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髻道人一聽這話,心裡不禁有些後悔,早知道對方是衝着洛乘風而來的,那他就不該這麼急着衝出來。
他有百餘個同門,然而絕大多數人都是他老師在道會上挑選出來收做門下的,彼此並非是一同修煉的成長起來的,且平日還分成幾個圈子互相爭鬥不已。
故他也就和三五個同門親近一些,洛乘風和他並不是一個圈子的人,他心裡壓根不想爲其出頭。
奈何他現在已經是站了出來,且眼下被定拿住的修道人中也有幾個算是他的門下,他根本沒法撤下去了。
他道:“張巡護,這裡乃是天城許於我師與我師衆弟子的修煉之地,你不遞書,卻直接來此拿人,是否太不把我師放在眼裡了?”
張御道:“我之權柄乃是玄廷所授,尊駕若是對此不滿,大可上書玄廷,而今我問尊駕一句,洛乘風何在?”
高髻道人看了看他,嘆氣道:“張巡護,對不起了,我不能任由尊駕在此帶走我的師兄弟。”
此時此刻,他必須出這個頭,哪怕最後被問罪,最壞結果也不過是被玄廷一同捕拿起來。
可若是由得張御在此直接將人帶走,那他不但會在同門之中失去威信,恐還會損及自家老師的顏面。
周圍一衆修士見他出頭,也是一下變得膽子大了起來。
有人出聲道:“魏師兄說得對,玄廷巡護又怎麼樣?這裡玄尊道場,玄廷巡護也不能來這裡隨意抓人!”
在場衆多弟子一聽,立時出聲聲援,並且一個個靠了上來。
數百名修士往前圍攏過來,把張御包圍在當中,一時喧聲囂囂,望去聲勢倒是極大。
張御擡頭環視一圈,面對這數百個修道人,他淡聲道:“若有人阻礙巡使行使權柄,我會將其視之爲從犯。”
四周聲息頓時有一瞬間的凝滯。
可是過了一會兒,有人出聲道,“我們這麼多人,還有魏師兄在這裡,怕他什麼?”
此言一出,頓時引起一些或是有意挑事,或是不辨情勢的弟子出聲附和。
“不錯!”
“他不過一個人而已!”
“這是師尊道場,玄廷巡使又算什麼?把他趕出去!”
高髻道人云淡風輕的站在天中,看去從容無比,可是心中卻是暗罵不已。
玄廷巡使不算什麼?這話也真敢說。
還趕出去?
你們怎麼自己不上?
莫看在場修士人數不少,可中位修士只是佔了少數,同門之中能修煉到四章只佔極小一部分,且許多人還不在這裡,看着是人多勢衆,可又有什麼用?
可他此刻卻不得不硬着頭皮出聲道:“張巡護,你也看見了,爲免事情一發不可收拾,不若這般,我先回去,我回頭去找洛師弟,我們隨後坐下來慢慢談,此事終能有一個妥善解決之法,巡護你看如何?”
張御擡目看向他道:“這是你們的決定?”
高髻道人沒出聲。
張御點頭道:“我知曉了。”
隨他語聲一落,一道燦爛若星辰的雙翼出現在場中,一道明亮無比的光芒閃耀出來,霎時照入此間所有人心神之中。
同一時刻,他身外心光向外一放,那如汪洋大海一般的心力瞬間鋪滿百里方圓!
從虛空之中可以望見,整個乙未天城的上端都是爆發出一團明亮無比的光芒。
高髻道人方纔見到那耀目光芒過來,便知不妙,連忙使一個御守心神的法訣抵擋,可是隨即那浩蕩無比的心光涌來,他倉促一擋,頓覺自己好似被一柄巨大的浪頭拍中,身不由主向外翻滾着飛出去了。
而等他勉強定下身形,擡頭往外看去,就見山巔雲霧之上,唯有張御一人持劍站在高空之中。
而方纔圍攏在周圍的所有修士都是被排斥了出去,除了少數寥寥幾個功行高深的還入他一般頗有些狼狽的立於半空之上,其餘都是不見了影蹤。
見到如此情狀,他一時倒是不敢再上前了。
這倒不僅僅是因爲張御所展現出來的實力,而是方纔如此大的動靜,照理說早該被自家老師察覺到了,可是上面法臺之上卻絲毫沒有任何反應。這究竟是自家老師不想管還是已然默認了此事?
不論哪一個,自己再去強出頭似乎都不是什麼好事。
他心思轉過,又感應了一下四周的衆多同門的情況,見他們多是無事,心中微鬆,便即縱身來至天空之中。
他拱手一禮,道:“張巡護,多謝你手下留情了,我們不是你的對手,我阻不了你,不過洛師弟不在這裡,我也不知道他去了何處。”
張御平靜道:“沒有關係,這裡既然是天城許給貴方的修行的之地,那麼我想他總是會回來的,我會在這裡等下去。”
高髻道人頓時有些頭疼起來,要是張御這麼一直等下去,那這裡消息勢必瞞不住,一旦傳出去,那整個師門可都是要顏面盡失了。
這事情他一個人已經扛不住了,他立時找過一個還站在那裡的同門,傳聲道:“大師兄不在,我也拿不了主意,你快去請陳師兄和邊師兄,讓他們過來一同處置此事。”
與此同時,天城某一處面朝虛空的大臺之內,陳乾定正站在這裡遙望外間。
洛乘風匆匆走了進來,他躬身一揖,略帶驚惶道:“師兄,未想那張御竟然是玄廷巡護,他現下衝到天城中來了,正在四下找尋小弟。”
陳乾定道:“此事我已知曉了。”
洛乘風忙道:“那師兄,小弟該如何做?是否該尋個地方躲藏一下?”
陳乾定背對着他說道:“你離開天城吧。”
洛乘風一驚,道:“離開天城?”
天城可是最易藏身之地,而且他同門師長都在這裡,要是去到了外面,可就沒有庇護了,離開這裡他心中極是不情願的。
陳乾定道:“你莫非看不出來麼?此人敢直接找上門來,而老師卻一直沒有出面,那麼此舉多半是玄廷插手了。”
“玄廷?”
洛乘風頓時一陣大恐,心中發顫道:“師兄,莫非玄廷發現我們的事了?”
陳乾定平靜道:“不至於如此,這一回那張御一進來只是喊着捉你,我料必是你此前露出了什麼破綻被他察覺了。”
洛乘風急促辯解道:“師兄,我之前可是把所有手尾都處理的乾乾淨淨,根本沒有留下什麼痕跡啊!”
陳乾定負袖站在那裡道:“我是信你的,可是那張御卻是口口聲聲要拿你,你說你該如何?”
洛乘風看了看他,隨後低下頭去,過了一會兒,他擡起頭,艱難言道:“師兄,我馬上就離開天城!”
陳乾定一擡手,一枚竹籌飛了過來,洛乘風一把抓在了手裡,陳乾定道:“憑此信物,去了那安全所在,可找到上宸天的同道接應,你先在那裡躲上一陣吧。”
洛乘風道:“是,師兄,那小弟這邊先走了?”
陳乾定沒再說話。
洛乘風一禮之後,便急急退了出去,回到隱蔽居處後,便帶上了自己的幾名親信弟子和豢養的披甲私卒,乘上了一駕早已準備好的飛舟,便即立了天城,遁入了虛空之中。
張御這時眸光一閃,他的感應一直籠罩在整個天城上層之中,天城內部有各種遮蔽感應的佈置,可是誰從天城之中出來,他卻立刻便能感覺到。
在他設想中,直接衝進來拿人,對面要麼不肯交人,要麼就是設法逃走。而隨着時間拖延,對方在察覺到餘常無法幫助到自己時,那多半是會選擇後一條路的。
此刻出去的那艘飛舟之中,裡面有一道氣機與丁宣平意識所留的感應可謂一般無二。
他立便知曉,洛乘風已然出逃了。
他不再去場中諸人,把袖一拂,霎時化一道光虹飛去,在天城之內來回幾個轉折之後,驟然射入虛空之中,直往那艘飛舟追去!
洛乘風此刻正坐在飛舟前端的主艙之中,心情可謂焦灼不安,並時不時望向後方,並催促駕馭飛舟的弟子快些。
只是這個時候,他似察覺到了什麼,猛回首看有一眼,不由眼瞳一縮,只見一道玉霧纏繞的光虹從天城之中飛出,正朝着他這裡急速追來。
他一下站了起來,催促道:“快,再快一點!”
那駕馭飛舟的弟子此刻滿頭大汗,他已經全力催動了,這也已經是飛舟最快的遁速了。
洛乘風眼見着那道遁光越追越近,臉上生出狠辣之色,喝道:“玄兵!給我施放玄兵!”
駕馭的弟子不敢違抗他的命令,連忙往一邊的玉板之上按下去。
飛舟舟尾所在,隨着艙壁旋開,一排炮口顯露了出來,而後光芒一閃,一枚枚旋轉着的梭狀晶玉向後飛射而來!
張御看着那襲來玄兵,眸光一閃,一道劍光已然飛去,霎時便將那玄兵凌空斬爆,一團明亮無比的光芒在虛空之中爆開,他不閃不避,直接從那爆裂之地之中撞入進去。
洛乘風本來見到張御衝入無邊光芒中,心頭本還是一喜,可隨即便見一道遁光直直從裡穿遁出來,看去絲毫未曾有片刻停滯,他神色又是一陣大變。
這時那遁光倏地一疾,一閃之間便追上了飛舟,並直接撞入了飛舟之中!
轟地一聲,艙室內大部分人都是立不住腳,被巨大的力量拋撞在了艙壁之上。
洛乘風一人立在原處,他驚駭看去,只見飛舟尾端破開一個大洞,直接自後貫穿到前方,一個身着大氅的年輕道人持劍站在那裡,遮帽下方臉龐看不清晰,而他的背後,則是無盡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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