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原秋在張御走後,坐在座椅上沉思了許久。
張御願意一人前往幽城,無需軍務署插手攻襲,那麼至少接應的事情他們需要做好。
可也確如他此前所言,現在這個時段,要是突然調動大股軍隊,反而可能會引發幽城方面的注意。
他想了想,看來唯有調遣那一支軍伍了。
他當即提筆起來,擬了一封軍書,待蓋上了印信,就把親信文吏喊了進來,將這件事簡單交代一番,並道:“這次事情爲了確保不走漏風聲,只能讓備衛軍出動了。”
那文吏一驚,道:“署主,這可是備衛軍啊,若是調離了,萬一……”
備衛軍是一支軍務署檔冊上不存在的軍隊,平日駐守在虛空之中,是作爲關鍵時刻防備所用,在這其中,還有玉京玄府派遣過來的修士負責守鎮。
洪原秋道:“現在也唯有動用這支本來就位於虛空之中的軍伍纔不會引起他人的注意,軍伍就是拿來在關鍵時刻用的,讓這個幽城存在下去終究是對我們不利。
現在也的確是如張巡護所言,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況且我也非是要他們出戰,只是讓他們在關鍵時刻接應一下罷了。”
文吏他瞧了瞧洪原秋,上前接過了那軍令,儘管洪原秋這番安排穩當,可他心中還是有些擔憂。
上一任署主撤換,有傳聞就是因爲上位玄廷巡護丁宣平失蹤一事受到了一定牽連,要是這一次這位張巡護也是出了什麼意外,恐怕洪原秋這裡也是難辭其咎。
洪原秋道:“你用不着擔心太多,張巡護來我這裡之前去過戴玄尊那裡,此事也是得了戴玄尊得認可,便不信張巡護,也當信戴玄尊。”
文吏聽到這個,頓時放鬆了許多,有玄尊參與,那此事便是辦不成,想也不至於難以收場,他拱手一揖,道:“屬下這便去。”
洪原秋在他走後,從座上站起身,凝視了一會兒奎宿的輿圖,又望向外面的無盡虛空。
在過去的七十多年裡,幽城還沒有出現過被俘獲擊破的前例。
主要原因一是幽城難尋,二是幽城之中可能有玄尊化身鎮守,這兩點就使得各地軍務署對其無能爲力。
而且相比上宸天和那些邪神,幽城只是在背後做一些“小動作”,所以一直不是各地軍務署主要應付的敵人。
但他此回若能配合張御將一座幽城拿下,那麼這將是一筆豐厚無比的軍功資歷。
或許用不了多久,玉京就會把調回內層,再在中庭待上幾年,那就有資格外放一任上洲洲牧了。
假使仕途順利的話,未來或還可能競逐一下“大攝”之位,從而進入天夏真正的權力核心。
張御自署廳走出來後,他並沒有立刻離開天城,而是往一個偏僻角落過來,在走過一段無人的金屬長廊後,他來到一扇狹小的門戶之前。
在閘門緩緩升起,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空曠的大廳。
等有一會兒,一名三十來歲的男子走了出來對他一禮,道:“是張上修麼,請上修隨在下來。”
張御一點頭,跟隨他往裡來,在大廳正中站住後,周圍金屬牆面和腳下的金屬板一陣挪移變動,整個大廳的格局由此改變,不久之後,又一條正對着他們的長廊出現在兩人面前。
那男子恭聲道:“張上修,武大匠便在裡面等候尊駕。”
張御邁步走去,過了長廊,轉至一座遍佈着各類造物工具的艙室之內,武大匠此刻正站在此間,見他進來,對他執有一禮,道:“張玄正,我已是收到洪署主的通傳了,有什麼需武某做得麼?”
張御也未客套,道:“武大匠,我今次要去攻打一處地界,除了白舟之上的玄兵需要補齊,還另行需要一些造物相助,只我時間不多,稍候便需出發。”
這一戰突襲幽城,需要用上一些戰術,也需要一些東西作爲輔助。法器這裡,如今他有蟬鳴、驚霄二劍、天一重水還有紫星辰砂等物,已是足夠用了。
不過有些時候,一些造物其實比法器更方便更好用,他之前與武澤合作過,對方肯定也清楚他需要什麼。
武澤推了下眼鏡,道:“玄正稍等。”
他先對站在自己身後的造物人吩咐一聲,令其去將白舟之內的玄兵補足,自己則是轉去了內室。
過有許久,他推着兩個足有半人高,看去較爲沉重箱匣走出來,道:“這裡面的東西是我在青陽時候打造的,只是一直未能用到,許能幫助到玄正。”
張御一揮袖,將之捲入了星袋之中,拱手一禮,道:“多謝武大匠了。”
武澤還有一禮,道:“玄正不必客氣,玄正往後有什麼需要用的,可再來尋武某。”
張御點了下頭,便與他別過,從此間出來後,他沿着天機工坊的通道來到了一個隱蔽泊臺之前,白舟此刻正停泊在這裡。
一名身形高大的修士站在飛舟之前,對他行有一禮,道:“張巡護,在下關舟,奉洪署主之命前來接手那些幽城俘虜。”
張御能看出來,這位就是日常伴隨在洪署主左右的那位修士,是負責署主安危之人,這位此刻出面,應該就是洪原秋爲了保證消息不外泄。
他往白舟處望有一眼,白舟艙門融開,包括雍上師在內的十來名修士都被他卷送了出來。
關舟也沒有多說什麼話,對他再是一禮,就捲了這些人直接離去。
張御在他走後,重新回到了白舟之上,這一回,他並不準備回去掖崖州,而是打算直接去往幽城之所在,趁此輩未曾反應過來之前直接突入城中。
在主艙內坐定下來,他先將武大匠的箱匣放出,打看其中一個箱匣看了看,裡面所裝載的東西類別衆多,從探路到誘敵,從攻伐到守禦可謂盡皆齊備。
在打開第二個箱匣的時候,裡面裝的東西讓他有些意外。
這裡面是一排排精緻的橢圓形物體,這是造物卵,可以看到這些近乎晶瑩透明,呈現冰藍色的卵殼之中蜷縮着一隻只緊閉着雙目,雙翼蜷起的小龍。
他立刻認出,這是霜洲人曾經用過的珍龍,這東西雖然小,但是足以對抗一些四章層次的修士,而且身軀堅韌,飛動靈活。
他不禁點頭,有了這些東西,成功把握又大了幾分。
把箱蓋合上,他起身來至關押許成的地方,道:“許執事,我希望你能帶我尋到那天城所在。”
許成通吃了一驚,他猶疑道:“我先前和巡護說過,幽城可是能喚來玄尊化身,這……”
張御淡聲道:“我已是說服天城的戴玄尊出力相助。”
許成通立刻把臉一換,正色道:“在下願爲天夏討奸除惡。”
張御這時擡起手來,對着許成通的眉心輕輕點了一下,並道:“若是此次功成,我事後會設法許執事減輕罪責。”
許成通頓時感覺到,自己身軀能動了,可是同樣,有一縷劍氣盤踞在他身軀之內,顯然自己性命就在張御一念之間,他趕忙道:“許某明白。”
張御道:“許執事,你跟我來。”他帶着許成通回至主艙之內,坐定下來後,道:“許執事,現下由你來帶路。”
許成通連忙應下,他從袖中拿出一塊玉圭,稍稍一撫,就有一道白氣溢出,往一處指去,他道:“張巡護,跟着此氣指向,便能尋到那處通向幽城的天門。”
張御看有一眼,隨心意一動,白舟便自天城泊臺上騰空而起,隨那白氣所指,往茫茫虛空之中遁去。
待離開了奎宿之後,他道:“許執事,你且與我說一說幽城之內的具體佈置。”
許成通因爲自己性命就掌握在他手中,這時也不敢隱瞞,道:“幽城實則就是原來天夏的天城,除了外圍禁陣,內裡格局幾十年下來也沒有多少改變。
而今天城掌握在展首座手中,因爲這位掌握着與玄尊溝通的權柄,所以才坐穩了此爲,並維繫天城一切,可若是沒了此人,那麼底下就是一盤散沙……”
張御看着前方,聽着許成通在旁交代着幽城之中的諸多細節,實際上後者說得這些,越道人的小冊也有說及。
幽城的守禦,完完全全就是靠城外的禁陣,內中沒有什麼守禦。
幽城的人也沒心思做這等事,因爲他們一旦被天夏尋到行跡,那就會立刻撤離,必要時刻,還可請動玄尊化身過來相援,既然如此,那又有什麼必要去多費手腳呢?也根本無此必要。
還有一個,幽城不是天夏,內部並不存在什麼嚴密的上下體系,城中修道人除了上面壓下來的事,只要不是涉及自家的,那從來不會去多作理會。
而他選擇在這個時候突襲還有一個好處,那便是再過一天便是新年。
幽城那些修道人本就是從天夏分離出去的,兩者可謂同根同源,也同樣是要過新年的,所以這個時候必然極爲鬆懈,更方便他的行動。
正在他轉念的時候,耳畔聽到許成通說道:“張巡護,前面就是那穿渡天門所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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