宮觀內的兩名道童早就得過吩咐,不管張御在此有什麼要求,都可以先答應下來,但不管做什麼,都需向上通稟。
於是兩人在去往各處取拿報貼的同時,也是將此事報給了那名過修士知曉。
過修士得知之後,他不難猜到張御是想通過這個方法來了解元夏,雙方不管表面上如何客氣,可事實上分屬敵對,他第一個念頭是將此物封鎖,不令這些東西被張御看到。可是經過一番思考下來後,還是決定坐視不動。
報貼這東西本來是明昭四方的,主要就是向人灌輸諸世道落後腐朽且無能,唯有元上殿統御纔是元夏之望,所以這東西其實到處都能找到,他只要不把張御限制在一地,那麼總能找到的。
再一個,那日蔡司議的是什麼下場他也是看在眼中,他感覺上面對天夏使團的態度不再是的針對敵視,而是轉變爲趨向於合作了,包括不限制張御行走,這就是在向其展現出元上殿與諸世道的不同之處。
這樣的話他也沒有理由去攔阻,反而要儘可能的提供便利。
而這樣做會不會泄露元夏隱秘?
說實話,他自己也不認爲天夏知曉這些就能擊敗元夏了,元夏也幾乎沒有人會這麼想。試問過去有哪些外世能夠阻擋元夏的腳步?
消弭諸多外世已經讓元夏築立了前所未有的傲慢而自信,尤其是這份自信是建立在絕對實力之上的,那更是無人會爲此有所懷疑。
在無人阻攔之下,只是月餘時間內,兩名道童就將元夏這千多年來的報貼蒐集了過來,呈送到了張御案頭之上。
至於再早一些的,都是早早封入庫案之中了,要想開啓翻找,需有各種批命和關符,憑兩人之力,短時間內是尋不過來了。
張御對此倒也沒有爲難二人,只是眼下這些,已是足夠分辨出許多東西來了。
在將這些報貼都是看過後,自感也是收穫不小。
元上殿的報貼,從千年前到而今,主題一直未變,那就是與諸世道明裡暗裡的對抗,倒是那些被征伐的外世,卻是言及不多,一直在邊緣角落裡充當配角,也就是提一句什麼時候,哪個外世又被覆滅了。然而無外乎就是宣揚元上殿的功績,同時貶低諸世道作爲。
首先是他對於元上殿也有了一番粗淺瞭解。元上殿內部同樣也是派系紛雜,主要是分作兩派,姑且可稱爲元老派和舉升派。
舉升派的修士,大多數是從他所見到的那些人種之中挑選出來,依靠着出衆資才一路修成上法之人。
這些人地位稍低,主要負責外部事機的就是這些人。大多數事也都是他們在做,總體勢力不算弱。他一路過來之時,不少浮空山嶽天城之中,所居住的大多數都是這些人和這些人的門人弟子。
元老派就是由各世道中的卸任的宗長、族老組成,此輩主要負責溝通諸世道,設法從諸世道奪來更多權柄。而在諸司議之上,似還有數目不名的大司議,若無意外,此輩應該都是元老派出身,這些人才是元上殿的真正核心之人。
除了這些,他還着重留意了元夏征伐外世的相關部分,也是從中看出了不少東西。
可以見到,每回對外開戰,都是由元上殿元老派主持佈置,舉升派負責具體執行,從各世道處抽調出歸附的外世修道人攻伐外世。
其實元夏修道人不是不上陣,只是元夏上層修道人如此,元夏的中下層修道人仍然是參與的,諸多紛雜事機,也都是由這些底層修道人來負責完成。
可即便是本身受元夏驅使的外世修道人,也沒把這些中下層修士放在眼中,認爲其等作用是微不足道的,所以入燭午江、妘蕞等人也根本沒有提及。
張御待分辨出這些後,便將之整理了一下,送去了天夏正身那裡。天夏在瞭解到這些後,那必能做出妥善安排,足以在雙方征戰之中佔據先機和優勢。
但不可忽視的是,瞭解得越多,越能知曉彼此強弱的對比,不提元夏本身,光只是那些收攏的來的外世修道人就足夠與天夏對抗了。
即便能設法拉,可這些人本身就是來源於不同世域,心思想法也各是不一,加之被元夏控制長遠,不可能這麼簡單被天夏籠絡歸來,唯有正面戰上幾次,將之重創,讓其意識到能有元夏對抗之力,纔有可能將這些人收服過來。
思索之時,外面垂簾晃動了一下,一陣暖風從外間吹了進來,隨着幾枚花瓣飄落進來,帶來了一陣馥郁芬芳的花香,隱隱還傳來了樂聲。
他看了眼外間的景物,吩咐嚴魚明一聲,令其去把那兩名道童喚來。
不一會兒,兩名道童來到座前,對他一個躬禮,俱道:“見過上使老爺。”
張御道:“喚你們來此,是有一些話問你等。”
那個看着稍大一些道童的躬身道:“上使老爺儘管問,小童只要是知曉的都可說。”
張御道:“此間除了你們,還有誰人?”
那道童有些意外,來這裡暫駐的修道人倒也不少,倒是從來沒有人過問這等事,他想了想,道:“除了我等,也就是一些擅長舞樂的龍女妖仙了。”
這浮空山嶽之中有四時之變化,各種仙果佳釀齊備,欲觀舞樂,則有龍女妖仙,過去每一個來此駐地的外世修道人閒來都是以此娛情,倒是很少如張御一般只是觀覽報貼書冊的。
張御又問:“這些龍女妖仙何來?”
道童言道:“龍女並非真個真龍之裔,乃是北未世道的真龍與人所生,不過個個天生擅樂,那些妖仙乃是馴服異類,多數擅舞,其中幾個禽類化身爲人的,更是歌喉婉轉,動聽悅耳。上使老爺若欲飲宴觀舞,小童可以立刻安排。”
張御道:“此卻不必。那麼你二人是什麼出身,又是時候來到此間的?”
那道童他定了定神,回道:“我等本是陸地城圍生,三歲之後,我二人因是被看到有修道資質,故被道師挑選出來修道。也多虧得如此,不然小童二人一輩子都是一個渾渾噩噩的人種。
只是我等到底愚鈍,那些資質上好,有長才的人都是去了各位道師座下,而似我等這些,也就是從事一些迎來送往之事,順便在諸位老爺面前賣個好,看能不能討要一些好處。”
張御點了點頭,元上殿與諸世道是不一樣的,不是一味割裂上下,且也懂得向底下宣揚自己之好。
這其實也是因爲元上殿本身是爲諸世道代行諸事,而一應物事名義上都是諸世道的,只是交給元上殿分,眼下的爭奪之處也就在這裡了。
下來他再是問了一些話,那道童也是小心回答,待問完之後,他令嚴魚明將兩人帶了出去。等到了外間,嚴魚明從袖中取了兩瓶丹丸出來,道:“兩位道友收好了。”
那爲首道童連聲道不敢,不過卻是動作利索的收下了,並連連作揖,道:“多謝上真,多謝上真。”
嚴魚明道:“不必謝了,前幾日所交代的事,兩位還請多留意。”
兩名道童連忙說記得了,再是一禮,就退了下去。
二人等到了一側廊道之上,那爲首道童把丹瓶打開一看,聞了一聞,卻發現是上好丹丸,心頭不覺一喜。在元夏中下層,丹丸之類乃是諸方通行之物,哪怕自己不用,也是可以拿去換取各種好物的。
他想了想,先是倒了半瓶出來,分給了另一名道童,餘下的則是自己收下,心道:“這幾位老爺還算慷慨,那日交代的事倒可幫着看一看了。”
嚴魚明前幾日讓他留意一下地陸這裡是否有那位隋道人的留書,只是他不知道這位是誰,這等事沒好處且麻煩,所以他也不積極,今日倒是可以去試着打聽下了。
正琢磨之時,他見天穹之中忽有一道虹光出現,隨後一道飛車過來,他看了一眼,立刻拉過身邊同伴,道:“去告訴一聲上使老爺,就說是過真人到了。”
飛車從遠空飛來,落至宮觀前平臺之上,過修士從上面走了下來,理了理衣袍,便往宮觀中來,行至主殿之內,見得張御已在那裡相迎,便執有一禮,道:“張正使,來的冒昧,未曾打攪吧?”
張御道:“自是不曾。”他擡手一請,“過真人請坐。”
過修士稱謝一聲,到了一邊坐下,等了下邊弟子端上了清茶,他才道:“張正使對於此間可還滿意否?”
張御道:“貴方有心了,此處外無滋擾,內蘊清靈,是一處頤養身心,靜思修道的上好地界。”
過修士笑道:“張上使滿意便好。”他神容稍稍嚴肅了一些,“今日來此,是蘭司議令我告知貴方一聲,請天夏正使前往元頂之上,議一議我兩家之事。”
張御點了點頭,看來到了元夏這麼多時日,元上殿是真正要與他進行議談了,他道:“什麼時候?”
過修士道:“張正使若是方便,明日過某來此處,帶正使前往元上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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