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城主城之中,得益於源源不絕的青靈生機灌入,那從陣中生長出來的枝節光是根足部分就是佔據了整個大殿。
而從枝節半段往上去,則被堪稱繁多的分杈向外探伸出來,並延伸到了幽城各個角落之中。
其每到一處地方,枝節頂端就會融開一處兩界之空洞,而後再彼此相聚,這像是水滴落在地表之上流淌化開,再又漸融到了一處一般。
在過去許久之後,那些撐展出來的虛空空洞差不多已是將整個幽城主城都是遮住,這座天宮隱隱然就要往對面的空洞之中投入進去。
魚靈璧在陣樞之上對顯定道人打一稽首,道:“前輩,天枝已然指明前路,此刻已是可以渡去了。”
顯定道人往旁側看了一眼,王道人連忙上來道:“上尊,下方諸弟子已是準備穩妥,隨時可走。”
顯定道人道:“傳命下去,封閉城關,準備渡去彼界。”
王道人怔了下,不由面現猶豫。
顯定道人道:“還有什麼事?”
王道人言道:“方纔外間有報,又有兩位道友朝我等這處過來,不知稍候是否要等上一等?”
顯定道人道:“不必了……慢!”他仔細想了想,關照道:“派人去相迎,儘量拖延他們到來,若是有先到的,安排在輔城之中,說稍候會去見他們的。”
王道人心中一驚,因爲他知道,顯定已是在輔城之中設佈下了煉血大陣,他應聲道:“是。在下這就去安排。”
顯定道人擡頭看着虛空空洞,他能感覺到,對面那虛空什麼東西都是沒有,連星辰亦是感受不到,完全不能和此世相媲美。但是沒有辦法,不去那裡,留下來只會被天夏鎮滅。
魚靈璧見陣勢已是穩固,就將大陣交由贏衝主持,自己則從陣樞走了下來,行步到顯定身側,道:“前輩到了那裡後,可是要重立宗門麼?”
顯定道人道:“我之道傳當年就已經併入神夏了,如今道法也不過自神夏得繼而來,所謂重立,乃是毫無根基之爲。”
魚靈璧輕輕點頭,她對此倒能夠理解。
因爲神夏名義上早是併合諸派了,所以幽城若往上溯源,那道統就只能論到神夏這裡,而神夏正統繼傳又是天夏,那就有些尷尬了。
幽城固然可以強行攀附到古夏之時的宗派上面,可那是沒有意義的事情。不說道念真義都是不同了,就說上宸、寰陽哪個不是正經從古夏流傳下來的宗派?一眼可以分辨出你之真僞,強行認祖,沒得還惹人笑話。
她想了想,又試着問道:“那前輩是要自行立派了?”
顯定道人道:“那需等到了合適地界之後再言了。”
魚靈璧一聽,就知他的確是有此打算的,便微微欠身一禮,道:“那靈璧先在這裡恭賀前輩了。”
顯定道人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他心中清楚,魚靈璧這是在向他示好。
雖然現在看上去四家聯手對抗天夏,可畢竟神昭、寰陽比他們強盛得多,而他們兩家正是孱弱之時,若不抱團難說會不會發生什麼。
魚靈璧的目的,一方面是出於這個緣由,另一個卻是她曾聽孤陽子等人聽說起過,幽城背後那位大能成道時日較晚,乃是在神夏之末成就。
可這裡也不是沒有好處的。
論及輩分,也就是比孤陽子等人高上一輩。顯定道人與這位乃是正經的弟子與老師的關係,比之他派上層大能與宗派執掌之間隔了許多代的關係那要親近多了。而能得到的支持顯然也能更多。
幾句話的工夫,王道人已是從外面轉了回來,他來至顯定道人身前,執有一禮,道:“上尊,所有事宜都已是安排好了。”
顯定道人道:“魚執掌,還待轉運陣法推動天城,還需有勞你配合。”
魚靈璧道:“晚輩會盡力而爲。”
顯定道人從袖中拿出一枚印信,往天中一擲,光芒灑開,遮住了幽城主城,這座天城便於無聲無息之間往對面虛空之中挪去。
魚靈璧此刻也是配合與他,往大陣內繼續渡入青靈生機。
天城起初移動還極是緩慢,像是一點點從這裡擠去對面,也像是在克服什麼阻擋,可是隨着大半個天宮進入那一處,這個過程卻似陡然加快了無數倍,光芒一閃,便已是到了對面,唯有留下了那一座顯露在外的輔城還飄渡在了虛空之中。
幽城主城向來主、輔雙城格局,一在明、一爲暗,他並不是不想一併帶走,但是時間上已是不允許了,因爲祖師告訴他,他若不在一日之內撤走,那麼變數將無限增大,或許就沒有機會再走了。
而到了虛空這裡,他也是心下大定,這時天夏便是追來他也無懼了,他隨時可以封閉這個漩流缺口。
他仿似不經意的問道:“王道友,輔城那處當是妥當吧?”
王道人低頭道:“上尊放心,屆時不會留下任何痕跡的。”
顯定道人嗯了一聲,對魚靈璧道:“魚執掌,且隨我一同去見一見那兩派同道吧。”
魚靈璧道一聲好。
顯定道人當即催動幽城,徐徐往虛空深處渡去。
而另一邊,李彌真這時一睜目,道:“關道友,幽城、上宸兩家道友已然渡來此間,我等可以封閉兩界通道了。”
關朝昇道:“先慢一步。”
李彌真問道:“關道友可是還有什麼事麼?”
關朝昇看向兩界通道對面的萬曜大陣,道:“我有些話還需與對面那位道友說上一說。”
李彌真一皺眉,他提醒道:“道友,這個時候實不宜再去招惹天夏。”方纔面見自家祖師之時,他便得隱晦告知,天夏這次是有可能改變主意的,所以這個時候還去挑釁天夏,實在不是什麼好主意。
關朝昇卻只是撇了一眼,一道元神從身上透出,化一道遁光往前方兩界通道衝去。
萬曜大陣陣樞之上,張御正留意着通道對面的氣機變化。
他方纔已是接到了玄廷傳詔,說是此戰到此爲止,若是神昭、寰陽兩派選擇就此退去,那麼這裡也不用做什麼反應,由得其等退去便好。
而不難感覺出來,代表着兩派的氣機正在逐漸減弱,證明此輩的確是在後撤之中。
雙方此前可以說是沒有什麼太大交流,現在卻如此之快的達成一致,那麼只可能是來自於上層之間的博弈了。
正思索間,他忽見一道烈光飛了出來,到陣前一頓,光芒散開,關朝昇元神現身在了那裡,他擡頭對着陣中道:“張道友,可否出來一敘?”
張御略一思索,對正清道人和嚴若菡二人道:“煩請兩位照看大陣。”
嚴若菡點首道:“張道友小心。”
張御一擺袖,踏起雲芝玉臺,漫開雲霧星光,自大陣之中飄渡出來,一直到了距離關朝昇不遠之處立定,道:“關執掌不知有何話要說?”
關朝昇道:“此一戰關某敗於張道友之手,殊爲遺憾,本待再是與道友一論道法,只是如今我兩家罷戰,只能待往後再領教道友高明瞭。”
張御淡聲道:“這一天或許是不會太過長遠。”
關朝昇呵了一聲,道:“我聽聞張道友乃是玄修,這在天夏卻不見得真能走到最後,不過我寰陽派並不講究出身,亦不講究宗脈,若是張道友有朝一日在天夏待不下去了,那大可來我處。”
說話之間,甩了一牌符過來。
張御並沒有去拿,只是任憑此物飄蕩在了那裡,他道:“關道友將此物予我,不怕我天夏藉此尋到你麼?”
關朝昇若有深意道:“張道友,你當是摘取上乘功果未有多久,有許多事你怕是不知曉,便是盡滅諸派,天夏也未必就是贏了,有些東西等道友功行到了終究是會明白的,而以道友之功行,距離那一天當也並不會太遠。”
他撇了眼漂浮在那裡的牌符,“此物隨道友如何處置,但若是留着,或許也是有用的。”說完之後,他整個人便化一道灼烈光芒爆散了。
張御目注了那牌符一眼,伸手將之攝了過來,再是轉回陣中,他將那牌符對着嚴若菡、正清二人展示了一下,道:“兩位可是識得此物麼?”
嚴若菡看了一眼,道:“這看去應該是寰陽派召引之符。”她笑了一笑,“這關朝昇看來是想把張守正拉入寰陽派中。”
張御心下一思,召引之符他沒見過實物,但卻見過記載。這東西在古夏、神夏之時作爲禮邀派外上修入本派的請符,是宗門上下認可之物。
值得一說的是,這東西雖然最初是這個用處,可到了神夏時期,卻是主要成了修道人引薦自己弟子或是後人的去往求道拜師的信物。他也是在想,關朝昇給自己這東西,會不會還有更深一層用意在內。
正清道人這時開口道:“張守正,此物留着爲好。”
張御看了看他,正清道人卻是沒對此再說什麼。他心下一轉念,這東西不管是否留着,等回去上層之後,他都會向廷上稟明清楚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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