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嵐和何禮二人交談了幾句,先是留下了一些造物蟲豸在此,而後沿着當初工匠撤離的痕跡尋過去。
看得出來這些人乃是一羣凡人,並且沒有得到太多神異力量的幫助,所以一路之上的行跡很明顯。
從這點上看,這些人結局已然註定了,因爲真心帶他們離去的話,那根本不會讓他們自己走,更有可能的是,令他們自行到達某一個地方,然而再設法處理掉。
接下來的發現證實了他們的猜測,在相距此間大概一百多裡的地界,在一處湖潭附近,發現了大量人類的屍骨遺骸,時間也恰好是在三年前。
班嵐二人檢查了一下,大約有三百餘人,都是毫無反抗能力的被殺,且都是死在了一瞬間,還是死在了某種神異力量之下,以至於這數年內沒有任何野獸過來拖拽屍身,任其在這邊腐爛,不過這反倒方便了他們查看。
在建檢驗了一番之後,何禮拿出了一枚守正宮駐地賜下的秘煉法符,將一絲絲殘餘的神異氣機收入進來。
在收妥之後,他慶幸道:“先生,還好這些人沒有徹底毀屍滅跡,時間間隔也不長,不然我們查驗起來也是一樁麻煩。”
班嵐道:“這些人掌握不了多少太多的秘密,復神會應該只是出於謹慎才殺了他們。只是爲了不污染自己認可的神地,所以才把人拉到這裡來殺,可他們並不知道我們天夏還有收取神異氣機的手段。”
何禮振奮道:“這次回去之後,做一番法儀,當就能憑此尋到此輩行蹤了。”
班嵐卻仍是很冷靜,他環顧了下四周,在確認沒有遺漏後,又在四周留下了一些佈置,才道:“找到了這線索,也不見得就是找到了復神會,且先回去看看結果。”
兩人很快回到飛舟之上,並往東庭府洲回返,而在半途之中,何禮將那拓錄下來的巨人圖形通過訓天道章先一步送去東庭府洲,並請守正駐地之內的玄修去尋一些博物專學的人,分辨下這到底何種異神。
守正駐地的修道人受到了傳告,動作也是迅速,立刻將拓好的圖形送到了泰陽學宮這裡尋求幫助。
泰陽學宮之中博物學者,以辛瑤、朱安世和柳光這三人在這一代最爲出衆,只是辛瑤一直是修道人,所以只是在學宮中掛個名,唯有剩下朱、柳二人是最通此道的,故最後拓畫圖形也就送到了他們這裡。
只是在看過之後,兩人雖然都都有見解,但意見卻是不一。
朱安世認爲,這個圖像就是東庭這裡土著文獻中記載的“昇人”,一個已是消失的遠古神明種族,其曾經應該是伊帕爾神族的對手。
復神會很可能是崇拜這一支神族的土著,更可能是這支神族的後裔,這也解釋了爲什麼復神會毫不客氣的把遠古神明的腦顱拿來用,雖是試圖將安神“復活”,但對其卻是沒有絲毫的恭敬。
復神會的真正目的,很是可能爲了復活“昇人”。
柳光卻不同意他的看法,他認爲這個圖形來歷不應該從上個紀曆去找,若是方向錯了,那麼結論也可能是錯的。
他還給出了自己的理由:“復神會致力於復活過往的神明,他們似乎熟悉上一個紀曆大多數的異神,這些異神分佈在各個地陸角落中,連天夏本土之上都有見到復神會的蹤跡。
可別說那些已然覆亡的神祇,就算還是存在着的,被部落土著所膜拜的異神,考證起來也是極難。
但是復神會不但能與之建立溝通,還能將之復甦,甚至連遠古神明都是可以插手復活,這說明了什麼?”
他直接說出自己判斷,“這說明覆神會背後的那個存在不定曾經統御過這些異神、包括那些遠古神明!
復神會存世的時間恐怕比我等之前所想還要古老,而從各方面跡象來看,復神會復活異神的舉動,很可能在我天夏到來之前就已是在做了。”
朱安世想了想,謹慎問道:“如何證明?”
柳光道:“有一個證據,此輩在濁潮時期最爲活躍,朱學令,你應該還記得,復神會多次復活異神來攻我東庭。而查驗文獻便可看到,過去濁潮衝擊之下,所有生靈和種羣都是混亂了一陣之後纔是恢復過來,唯獨復神上來便是有條不紊,並且有着詳細周到的計劃,這極可能是他們早有應對濁潮的經驗了。”
朱安世看着他道:“柳學令認爲復神會背後的存在更爲古老,那麼柳學令認爲那會是什麼?”
柳光道:“我天夏將過去分作六個紀曆,最早一二紀曆暫無可考,也或許是我們還不夠資格知曉,暫且不提。有人認爲第六紀曆本該泰博神怪爲主宰,但已爲我天夏所阻,而第五紀曆時,地陸之上曾遍佈着異神。
那些被複活得的異神便是來源於此。不過根據考證,此輩可能在四紀曆可能便就存在了,而第四紀曆的主宰乃是遠古神明,如今隨着伊帕爾神族的揭露,這段時日反而清晰了一些。
但從復神會針對遠古神明的手段上看,我推斷至少也應當是在第三紀曆時便就出現了,假設此推論爲真,那麼其背後或許立着一個過去曾經存在的天地主宰。”
朱安世道:“柳學令是想說‘鼉人?”
柳光搖了搖頭,道:“第三紀曆的文獻記載很少,只有石碑壁畫可見一斑,可鼉人雖然興盛一時,但其載述多是在偏遠地帶,故我一直認爲,它們應該是被某些強盛的種族或是生靈驅趕至那裡的,它們也並非真正的天地主宰。”
朱安世認真想了下,才道:“可是從張玄首過去拿來的文獻看,伊帕爾神族自稱是擊敗了鼉人才是成爲主宰的,和柳學令這說法顯然不符。”
柳光道:“可是朱學令,你應該也留意到了,伊帕爾關於鼉人的記載少之又少,而擊敗其他遠古神明的部族的記載反而比鼉人多得多,試問它們若是從鼉人手中奪取天地權柄,又怎麼會不大書特書呢?”
他看着朱安世在思索,加重語聲道:“所以我認爲,不是伊帕爾神族崛起之際那個主宰已然覆亡了,就是伊帕爾神族在害怕或者畏懼什麼,是故刻意掩蓋。”
朱安世神情微微嚴肅,道:“可是柳學令,這仍是你的猜測,沒有任何實證,而我說其是‘昇人’,那是因爲那人形圖畫與‘昇人’有着七成以上的相似,並連尺幅間距都是一般,這已是相當實在的證據了。”
柳光道:“可這也有可能是兩者之間本有淵源,我認爲有個辦法或能進行判斷。”
他指了指那個圖案上雙手託舉的一枚枚玉星,“看一看這個,這可能是某個星象,若是能在過去對應的天時中看到,那麼就能證明其身處哪個紀曆了。”
朱安世搖頭道:“每回濁潮過後,都是天地大變,如何能尋到準確天象?”
柳光卻道:“爲何不試一試呢?上修之能非我所能揣測,我輩凡人見不得,未必大能見不到。”
朱安世想了想,點了下頭,他也願意試一試,雖然他有自己的堅持,可只要柳光提出的想法有道理,他也不會去肆意否定。
兩人定下之後,就將此圖影呈送到了管事項淳處,並附上了自己的建言,項淳又將此送遞到了玄首萬明道人這裡。
因此事涉及到復神會和守正駐地,萬明道人沒有忽略過去,立刻將此通過訓天道章報到了張御這裡。
張御的神氣分身在收到呈報後,看了看兩人的判斷,他心中也有着自己的想法。
只是他並沒有輕易下結論,而是立刻傳令各洲守正駐地,令其等尋到一十三洲各個學宮的博物及古物學者。
諭令一下之後,只是在半天之內,天夏疆域之內,幾乎所有博物、古物學者都是被喚到了案前,並以訓天道章爲溝通渠道,讓他們可作交流。
張御直接拿出那畫影和柳光、朱安世二人的結論讓他們進行辨討。同時他還令各守正駐地取出過往的記述載冊與這番此進行比對對照。
這東西一拋出,着實引發了一場爭辯,來自一十三洲的百多名學者大致分出了十餘個觀點,不過最多的分作兩派,一部分人認可是柳光所言,而另一部分則支持朱安世之言。
其中認可柳光判斷的人最多,因爲無論從哪裡看,過去‘鼉人’發現都很少,且都是邊角之地,這撐不起一個天地主宰的地位。
並且他們還列了出來一張圖,可以從中看到,凡有鼉人記載之地,全都是在如今天夏所佔據的地陸之外。
天夏疆域好像是其等刻意留出來的一塊空地。
這情形很不正常。應該並不只是地陸膨脹變化的因由,還有可能是鼉人被某種力量或者某個族羣所阻止,到不了這裡。
至於爲什麼天夏地陸這裡不曾發現過有關這個力量或族羣的蹤跡,則衆學者又有着各自的說法。
張御也較爲認同這個判斷,那麼假如這個力量或族羣存在,會是在哪裡呢?
他也有一個猜想。
“間層”!
伊帕爾神族當初佔據內穹,外穹及間穹,對間層的重視程度與內外層界是一致的,所以若是大膽推論一下,不定這股力量現在還在天夏這片疆域之上,並與他們之間僅僅是隔着一層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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