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嶺山北的一處寬闊的山谷之上,葉天迎風而立,長衫飄飄,黑髮飛舞,遠遠看去,說不出的飄逸。但從近處看就可以看到,在他那剛毅的臉上,開放着點點鮮豔的血色之花,猙獰無比;而在他那雙堅定的雙眼中,則流露出深深的疲憊。
一路之上,葉天遇到的想要將自己抽筋扒皮的武師不知凡幾,在這種情況下,言語已經沒有了任何作用,自己所能做的就是不斷地從別人的屍體上踩踏而過,殺出條自己的血路。這是自己唯一可以做的,不斷的用這些被慾望燒穿了靈魂的生命鋪築出自己的求生之路。
不斷的殺戮,讓葉天感到了厭倦和疲累,也讓他感到了迷茫。自己的路究竟在何方?天下之大,還有我的容身之所嗎?葉天常常在心裡自問。但他並沒有因此失去活下去的勇氣和決心,相反,在不斷的壓迫下,葉天靈魂中的抗爭意志愈加強烈,他的心中彷彿有顆種子正在生根發芽,勃勃的求生意志在腥風血雨的澆灌下正迅速地成長。
一曲悠揚的笛聲隨着清風款款送入葉天的耳中,如絲,如縷,讓葉天如癡如醉。這縷笛聲,就像這輕柔的風,吹拂着葉天身上的疲憊,帶走蒙在心上的塵埃;就像靜靜流淌的清冽之泉,沁入心田,滋潤着葉天干渴的精神,洗去心中的暴躁與血腥;就像大自然的輕聲呼喚,母親的輕撫,情人的低聲耳語,如此的平靜,如此的貼心。從未感受過的溫暖從葉天的心底像火山爆發般噴涌而出,將他的整副身體緊緊包裹。葉天閉上雙眼,放開四肢,任由自己被淹沒在這片溫暖無比的海洋,渾然忘我。兩行熱淚從葉天血跡斑斑的臉上無聲地流下,滴入腳下的柔軟的草叢中。
葉天身上因爲連番殺戮所產生的戾氣漸漸息隱消散,波動不平的狂暴氣息也收斂起來,變得平穩順滑。這時,他整個人的氣質變了,變得沉穩、樸實,從一個威凌四方的兇徒變成了一個平實自然的少年。
良久,那仙樂一般的聲音仍然在葉天的腦海中迴盪盤旋,直到一聲輕輕的嘆息從他的身後響起,他才緩緩地睜開雙眼,轉過身懷着感激之情善意地微笑着望向給自己帶來如此享受的人。
這是一個身材略有些高瘦的青年,相貌十分平凡,但他的身上透着一股難言的氣質,淡淡的微笑,深邃的眼神,一切都讓人覺得不同凡響。
“謝謝!”淚痕未乾,但葉天還是自若地笑着,笑得很坦然。
青年看着葉天,微笑着搖了搖頭,道:“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忘我處。你能忘我,亦能忘情,實乃至情至性之人!你該謝之人,是你自己!”
“你也是爲了我而來?”葉天淡淡笑笑,徑直問道。
“我是因你而來,卻不是爲你而來。”平凡青年微笑着道,他的微笑也很平凡,但這平凡的笑好似具有魔力一般,讓葉天一見到就生出親近和善之心。
“有區別嗎?”葉天笑道。
“當然有,我來到這裡是因爲你,但你卻不是我的目的!”
“哦?那你的目的是什麼?”
“我沒有目的。”青年還是笑得很自然。
“難得在這個地方還有沒有目的的人!”葉天哈哈大笑。
“呵呵!有那麼幾個,不過不多!”青年跟着笑了笑。
“實在可惜!”葉天笑後,輕搖了搖頭。
“可惜什麼?”
“可惜我朝不保夕,要不然定要與你交個朋友。”
“呵呵!既然是做朋友,心到即可,又何必在乎時間長短?”
葉天聞言一怔,隨即大笑道:“不錯!倒是我落入俗套了!葉天!”
“慕容謙!”兩人相視一笑。
“哈哈!能與如今天下矚目的葉天結交,實在是我慕容謙的幸運!”
“也許是你的不幸!”兩人再度相視大笑。
“相遇即有緣,知音難再得,請再聽一曲如何?”慕容謙道。
“求之不得!”
悠揚之聲再起,這一次的笛聲不再婉轉低鳴,而是氣勢一轉,變得鏗鏘有力,氣勢恢宏,葉天沒有驚異爲何那根小小的笛子被慕容謙吹得如此高亢激昂,而是微閉着雙眼將自己融入到那片笛聲的意境之中。
這是一片戰場,刀光劍影,斧鉞戟林,陽剛肅殺之氣沖天遍野。地上血流成河,屍橫無數,百萬鐵騎縱橫交錯,奔襲往返,只爲屠殺被困其中的一個魔神似的人物。被困的魔神,長髮亂舞,身若巨塔,面容雖然看不真切,但他眼光如電,氣勢如虹,睥睨着在他眼裡螻蟻一般的大軍。他的身上神光耀眼,每一次揮手擡足,都會倒下一大片的軍隊,眼看着百萬大軍在他手裡被快速地收割,坐鎮遠方的軍隊首領冷笑一聲,身上也是神光閃耀,如同一顆太陽,凌空飛向魔神。戰場之上的魔神似有感應,嘯聲滾滾如雷,震動天地,同樣凌空而起,兩個太陽在高空轟撞在一起,整個戰場都爆發出刺目的光芒……
就在這時,笛聲戛然而止。葉天緊閉的雙眼慢慢張開,只見慕容謙的身影漸行漸遠,樸實的聲音隨風飄來:“山高水流,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葉天看着慕容謙消失的背影微笑道。
“啪——”“啪——”“啪——”
“金戈鐵馬,戰場縱橫,實乃我的最愛!”掌聲和說話聲從葉天右前方傳來,葉天側目一看,只見兩個氣息凌厲的中年人從不遠處走來。這兩個人,一個氣息厚重如山,一個氣息鋒利如劍,一人身着黑衣,一人身着白衣,黑衣人面容冷峻剛硬,白衣人則面露春風,十分和善的樣子,兩人雙目之間精光閃爍,一看就知是久經陣仗的高手。
高級武師!葉天目光一凝,臉色略微沉重。只有自己才知道,高級武師和中級以下的武師相比,兩者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每一個到了高級武師的人物,對於自身的屬性之力的控制都可說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在戰鬥中,高級武師對於屬性之力的控制圓潤自如,千變萬化,遠遠不是隻知道將屬性之力盡量輸出的中級武師所能比的。這個世界上,能達到武師境界的成千上萬,但能達到高級武師的,卻不到十分之一,由此其實力可見一斑。觀這兩人,氣息沉穩凝重,含而不露,顯然是老牌的高級武師,其實力完全不是不久前剛晉升的木軍所能比的!
“我一直以爲應該最先遇到你們,但沒想到一直到現在才見到,能告訴我爲什麼嗎?”葉天眼見着兩個高級武師朝着自己走來,心裡並不懼怕,只是淡淡地問道。
“我們在等待!”黑衣中年冷酷地說道。
“等待你體內的生之血脈覺醒更多的生之力。”白衣中年接着解釋。
“原來如此!看來你們都在等我將自己的效用催發到最大化!”葉天微微擡頭,聲音清朗,傳遍了方圓一里之內,似乎說話的對象不只是面前的這兩個中年人。
“不錯,你體內的生之血脈覺醒的屬性之力越強大,對我們好處越多,以你現在的實力來說,至少可以讓我們再進一步,達到巔峰武師的地步,說不定突破到武宗也不一定。”穿黑衣的中年說着,眼中露出了狂熱的火花。
“是嗎?”葉天聽到別人目露饞光地談論自己的血肉,絲毫沒有生氣的樣子,只是冷笑道,“那你們就來取吧!”聲音寒嗖嗖地猶如深冬的狂風,帶着隱隱的殺意刮向四周遠處。
兩個中年人感到葉天的殺意臉色絲毫不變,一副好言相勸的樣子道:“我們建議你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跟着我們兄弟走,我們至少能保證給你留個全屍,以我們的手段,甚至僅取你體內精血而不傷你性命也不一定!”
“那我還要感謝你們了!”葉天冷冷譏笑道。
“那倒不用,我們也只是取我們所需而已!”看似有些風度的白衣中年嘻嘻笑道。
葉天突地臉色勃然一變,大喝道:“廢話少說,我最恨你們這種一肚子的齷齪卻還要將自己打扮得一副大好人的雜碎。想喝我的血,那就戰吧!”說着身上氣勢暴漲,如同山崩海嘯般衝向黑白二人。黑白二人此時才變了臉色,原來這個葉天一直在隱藏自己的實力,如此強悍磅礴的氣勢,絕非一般的武師所能擁有。
葉天從出洞以來就一直隱約察覺到,自己正處在數十個氣息內斂的強者的監視下,哪怕自己運用節奏感應,隱匿自己的氣息波動,也絲毫不能逃脫這些人的追蹤。之前他一直有些納悶,爲什麼這些人一直沒有出手,任由自己從衆多武師中殺了出來,現在自己才知道,原來這些人都在等,等自己這個活藥最大化地激發藥力出來。
葉天一想到自己被人視爲砧上魚肉,待人宰割,心中就涌起莫名的狂怒,從出世以來葉天就暗下決心,再也不要在這個世上活得像條卑微的蟲子一樣匍匐在別人的腳下苟活,因此一直以來,他都幾乎是自虐般地苦修,以求自己最快的進步。然而想不到的是,自己的屬性一暴露,就成了全天下欲得之而後快的靈藥一般的東西,這不僅讓他心裡對於命運的捉弄感到萬分的悲憤,同時還讓他開始仇視全天下的武修起來。葉天絕對不甘就此屈服命運,所以,他現在所能做的,就是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