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庭洪河隘口處,張御的一具化影分身正飄懸在上空。
時至今日,從內陸遷徙到來的部落依舊有不少,但是往往規模都不大,小的數十,大的上千。
因爲這裡便於守禦,東庭府洲此前在這裡修築了堅實的壁壘,又派遣了大量的修士駐守,可即便如此,許多部落靠近洪河之後,依然會選擇攻擊而不是交流。
這其實大多數不是他們自己的選擇,而是出於神裔和背後異神的意願。
雖然也有一些部落投順,可實際上,若不顯示出一定武力,這些土著是絕不會乖乖聽話的,就是暫時投了過來,日後也一樣會鬧事。
東庭玄府分析過,這些土著對東庭如此敵視,背後除了那些異神,也一定有復神會在推動。
歸根結底,安山以東,還是一處神光籠罩之地,生靈的一切,包括自身意識和行動都在神明的駕馭之下。
要解決這些,就需徹底將這些異神和復神會清剿乾淨。
不過現在洲治還未曾修築、擴府也未完成,要是停下來去做此事,反可能順了對方之意,故是他並不準備直接動手,而是打算採取另一種方法加以反制。
他身影一閃,已是來到了密林深處一處河流邊上,若是有內陸部落遷徙到此,這是必然經過之地。
他一揮袖,立有一個兩丈來高的粗實玉石墩落了下來,上面是一個浮雕人面,而玉內似有一個十分模糊的人影,並有靈光隱隱透照出來。
自上回擒拿了顏子全,玄廷的判處已然下來,判其爲“覺錮之刑”。
此刑是將其軀體與神魂分離,軀體另行放置,不令其壞,而神魂則被分開錮束在了這等玉石墩內,作爲野外的問道石。
此玉石墩柱之上被設置了禁法,無論誰人到了其面前,並開口詢問路途,或者請教一些問題,其都會作以正確的的指引和回答。
不止如此,每到日落日出之時,玉石墩柱會向外大聲宣揚如何對抗異神,其聲可遠傳百里,如此可以迫使一些土著主動遠離此間。
而某些部落之中的部族民,有了獲取知識和對抗異神的途徑,或許短時間內看不出什麼來,可久而久之,就會發生一定的變化。
異神想毀壞這東西則是很困難的,因爲玉石墩是用來自上層的寶材打磨出來的,又經玄尊之手祭煉,顏子全的神魂在內既不會消散,也不會受外來的力量的傾壓,如此他也算是得到某種意義上的長生了。
這玉石墩柱共是祭煉出了一主八副九個,張御將其中八個副柱分別放在各個河流和山谷必經之地上,而最後一個主墩則是放在了洪河隘口的堡壘之中。
在做完此事後,他化影一散,意識重新回到了位於啓山的分身之上,這時他感到有弟子在外等候,便道:“何事?”
那弟子過來一揖,道:“玄首,崔玄正已是自外歸返,正要向玄首覆命。”
張御道:“請他進來。”
弟子當即下去傳命。
不多時,崔嶽上得山巔,對張御打一個稽首,道:“見過玄首,此行兩月餘,嶽與幾位道友共是搜剿了三處復神會的駐地。
只是在最後一處駐地時,復神會似是得到了消息,上層提前退卻了,我們只是掃除了一些陶人和留下的雜役。”
張御點首道:“此是復神會的一貫做法。”
崔嶽道:“只我們在那裡發現了一些東西。”他從袖中取出一物遞了出來。
張御拿來看了一下,這是一柄十分尋常的玉如意,但所用材質上乘,看得出是用法力鍛鍊的,毫無疑問是出自修道人之手。
這說明覆神會與修道人也有一定的牽連。其實並這不奇怪,此前被擒捉起來的過千尋就很明顯與復神會有過往來,或許還不止其人一個。
只是過千尋到底爲何要阻攔擴府,他未成廷執,還難知這裡面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道:“既然崔玄正已是摧毀復神會三處據點,那此事便先告一段落吧,近來府洲內涌來了不少修道人,還要勞煩崔玄正加以鑑察。”
崔嶽正容迴應道:“此爲嶽之職責,嶽定當做好此事。”
覆命過後,他就從啓山之上告退下來。
走在山徑之上,他心中也是暗暗感嘆,近來他藉着陳廷執弟子的身份,利用訓天道章與其他三大府洲的同道交流了一下,發現如張御這般時時關注下層,且又不胡亂插手的玄首當真是少見。
不說幾大府洲,現在各洲宿的玄首守鎮都對下面其實都是不怎麼理會的,至多隻是負責守禦。
而少數對下面極爲關注的,卻往往是壓得兩府喘不過氣來,能妥善調和上下並且做到有利於府洲的,目前也只有包括張御在內的寥寥幾人了。
他心中想着,這恐怕不止張御是曾在東庭任過玄首的緣故,更因爲其人乃是玄修出身,一直在凡俗之中歷練併成長起來的緣故。
似如他,雖是陳廷執弟子,可實際上並不如何受看重。長久以來,他一直負責的是爲門中的一些師兄弟打理俗務。
陳廷執自己雖也是渾章修士,可真正承繼他道法的,還是那些修持真法的弟子。
他能看得出來,這幾位同門表面雖然恪守禮數,對他很是客氣,但內裡實則高高在上,並不將他視作同類。
而他卻是下定決心,也是要做給那幾位同門看看,就算他一開始修得便是渾章,沒有得到上乘法門的傳授,卻也未必不能建功立業,並由此步入上境,到最後誰能勝出,還不一定呢。
時間飛轉,轉眼十多天過去,此刻已然進入了十二月下旬,再有幾日,便將是大玄歷三百八十四年了。
張御在啓山上看着瑞光城中的往來人羣,因爲臨近年節,東庭都護府又添加了不少人口,所以顯得比往年更爲熱鬧。
由於幾年大量造物技藝的引入,使得軍事民生有了飛躍式的提升,除了港口處的飛舟往來不停外,小型的昆圖造物飛車也時不時掠空而過,僅僅幾年時間,東庭就將被甩下的七十餘年空缺補上來了。
不過他相信這還遠遠不是盡頭。
李青禾此刻正站在一邊,他上月便已是從部落之中返回了瑞光,如今在啓山山徑這裡負責接待往來之人。
藉着神袍之助,他也是一樣看到下方景象,道:“先生,青禾從未想過,東庭也會有如此繁盛的一日。”
張御道:“但有人並不喜歡這般景象,我輩所要做的,就是將此一切都是維護好。”
李青禾用力點了點頭,他想了想,惋惜道:“先生,再過幾日便過年了,可惜青曦、青曙他們在外層看守莊園,無法和我們一起過年了。”
張御道:“內外層穿渡會引得裂隙增多,如無必需儘量減少,以後會有機會的。”
李青禾不免期望道:“要是什麼時候,內外層能任意穿渡就好了。”
張御道:“此事不易,但我輩正在努力。”
要做到此事,首先要解決的是上宸天和幽城的麻煩,其次就是解決濁潮,內外層頻頻穿渡,濁潮也是無法平息的,但是他知道,玄廷看去是一直在找尋解決濁潮的辦法,只是目前還似還未曾有結論。
年節之中,玄府和軍府都是加強了守禦,但或許是前些時日崔嶽的搜剿奏效,並沒有什麼意外,無波無瀾過去一月。
時間進入了三百八十四年二月,新洲治的修築有條不紊得推進着,遷徙至東庭的人也是越來越多。
這等時候,項淳尋到了啓山之上,並向張御稟告道:“玄首,那盛劇已是排演妥當了,只是不知此中是否還有什麼缺弊,還需玄首指正。”
而同一時刻,昌合都護府之中,林玄修則是尋到了班嵐,道:“班先生,自先生去年到此,已是過了近三月,先生的影畫爲何遲遲不見動靜呢?”
班嵐微笑道:“林玄修見諒,當日東庭那位嶽玄修佔了一個先機,佔了一新奇,而我後來便不能如此了。
宣揚昌閤府洲,只用景物風光是不成的,還需得有神,這方纔能打動人,此神昌合少卻了一些,故是這些時日在班某一直在找尋之中。”
自嶽蘿之後,如今不停有影畫涌現出來,昌合雖然有絢爛美景,可他清楚,光憑這個顯然是不可能壓過東庭的,必須有一個更爲吸引人的東西。
林玄修道:“班先生說得這些。我不太瞭解,那班先生可否給我一個明確的時日呢?總不能就這般一直等下去吧?”
班嵐微笑道:“還要再等等,等一個機會,不過快了。”
林玄修道:“什麼機會?”
就在此時,何禮興沖沖走了進來,道:“先生,找到了,那神國找到了。”
林玄修皺眉道:“神國?”
班嵐對着林玄修一拱手,笑道:“林玄修,望你能出動昌合玄府乃至軍府的人手,征伐此神國,場面最好大一些。”
林玄修先是一怔,隨後反應過來,看着他道:“這就是班先生所說的機會麼?”
班嵐微笑道:“正是。”
林玄修一琢磨,也是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如今本土上洲戰事已絕,昌閤府洲可是位於疆域邊緣處,還有什麼能比征討異神的征戰更能吸引人的呢?想到這裡,他振奮道:“好,我這便去莫主事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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