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盞將傳訊發出去,心下不由一鬆,不過結果如何,他已經將自己能夠做的都做了,下來事情會怎麼樣,就只能交給老天了。
他將那一截用於寫字的衣衫小心燒了,他看到那些心蟲的時候,微微遲疑,伸出手去,將其中大多數都是捏死,唯獨留了一隻下來,但是將足肢都是拔了,而後放入了盒子之中。
“喬隊率?你在裡面麼?”
帳篷外面忽然傳來了谷隊率的聲音。
喬盞心中一驚,他收起盒子,若無其事般走了出來,道:“谷隊率啊,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情?”
谷隊率笑呵呵看着他,道:“沒什麼,看來你已經把消息傳出去了?”
喬盞頓時渾身汗毛倒豎,有那麼一瞬間,他都忍不住想要動手了。
可隨即他又冷靜了下來,只要目標都在,就算自己被發現了又如何?從陳嵩告訴他的話來看,玄府這次的手段是超出所有人想象的,只要確定了大致位置,就沒有人逃得了。
他起擡頭,冷冷看着對方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發覺的?”
谷隊率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道:“不妨回頭看看你身後的帳篷。”
喬盞回頭望了望,悚然一驚,卻見帳篷上忽然睜開了一隻眼睛,正在那裡骨碌碌在那裡轉動着。
谷隊率呵呵一笑,道:“不止是你,我們對每一個人都有監視,很久以前,我們就懷疑神尉軍中有玄府的眼線,可是沒想到,那個叛徒居然是你。”
喬盞嗤笑一聲,道:“叛徒?我加入神尉軍就是爲了滅絕你們,所以從來談不上什麼背叛。”他看着一個個從黑暗陰影裡走出來,並向着他圍攏過來的神尉軍隊卒,神情反而愈來愈平靜。
谷隊率看了看他,又往上空望了一眼,道:“那位攜帶‘素義玄兵’的人正在過來吧?”
喬盞皺眉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谷隊率詫異看了他一眼,隨即一笑,道:“看來玄府沒有把所有的東西都告訴你,不過沒關係,我來告訴你好了,那位所說的可以消滅我們的手段,應該就是‘素義玄兵’了,這是一件玄廷賜給每一座玄府的征伐兵器,它具有不可以思議的威力,打個比方,要是現在這東西落在我們頭頂,那沒有誰能活得下來,無論幾位軍候還是那兩位神明,都活不下來。”
喬盞眉心頭直往下沉,對方連他的傳信都是清楚,看來監視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可既然是這樣,對方明確知道這個兵器的威力,卻又爲什麼不出手阻止他?反而還有意無意的給他透露消息?是因爲有對付這東西的辦法了麼?
谷隊率彷彿看出了他的想法,笑道:“你不用擔心,我們阻止不了這東西,也無法抵抗它的威力,要是這東西落下,我們只能陪你一起死,不過你這麼做值得麼?”
喬盞猜不透他到底打什麼主意,只能盯着其人,強硬說道:“有你們這些人和三位軍候,還有兩名異神,這麼多人和我陪葬,我覺得非常值。”
“話別說的這麼肯定。”谷隊率搖了搖頭,他語意深長道:“喬隊率,你以爲你看到的東西都是真的麼?”
喬盞心中一驚,往周圍看了看,道:“你什麼意思?”
谷隊率往外走去,道:“你還是過來好好看看吧。”
喬盞心下忽然涌起一陣不安,但又不知道不安的源頭在哪裡,他哼了一聲,跟着谷隊率走了出來,周圍的神尉軍士卒也是跟了上來,隱隱把他包圍在當中。
一行人很快到了那片開闢出來的空地之上,儘管此刻是夜晚,可這裡四周圍點起了一個個火把,那些土著和祭祀依舊在那裡有序的活動着,外面仍有一頭頭靈性生靈被帶過來。
喬盞注意到,在右側一處高地上,三位軍候和兩名異神正在那裡說話。可隨即他眼睛一下睜大,就在他望過去的時候,赫疆、齊巔、還有兩個異神的身影都是一個接一個消失不見,最後唯有龐鞏一個人獨自站在那裡,此時其人轉過身來,對着他們笑了一笑。
喬盞頓時如墜冰窖。
谷隊率笑道:“你所見到的另外兩位軍候,還有那兩位異神,其實都是龐軍候用自己靈性力量幻化出來的。”
隨即他又湊近了一點,在喬盞耳邊道:“知道麼?我們這一次真正目的就是要設法引出‘素義玄兵’,所以才放任你把消息傳出去,這東西威脅實在太大了,以前我們一直怕玄府拿這東西來對付我們,”他露出很誠懇的神色,“真的要好好謝謝你,沒有了這東西,我們就再也無需畏懼玄府了。”
喬盞臉色煞白,他攥緊了拳頭,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道:“既然你有辦法瞞過我,爲什麼你們還在這裡?”
“因爲人太少既騙不了你,也騙不了你背後的人啊。”
谷隊率露出既無奈又很苦惱的神色,“你不知道爲了這件事我們做了多少努力,甚至那兩位神明還付出了自己的兩具寄託之軀,只是爲將自己的氣息留下,而把一切維持到現在的龐軍候也是走不了了,而作爲他的親信,他最信任的人,我也一樣離不開了,這是必須做出的犧牲。”
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那些圍的周圍神尉軍士卒都是一個個露出驚恐之色,有人顫聲道:“谷隊率,你,你,你說是真的?”
谷隊率點點頭,坦承道:“是真的,如果沒什麼意外的話,過一會兒我們就要死了,哦,對了,如果你們不信,可以去問龐軍候麼。”
這些神尉軍士卒俱是看向正在走過來的龐鞏,有人忍不住衝上前去,焦急問道:“龐軍候,谷隊率的話是真的麼?我們是誘餌?我們都要死在這裡?”
龐鞏一臉驕傲道:“當然是真的,壯烈的犧牲,是我的夢想。”
一名神尉軍士卒臉色蒼白,道:“軍候,你這次是來真的……”
龐鞏看向他,奇怪道:“我一向說的都是真話啊。”
神尉軍士卒有人嘴裡喃喃道:“瘋了,瘋了。”不知誰人喊了一句“快跑”,轟的一聲,在場所有神尉軍士卒都是撒開雙腿,拼命往外跑去。
龐鞏把手攏在嘴邊,衝着所有人喊道:“喂,跑不掉的……”
這裡的動靜也是引起了下面土著的注意,他們迷茫的看着上方,不知道這些東廷人到底在幹什麼。在祭祀的催促下,他們很快忘掉了這些,繼續忙起了手中的事。
谷隊率笑着對喬盞道:“你看,有些時候知道了真相,就並不那麼美好了,如果他們不知道,或許就能很開心的接受自己的結局,你說不是不是?”
喬盞冷冷看着他,道:“你方纔我問值不值,我也問你一句,神尉軍值得你這麼做麼?”
谷隊率笑道:“爲什麼不值得?我們早就與神明們定下了約書,這一次在這裡獻身的人,未來都有機會在祭壇上重新復活,嗯,以一個神明的身份。”
他饒有興致地看着喬盞,道:“你是不是感覺很絕望?”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距離這片空地數裡之遠的地方,忽然有一道細長的黑影從天而降,一頭扎入了泥土之中,只在地面留下了一個深深的孔洞。
“不!我並不絕望。”
喬盞搖了搖頭,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坐了下來,看向遠空,道:“因爲你們每一個人仍舊是爲了自己,你們依舊是我認識的那個神尉軍,看着吧,無論你們怎麼做,你們終將會失敗!”
漆黑的天幕之中,一道白光驟然落下。
在沉默片刻之後,一道劇烈的光芒忽然閃現出來,仿若將天地萬物都是吞噬進去,這道光芒是如此的濃烈,讓夜色下籠罩下天空都變成了白晝,彷彿在地面上升起了另一個太陽。
天穹之上,出現了一道道五彩斑斕的霞光,從安山方向一直延伸出來,漫過瑞光,衝向海面。
瑞光城中的人都從睡夢之中驚醒,吃驚而震撼的看着東方冒出起的那一片映照天空的光幕。
北陸海邊,英顓站在一處高崖上,猩紅的眸子上倒映着遠空的光芒,衣袍如煙火飄舞着,久久不動。
尉主鄧明青從狹小的陋室之中走了出來,來到了毫無遮擋的平地之上,他站在這裡,凝望着東方,微笑言道:“戚毖的棋子已下,現在該輪到我們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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