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清晰目睹了虞清蓉的消亡過程。只他能夠感覺到,此人在世之身其實並非是倒在清穹之氣衝擊之下,而是受到了某種力量的反奪,先一步自我消融了。
到那最後一刻,此人身軀之中的法力生機幾乎全部爆發了出來,整個人似乎成了一團燃燒的烈陽。
可這點爆發出來的力量,在那龐大的清穹之氣奔流下卻激不起任何浪花,很輕易就被沖刷帶走了。
此時他眸中神光一閃,往某一處看去。
由於虞清蓉再是敗亡了一次,且到最後幾乎是用盡了全身法力,所以其人神氣寄託也是由此暴露了出來。
他意念一動,雙柄飛劍直接遁去神虛所在,本來他是準備設法攻滅神氣之寄託,將此人徹底斬殺,可是隨即發現,不必他去這般做了,因爲虞清蓉寄託之神氣,也是遭受了反吞,被那一股灼烈光芒所侵,正在自我消散。
那神氣望去似如輝盛之陽,在散播出最爲熱烈的光芒之後,終於焚盡所有,最後閃爍了一下,終是熄滅了下去,半分也是不存。
見到這等結果,他便從寄虛之地收神回來,這時他忽然感覺到,似有人在望着自己,便擡頭往兩界通道那處望去。
而在兩界通道另一端,關朝昇站在氣珥之上,他一雙丹鳳眼目之中反照着對面的景象,也倒映着張御的身影,不過他並沒有走出去,面上也沒有什麼挫敗之色。
他看了看上方,自語言道:“倒也是快了。”
陳白宵、虞清蓉二人雖然身死,但是包括他在內的寰陽派修士,都與煉空劫陽是連若一體的。
若是他們不亡,就能源源不斷的借取劫陽的力量爲己用,若是敗亡,那麼他們的一切都會成爲助長劫陽燃燒的柴薪。
所以二人雖是輸在了張御手中,但實際上也都是亡在了劫陽之力下,這同樣可稱得上是一場祭煉,這無疑也加快了破開虛空之壁的力量。而這到底是損失了還是得利了,卻也難以說得清楚。
關朝昇心思一轉,雖然折了兩個摘取虛實相生功果的同門,確實有些可惜,可是隻要向劫陽送去足夠多的祭獻,還是能推動本門修道人去試着摘取功果的。
他言道:“諸位同門,若得入世,立功爲上者,當得宿主之位。”
在他背後,有着三十餘道自劫陽延伸出來氣光之上,每一道氣光之上都是立有一名道人,這些皆是寰陽派的玄尊,而他這一語落下,這些道人俱是稽首稱是。
關朝昇這時又看向遠端虹霓之處,道:“李道友,你那邊可是成功了麼?”
披髮老道言道:“已是放了一絲出去。但爲防玄廷發現,只是極微小一縷。”
方纔關朝昇放出劫陽烈氣之時,他也是趁此機會,放了一些服幽蟲過去,所以表面看上去關朝昇只是向虞清蓉施以援手,可暗地裡他們也是順勢下了一步棋的。
關朝昇再看了外間一眼,就又回到了自身藤座之上靠座了下來,道:“成功了便好,不過李道友,你這裡可是要用心一些了,再晚一些,恐怕是上宸天那裡未必能撐得住。”
披髮老道只是一個稽首。
虛空之中,張御感覺到通道對面看向自己的面目光收去,心意一轉,漫空飛揚的紫炁砂落入心光之中。
稍候,空勿劫珠也是飛了過來,繞着他轉了轉,落入了他的袖子之中,
而他這時伸手一拿,將那一柄陳白宵留下的玉匕首捉了過來,握在手中看了看,也是一併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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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轉身,化一道星光回到大陣之中,擡頭對那些看着他的玄尊言道:“諸位。這兩派雖是暫退,可與此輩背後的門派勢力而言,尚不算動了根本,兩界通道也還在擴大,諸位還需謹慎。”
坐鎮各處的玄尊都是稽首稱是。
張御提醒之後,就回到了陣樞之中,在法壇之上坐定,他先是放出了空勿劫珠,令此物繼續在那裡蓄勢。
正如他所言,損了兩個摘取上乘功果的修士,要是像幽城這樣的勢力,或許就立刻散了。
可像寰陽或是神昭這等傳承久遠的大派,在過去也當是經歷過各種危機的,這般其還能延續至而今,那一定是有着存續自身的手段的,更別說還有鎮道之寶。
要是此寶也是穿渡來過,那他們無論如何也是擋不住的,只能第一時刻往回撤走,他們能做的,也就是儘量阻攔延緩這個過程,給玄廷那邊攻伐上宸天爭取到更多時間。
待把陣機又檢查了一遍後,他又看了看外間,不知何時,那些邪神已然不見,唯有那些雷網還存在那裡遮護着外沿。
他見內外皆是無礙,這才把那柄玉匕首拿了出來,端詳片刻後,他心光入內一轉,卻是見到了一幕幕景象。
這裡多數都是陳白宵持劍與人相鬥之景,而對手無一不是劍修,不過多數時候,此人在劍上鬥不過他人,都會借用劫陽之氣上去攻殺,這才能夠將人擊敗。
“元乘變”之術是最不在意御主用何方法破敵,只要能擊敗對手,無論用手段辦法都是可以,若是對手持劍,那麼就能化用劍上神通之變。
這一股陳白宵留下的氣意之中,留下了二十餘種劍中神通變化,其中有近半數是劍上生神之術。
自古夏以來,從未有三十六劍上生神同在一個時期出現的,只是輝映一時,此興彼消。
故是陳白宵其最大之期願,就是將三十六劍上生神之術聚集,再借以“元乘變”糅合爲一,只是他最後終究未能完成,因他不忍將此捨棄,故都是留在了氣意之中。
張御看了下來,覺得陳白宵確實是用心了,縱觀過去,劍上生神無不是自行生出的,從無傳繼可言,可是經過元乘變這麼一變化,卻是有了就此承傳下去的可能。
而除了這些之外,最後陳白宵本人對道法的一些感悟和理解,並有其棄世最後一剎那間留下一個意念。其實在他看來,這方纔是最有價值的一部分。
不過現在不是參看這些的時候。
他將玉匕首收起,思索了一下,方纔與兩人相鬥,他又有了不少新的心得體會,當先好好梳理一遍了。
而在此刻,上宸天這邊,天鴻道人收回目光,道:“寰陽派這回看來又被天夏堵回去了。”
他這次倒也沒去嘲諷,因爲這一次寰陽接連折去兩個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也不能說其不盡力。
孤陽子看着前方代表上宸天的氣數枝節,見上面的光芒反是亮了一些,道:“這也並非是無用,我觀此輩最後動用了清穹之氣,想來這些氣機原本當是用來攻我的,現被挪去,天夏攻我之勢必將由此推遲。”
靈都道人這時道:“此番寰陽受挫,會否動搖其信心?”
孤陽子道:“當還不至於,如今他們付出了這許多,卻什麼都未得到,定然是不甘心的,特別是寰陽派以侵奪爲上,若是折損之後不設法彌補回來,也不合他們之道念,現在不需要我等去說,他們自家就會主動破除阻障。更何況,寰陽派背後那幾位許是與我派祖師有過議定,他們身爲後輩,當也不會違逆上面旨諭。”
懸天道宮之上,此刻衆廷執也是收了法力回來,身上光芒徐徐收斂。
鍾廷執這時對座上打一個稽首,道:“首執,諸位廷執,鍾某方纔觀得一絲氣機變化,似有東西自那兩界通道之中遁入虛空之中了。”
林廷執稍作思索,道:“對面若是此刻放得物事出來,那一定是重要之物,許是能作爲倚仗。煉空劫陽無法遁出,能過來的,也唯有神昭三蟲了。”
他頓了下,又道:“三蟲不可能齊至,吞天,食日二蟲動靜太大,此刻放了出來作用也是不大,這東西可能是服幽蟲。”
韋廷執沉吟片刻,道:“方纔所引動的動靜很是微小,此蟲便能過來,也絕對不會太多。”
林廷執鄭重道:“諸位廷執且不可小看此物,‘服幽蟲’能吞吸虛空萬物,從此壯大自身,若是任由不管,其勢怕是由此壯大,這極有可能造成麻煩的。
試想一下,要是寰陽派再次試圖入世,或還會以此蟲自後攻擊張守正駐守的大陣,而我等攻打上宸天,此蟲也可能來我這處襲擾,也需重視。”
竺廷執想了想,道:“此蟲固然有此危害,但其既然靠吞奪外物爲壯,那也需吞養之時,我等只需快些拿下上宸天,它便不及來擾我,待把上宸天攻破,回頭再處置此物好了,倒是張守正那邊,還需提醒一聲。”
首座道人道:“風廷執,你告知張守正那裡,讓他對此多加留意。”
風道人立刻一個稽首。
首座道人又轉向林廷執,道:“林廷執,攻陣之事不必太過拖延,再等半日之後便即發動,你親去陣中,督促此事。”
林廷執凜然應命,他自座上起身,一個稽首之後,便從道宮之中出來,轉眼間便越過虛空缺洞,落到了此刻天夏這邊佈下的陣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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