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嵩、孟嬛真兩人聽了顏子全的話,神情一片凝肅,這等事不是沒可能發生,畢竟在他們看來,通過顏子全,就有能找出其人背後那一位。
陳嵩想了想,道:“我還是再與玄首……”
只是他話方纔說到這裡,整個天空驟然一暗,而在無邊陰雲之中,有一片光芒灑落了下來,把整個飛舟都是定住。
陳嵩、孟嬛真二人神情一變,他們擡頭看去,只見那一片光芒之中站着一個金色道人的形影,其面目身形無法看清,唯見袖袍在那裡飄動不已。
只是此光落下,卻也是引得那一張指路之符再一次飄飛出來,來至飛舟頂上,驟然放出一道長圓形的扁平星芒,卻是頂那一道金光將飛舟遮護住。
不過可以看見,此符在那光芒逼迫之下,也是在一點點減少之中,幾息之後,便就少去了大半,眼看就要消耗殆盡了。
顏子全這時神情略顯一絲悵然,略顯遺憾道:“這回兩位可能要受到波及了,真是對不住了。”
隨他話語落下,那紙符最後一點也是消散,可在這個時候,彷彿此消彼長,就在星光滅去的一剎那,一道明亮到極致的閃光乍然迸現,原本有些暗沉的天幕忽然分開,一道閃電從天地之間劃過。
而似在過去許久之後,衆人耳畔才傳來一聲驚破雲霄的劍鳴之聲。
那個金色道人的形影先是不動,隨後像是琉璃破碎一般從身軀之中冒出一絲絲星芒裂痕,最後一聲清脆聲響,整個碎裂開來,再是消融到了大氣之中。
原本暗沉天空一下雲收雨歇,天光又一次照落下來,飛舟之中所有人此刻都可望見,天穹之上懸浮着一道青色劍光,其瑩瑩閃爍,芒光幾欲刺破霄宇,劍光之外,則是無有一絲雲染的萬里天境!
陳嵩、孟嬛真此刻心中尤感震撼。
方纔那短短几個呼吸之間的交鋒,卻是完全呈現出了上境大能那等挪動天地之力,奪取日月之輝的莫大威能。
久久之後,望見這一幕的衆人才是平復心境,飛舟也是在舟師駕馭之下重新啓程。
孟嬛真轉向顏子全,道:“顏子全,現在再不會有人來救你了。”
顏子全苦笑一聲,道:“孟道友多慮了,只看方纔那位的做法,這哪裡是來救我的,分明是來要人命的。”
孟嬛真看着他道:“我不明白,你爲何要勾結異神,爲何要操弄同道?襲殺去往東庭的天工部大匠?
“爲什麼?”
顏子全擡頭看了孟嬛真一眼,道:“爲了長生不死罷了,”他感嘆道:“似你們名門弟子,又豈知我輩之困苦?”
孟嬛真理解修道人爲了長生會做出各種事情來,可她而是忍不住道:“爲了這些,就可以去殘害他人麼?你就不怕來日被他人所殘害麼?”
顏子全道:“說一句孟道修不愛聽得話,我正是爲了不被他人殘害,纔去做得此事。孟道友也無需如此義憤填膺,你也是真修,當是知曉,真修之中,其實有不少並不把那些凡人的性命當作一回事,只是天夏規矩在那裡,他們不敢輕易逾越罷了。
而這件事其實並非是我的想法,也只是他人拿此作爲交換,其實若無必要,我不會無緣無故去害人性命的。”
孟嬛真冷然地看了一眼顏子全,她知道此人所謂的不會無緣無故去害人,那而是因爲他覺得無此必要,而不是當真珍視人命。
她平復了一下心境,從主艙走了出去,走到了一邊邊艙的望臺上,這裡視野非常開闊,看着看着外面的景物,而在此刻,那一輪大日正慢慢往海面沉降下去。
過去沒多久,陳嵩也是自裡走了出來,他道:“孟道友似有心事?”
孟嬛真嘆息道:“顏子全有些話是真的,真修之中的確有不少人不把凡人性命當作一回事,他們自以爲修煉有成後,便已是殊絕凡途,全然忘了自己從何處來,若無天夏規序,現在還不知會如何。”
陳嵩道:“道友大可不必爲此煩惱,人心百變,哪可能人人秉持正善,也正是如此,纔會有規序約束,懲其害,治其弊就是了,實則若是一個純粹純良無知之世,除非頂上一直有大能爲之遮護,否則也延續不了多久。”
孟嬛真默默點頭,其實她擔心的不是這個,她真正憂慮的,恰恰在於頭頂之上那些大能,似如方纔那等事就是一樁,這些人真是能被規序束縛住的麼?
她看着那夕陽灑在海面之上的金光,忽然想到了自家瓊英老師對她說得一句,如有惑,便求道。現在有什麼不明白的,等到了上境,自然就明白了。
三天之後,飛舟終是回到了東庭地陸之上,並直接降落在了玄府的泊舟天台之上,陳、孟二人與一衆軍士別過後,就立刻帶人去啓山之上拜見張御。
待到了啓山山巔之上,陳嵩上來一禮,道:“玄首,顏子全已是捉拿回來了。”
張御頷首道:“你們二位先下去吧,我有話問此人。”
陳嵩、孟嬛真知曉這些問話可能涉及某位上境大能,他們不方便聽去,故是一禮之後,便就暫且退下了。
顏子全則是恭恭敬敬站在那裡。
張御來至崖邊,負袖言道:“那是哪一位?”
顏子全不敢不答,如實言道:“不瞞玄尊,我並不知曉。”
張御也不意外,再問道:“此人是什麼時候與你有所牽扯的?”
顏子全道:“大約是五十餘年,具體年月我沒去記,因爲我很久不去看時晷了,這位那一天突然出現我面前。
這位言及,我之功法不足以支撐我成就上境,但他說他可爲我量身定做一套合適的功法,但條件是我要去做幾件事,先是投效璃玉天宮,而後操弄米海、聞奇二人這兩條暗線,都是這位安排的。”
張御道:“只這二人麼?”
“沒有了。”
顏子全搖頭道:“操弄這二人並不容易,尤其還要讓這二人不發現自身之異樣,而兩人已是牽扯我太多精力了,再多一人,我便照應不過來了。”
張御道:“你該是知曉,就算有了上乘功法,也未必能成就上境,且你無法成就,方纔是那位願意看到的。”
顏子全嘆了一聲,道:“這我自是知道的,有了功法不等於有一切,況且我年歲已是很大了,多半已是不再能修煉到那一步了,不然那位也不會來找我,可這總也是一個希望。”
隨即他又無奈道:“且這位既然找上了我,並闡明瞭自己的計劃,若是我不答應,我不知這位是會消除我的記憶還是直接改換我的意識,亦或是設法消殺了我,其實我並沒有多少選擇的餘地。”
張御道:“那個異神是怎麼回事?”
顏子全道:“那只是我尋得一條後路,我也信不過那一位啊,因爲以往一樁事,我接觸過復神會,後來我隱晦提了幾句,他們卻說有辦法替我遮掩。
我想他們能在天夏眼目之下躲藏這麼久,也定然是有些本事的,故是通過他們,找到了那一個異神,本想能暫時得個遮護,卻未想到,此輩終究靠不住。”
他悵然道:“我爲求長生才走上修道之路,到頭來,還是一場空夢。”
張御轉首過來,道:“然而我觀你心中,那長生之念仍存。”
顏子全略作沉默,才嘆道:“此乃我七百年來之心執了,但我知曉,我做的那些事,按天夏律法,必無生理,怕是那時才得解脫了。”
張御淡聲道:“若是隻取你性命,卻也太過簡單,你當爲此贖罪纔是,既然你求長生,那我自會設法成全於你。”
顏子全一怔,隨即心中生出一股不妙之感。
張御未再與他多言,只是一揮袖,顏子全頓時被一道清光捲了去,並鎮壓到了啓山下一座洞窟之中。
此人可隨後再來處置,現在關鍵是要找出其背後那一位大能。
方纔出現的那一道金色形影似乎已然暴露了其人,但事情沒這麼簡單,這位似是用了某種法器了遮掩了自己,並且此人在顏子全身上也沒有留下任何氣息。
不過既是如此,其又爲何出現呢?
他思索了一下,決定先不去理會這些細節,而是按照自己先前的思路去找尋人。
而同一時刻,他在守正宮內的正身自座上站了起來,在殿臺之上走了兩步,喚道:“明周道友何在?”
光芒一閃,明周道人現身出來,站在階下一個稽首,道:“守正有何吩咐?”
張御道:“道友且替我查一查,近來有哪一位玄尊曾有斷絕自身道場與清穹地陸牽連之舉。”
唯有斷絕了道場牽連,纔有可能在對內層各洲施展法力的時候避開明周的察知。
至於那些就本與清穹地陸斷了牽連的道場,因爲時時需與晦亂混沌對抗,反而無法輕易往下界施加力量,其一旦如此,那麼動靜將會極大,如此內層鎮守玄尊定會有所察覺
明周道人默默一察,已得結果,不過他也知此事緊要,故也不去提名諱,而是在手中凝聚出一枚光籙,遞呈上來,道:“守正,近來有過此舉的玄尊只有兩位,他們名姓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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