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鬚道人捋須長思,道:“許成通此人我也知道,曾經是奎宿幽城的執事,確實功行了得,可他對那位未必有多少忠心吧,道友是否是弄錯了什麼?說不定他只是屈服於那人的手段呢?”
古服修士搖頭道:“我們無需知道他以往的身份如何,只看他現在是如何做的,若是那位有手段控制其人,那豈不是更需提防了麼?”
長鬚道人一想,道:“說得也是,如今玄廷新任守鎮還未到來,在東庭動手確實是一個好時機,但是都護府也不是以前的都護府了,不止有一隊披甲軍士駐守,還設立了禁陣,若在城中,他須臾間就能得到支援,最好能將他引出瑞光城再動手。”
古服修士道:“放心,到時候自會有人幫助我們將都護府的注意力引開的。”
“什麼人?”
古服修士漫不經心道:“一羣陰私鬼祟之人,復神會。你知道的,前些時日那位好似破壞了復神會的什麼謀劃,恰好我下面有一個弟子與他們有些過往來,彼此傳遞了一下意願,他們表示會幫忙的。”
長鬚道人謹慎問道:“信得過麼?”
古服修士道:“彼此利用罷了,放心,他們不知道我們的來歷。”
隨即他嗤笑一聲,道:“一羣早該埋葬的異神,此輩卻偏要去設法去拉了出來,好在現在這些人現在能爲我所用,就讓他們再多苟活一會兒,等到我真法重興之後,順手把他們收拾掉即可。”
長鬚道人不覺頜首,道:“那現在就看你準備的那枚棋子什麼時候能用了。”
張御在柳府盤桓了兩日方纔離開,而這一回出來,他卻是將那副圖卷一同帶上了。
這副圖卷裡面運用了神異力量,那便需得用神異力量來解讀,朱安世也是發現這東西不是自己能看明白的,於是願意把這東西交託到他這裡來保管。
辛瑤也是與他一同告辭出來,兩人身爲修道人,都是沒有乘坐造物馬車,而是漫步在兩側鮮花簇擁的林蔭道上。
而眼前的景物,卻是讓張御想起初入學宮之時,偶遇辛瑤的那一幕,也是那一次,被後者引薦,得以順利進入了玄府。
修道人如不是去刻意遺忘,那麼對過往的每一刻都有清晰的記憶,哪怕過上數十上百年都不會改變,所以修道人彼此之間的交情,也不會被那遙遠的距離和久遠時間所磨滅,對他們來說,一切都是仿若昨日。
他此時言道:“如今的瑞光城變了不少。”
辛瑤道:“是變了不少,我聽得學宮中的學子之中現在流傳有一種說法,他們說如今都護府的改變是因爲有了造物。造物飛舟,造物車馬,還有各種造物工具,才使得我們的如今生活因此變得美好。
還因爲有了鬥戰飛舟和玄兵,以往的那些土著部落如今馴服無比,所以他們認爲玄府的存在已無什麼必要了。認爲只需專注造物便可令天夏爲之強盛了,並要求將都護府內建立造物學宮。”
張御略作思忖,才道:“許多人只能看到眼前的東西,看不到更遠的地方,更別提過去和未來,他們以自己的有限所知去作出結論,並以此判斷世界的全部,當然會有所偏狹,這並不奇怪。
我們也不該看低他們,至少他們的初衷是好的,等到他們看到更多,自然是會有所改變的。但是背後出於其他目的之人,卻是不能輕易放縱。”
說到這裡,他頓了下,道:“我在與外層也遇到過不少此類人,他們主要目的是想讓造物代替我輩玄修。”
辛瑤聞聽此言,側首看過來,道:“代替玄修?”
張御道:“就如當年玄廷大力推動玄法一般,有一些人也希望造物能替代玄法。只是如今之造物,可被利用的地方太多了,青陽之事,想必辛師姐也是有所耳聞的。”
辛瑤輕輕點頭,道:“我聽從青陽到來的同道說起過此事。”
張御道:“造物本身無錯,但是背後推動之人有許多卻是別有用心,辛師姐也要提醒項師兄,要注意此事,不能輕易放縱。”
辛瑤神情略肅,道:“我會的。”再走了一段路後,她道:“聽聞張師弟準備在都護府過年?”
張御道:“都護府怎麼也算是我故鄉,出外數載,今回難得回來一次,我自是想過完年節再回去。”
辛瑤道:“卻不知外層如何?”
張御看她一眼,道:“辛師姐想去外層麼?”
辛瑤看向遠處,道:“三年前我去過青陽,那時候張師弟方纔離開未久,如今的都護府與青陽相差也是不大,聽說外層大爲不同,如今又在招募人手,故我也很想去看看。”
張御心下一思,道:“過完年後,我當回返回內層,辛師姐若是覺得可以,可乘坐我的飛舟同往。”
辛瑤扶了下眼鏡,道:“多謝師弟了,到時再說吧。”
說話之間,兩人已是走出了林蔭道,來到了一處開闊大道之前,辛瑤轉過身,對張御萬福一禮,道:“我回學宮了,就在此與張師弟辭過了。”
張御擡袖回有一禮。
與辛瑤別過之後,他擡頭看天,縱光一騰,不過一二呼吸之後,就回到了停留在天中的白舟之上。
來至主艙內坐定下來,他於心中一喚,就把大道渾章喚了出來。隨後他便將這一回前往各處廢墟,乃至毀滅一處神國後所得來大部神元都是渡入了“正我”之印中。
此印得此灌注,又是比之前明亮了許多,他感受了一下,此印距離完滿還是差有一些,靠自己提煉神元恐要一段相當長的時日,相反找尋那些古物吸攝源能雖更危險,也更不容易,但其實卻是大大縮短了時間。
他心意一轉,收了渾章,便將那幅圖卷拿出,重新在展開主艙之中展開,並將之懸掛到了一面艙壁之上,隨後擡起首來,目注着圖中出現的那一個羽衣星冠的修道人。
朱安世和柳光認爲,這個修道人並不是單指某個人,而是在預言之中代指了天夏,預言天夏人在未來的某一天會與這些巨人有所接觸。
辛瑤卻是十分謹慎的沒有下判斷,因爲她知道一旦涉及神異力量,變數就非常之多,不是一般的推論能夠判明的。
張御對此卻是另有看法。
因爲那修道人雖面對那巨人是在沉睡之中的,這不得不讓他想到此前在那異神之中看到的那一段記憶,那是否預示着他即將前往找尋那巨人,並尋到其人面前?
若是如此,那麼修道人或許代表根本就不是什麼其他人,而指的就是他!
或許也正是因爲此前他就有這個想法,再加上是他的心光渡入畫中重現了那巨樹之影,所以纔有了這一幅畫面的預示。
要是這麼看,整幅圖上面所呈現的,或許就是過去某一刻所顯現的“未來”,有的或許真的曾經發生過,而有的僅只是預言。
要是這樣,圖畫雜亂無章也就所有解釋了。
就思索之間,他眸光微微一凝,因爲就在這片刻之間,那圖上的修道人似又是發生了某種變化。
那道人本來是背面而立的,但是現在卻是腦袋微偏,可以看到他在似看什麼東西,而其目光所落處,卻是巨人手腕之上的一枚似虛似實的金環。
可這東西在之前是沒有的。
並且這東西還給了他某種似曾相識之感,他念頭一轉,便已是分辨出來,此物與他在青陽靈關之中所見到的“造世神環”十分之相似。
他心下一轉念,這麼看來,這圖上之預兆很可能是因爲他的期望而做出的。
他目注那枚金環,要是這東西真是存在,倒是值得他試着探詢一番。
瑞光城外某處底下靜室之中,龐立盤膝而坐,看着前面一份由霧氣所組成的書卷,上面正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字跡。
按照那個自稱是他前世老師之人的說法,這上面的文字其實是從一塊玉板上照顯出來的。
那是從幾位渾章玄尊處流傳出來的秘法,可以讓藉助大混沌之力修持的修士,在得到力量的同時也能保持一定的清明,並且按照一定的方法來壯大自己,而不是任由混沌力量蠻橫無比的改造自身。
那個聲音同時告訴他,若是修法不成,那麼他就會變成毫無理智的怪物,到時候萬劫不復,連神魂都辦法保全,並讓他自己來做選擇。
他只是遲疑了一瞬間,就決定選擇學習上面的法門。
不止是他憤恨敵視張御,還有他知道,自己的資質其實還不如自己的老師。
之前他以請教疑難爲由向泰正平討教,旁側敲擊之下,他也是得出結論,那聲音告訴他的事是真的,他們這一脈都有心關要過,他自然也不會裡外。
而問題是連他老師都過不去,還轉而要去追逐渾章之路,他自問也是做不成,既然早一步晚一步都要走上此道,那還不如早點接受此人的建議,如此還能免了多年的苦修。
至於會不會被泰正平所察知,那聲音承諾說會設法引開其人注意力,他若是下定決心,那麼抓緊時間就是。
隨着他參照上面的功法默默行功,一連多日不言不動,直接十天之後,他雙目一睜,眸子竟而轉成了金紅之色,而身軀之外,則有一團黑氣涌動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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