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自能聽出玉航上人語中之意,看着其人片刻,點首道:“也好,那今日便領教道友道法。”
玉航上人執起手中拂塵,拿另一手自下一託,輕輕自塵須之上撫過,而後向外就是一拂,他這一動,整個天地似也隨之轟然一震,隆隆聲響發動,似是無量天河奔涌,又若洲上那伊洛之水倒傾而來。
張御則是一拿劍訣,心光轟然向外撐開,恰如煌煌天日之勢,內中兩道燦爛光芒繞旋飛出,若陰陽相逐,隨後兩劍一落,旋斬在奔流之上!
兩邊氣機這一接觸,天地好似凝定了片刻,一時間萬籟息聲,諸物沉寂。
過去片刻,萬物好似才恢復了流動,只是整個玄境天穹之上發出陣陣雷鳴般的迴應。
兩人都是站在原地未動,然而隨着微風過來,兩人所在這座道居卻是化成飛灰散去,同時頂上一道天光照落下來,披落在二人身上。
玉航上人對他打一個稽首,道:“道友,有緣再會了。”他說完之後,身影一晃,化一道輕煙散了去。
張御站在那裡未動,似是陷入了思索之中。
其實方纔雙方這一招,既是試了彼此高下,亦是互相探問了一下對方的道法。
到了他們這個境界,大致看人一眼,只要對方沒有遮掩,那差不多就能將人的根底層次看個大概出來。
而任何人在出手之際,所用神通法門也自是包含了自身的道法,所以他們換得這一招,也等於是一次論法。
從裡面他能清楚感覺到,玉航上人功行滯留世間不動,那是一直在爲求取三元而做準備,只是黃孟桓這裡卻有承負未曾解去,所以遲遲不得去探求最後一元。
只是黃孟桓如今已是死,其人已失去了化解之機,故是已然完全放棄了那等想法,如今已是再無牽掛。
而除了這些之外,他也另外有了一些收穫,心中也是升起一陣感悟,需得閉關驗證。
思定下來,他把在遠處等候得青曙喚來,囑咐幾句,而後把袖一揮,將白舟放了出來,步入進去,便在主艙之內落座下來。
畢竟是在內層之中,外間無擾不說,行功極爲順暢,只是定坐片刻,便覺萬物退去,諸感皆消,只餘最後一絲自我存在。
在沉浸許久之後,他似隱隱把握到了什麼。
他忽然自己仿似化成了一團明光,而後有點點星屑向自己投來,而在此過程中,自身氣機也是逐漸飽滿了起來。
而就在他閉關之際,外面也是傳出一個消息,說是黃孟桓此人此前做了一些殘惡之事,所以這次事端,乃是玄廷派遣使者前人誅殺此人。
衆道聽得此事是玄廷使者所爲,這才恍然,難怪當時不見玉航上人出手。
只是經此一事,衆人雖仍是輪流上臺講道,但氣氛已是大不如前,只待快些了結,好早點離開此地。
如此又是過去十餘日,張御正在白舟之中揣摩道法,他心中浮起一陣感應,耳畔聽得無量河水奔涌之聲,同時感得整個玄境一震,接着搖晃不已,一時仿若天塌地動。
他眸光一閃,起身從白舟之中走了出來,往遠空望去,只見那法壇方向,一股白光升騰起來,似萬頃倒流河水,往天穹之上奔涌而去。
這動靜持續了整整兩日,這才消退了下去。
這時一道遁光自遠處而來,到了近前後,許成通自裡現身出來,他面上猶自帶着幾分驚容,見張御站在這裡,上來一個躬禮,道:“巡護,那,那玉航上人成就玄尊了!”
張御道:“嗯,我知曉了,許執事,把人都喚回來,我們也該走了。”
許成通忙是道了一聲是。
他心下想道:“玉航上人這一成就玄尊,這裡想是無人能值得巡護多看一眼了,倒是玉航那幾個弟子看去變得得意不少。嘿,這有什麼好稀罕的,等巡護成了玄尊,老許我也一樣能風光起來。”
張御吩咐過後,重新回至白舟之中,等了沒有多久,許成通放出打聽消息的幾名弟子也是逐一回轉。
他也沒有在此耽擱,駕白舟直接出了靈妙玄境,不過他卻並沒有回去內層,而是往洲域之外行去。
這一次他難得回到內層之中,並不想這麼快回去,故是打算橫穿地陸,由此去往青陽上洲。
伊洛上洲與青陽上洲之間早有往來,當年乘常道派派遣不少弟去往洲域之外交流道法,就是往伊洛上洲來的。
只是此洲真法還是主流,玄法並不興盛,故是所獲也不是太多。
張御本來的想法,還想着去伊洛玄府一趟,觀摩一番那裡的玄柱,但以如今的情形來看,怕也得不到什麼,索性就直接回青陽上洲了,若是可以的話,順便再回一趟東庭都護府。
白舟很快出了洲域,並往東方行去,由於濁潮還沒有全數消退,飛遁太快不知會去到哪裡,所以速度需得稍稍放緩,路上還需得時時調整。
好在有白舟意識在,他不必時時看顧,每日都抽出半天時間來參悟道法。
在舟行十多天後,他在定坐之時忽然望見了一道明亮無匹的光亮,不同於那些星屑,這光亮往他身軀之中投入進來時,身軀之中頓時暖洋洋一片,連對外之感應也是變得清晰了許多。
他睜開眼眸,自覺身心一片通透,他明白,就在方纔,自己成功尋到了一個缺失之我,儘管極微極弱,可這卻是一個巨大的突破。
此前他一直曾考慮,利用渾章完成“諸我悉全”一事。
但是渾章若要想利用起來,並在上面渡上章印,則必須是他自己已然初步掌握併爲之熟悉的能爲,不可能一蹴而就。
而現在雖然所掌握的程度,雖還不到落至渾章之上,可卻已是令他看到了這個可能了。
這正如行舟渡河,此刻已然過去河心,能夠看到對岸了。
只這裡還欠缺一個條件,那就是神元。
此前他爲了填補六正印和心光之印,差不多已將神元用盡,雖然這段時日他通過修持又提煉出來一些,可要完成此事定然是遠遠不夠的。
此去青陽上洲,在回去看看故地的同時,也可順便找尋一下蘊藏源能的古物。
他擡目往稍作觀望,已然是飛遁大半月了,外間仍是迷霧一片,底下仍是荒涼大地,於是收回目光,繼續定坐參悟。
又是半月之後,他心有所感,往前看了一眼,卻見到前方出現了一處規模不小的駐地,並還設有一座泊舟天台。
他心下一轉念,青陽上洲自諸派歸併玄府之後,再無道派存在,不過爲了方便與外洲交通和接應,所以在域外還是留有一些駐地。
他在青陽上洲之時,這裡還沒有這麼一處地界,應該是這兩年才設立的。
這也說明,此處當是距離青陽上洲當是不遠了。
而此刻前方那駐地之內,在此駐守的弟子也是同樣見得白舟自遠飛來,兩人頓時升起警惕之心,立刻向內傳報,片刻後,便有一個道人自裡走了出來。
白舟並沒有靠上來,而後遠遠頓下,而後艙門一開,青曙從上方一躍而下,纔到半空之中,眉心之上,已然化變爲了一個金屬巨人,轟的一聲落在了平臺之上,對着兩人一抱拳,道:“這位玄修有禮。”
那道人還有一禮,謹慎問道:“不知尊駕是何身份?又是從何而來?”
青曙道:“我是張玄正門下役從,這會隨張玄正從伊洛上洲回返青陽。”
“張玄正?”
那道人一陣驚訝,他望了望白舟,睜大眼睛問道:“莫非張玄正在此?”
青曙道:“正是。”說着,他將一封憑信遞上。
那道人接過看了看,確認是青陽玄正的印信,便小心問道:“在下可能拜見一下玄正麼?”
青曙道:“尊駕稍待。”他飄身回了舟上,過了一會兒,又自下來,道:“這位玄修,玄正請你上去一談。”
那道人連忙道一聲謝,並隨他來至飛舟之中,纔到主艙內,見一名身着玉色大氅的年輕道人站在那裡。
他頓時心生激動,上前深深一揖,道:“弟子鄭陸,拜見玄正。”
張御點頭道:“原來是鄭道友,我記得當初第一次攻伐霜洲時,所領百人之中就有你在。”
鄭道人更是激動了,“是,未想到張玄正還記得弟子。”
修道人雖然記性好,可有些事也要看值不值得去記,而張御能一下認出他來,那反而說明是真把他們這些修士放在心上的。
張御道:“鄭道友,你怎麼在此?”
鄭道人道:“回稟玄正,如今濁潮已是漸漸退去,洲中爲方便與外洲往來,故是今年準備在往來通路上定下界樁,這般縱然駕舟飛騰,也可照此而行,不必再受那殘餘濁潮之擾了,而玄正若往洲中去,過了這處駐地,就有玉樁指引了。”
張御微微頜首,這是一件好事,若是他過來時有此指引,那麼速度就可更快一些了,道:“洲中局面如今可好?”
鄭道人想了想,道:“據弟子所知,這兩年都無什麼太多動靜,只是在下位卑職低,平日也緊着修行,上面一些事也知道的不多。”
張御再問了一些話,也是得知了一些情況,他勉勵其人幾句,就讓其退去,而後便催動白舟,繼續朝青陽方向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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