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後宣熠瀾的堅持依然不變,甚至更爲關心體貼,我也只能是冷然相對任由他了。納妃的事我們都不再提及,而皇后那邊也似乎沒有了下文,只是她真的會那麼容易就放棄嗎?我沒有心思去操心這些,正焦急的等待着寧卓風的調查結果。
半個月後在秀峰那兒,寧卓風給我帶來了確切消息:小姨確實在救治百姓時染上傷寒去世的,庵廟裡還有其他師傅因此離世。原來太子並沒有騙我,只是利用了這一事情。
“她有留下什麼話嗎?”我強忍住淚水顫聲問。
寧卓風輕輕的搖搖頭:“我瞭解過,忘塵師傅沒有留下任何話,走得很安祥。沒有立墓,遵照她身前的意思,把骨灰從山頂處撒下。”
是嗎,那麼小姨是乾淨徹底的離開了,什麼都沒留,就邊一個憑弔的物件都沒有。
不知怎麼回的王府,心疼,深夜疼得無法入睡,坐在院中讓那寒風麻木着那份疼痛。一脈清輝不知何時落在了手中,擡頭仰望,冷夜寂空中高懸着一輪清月。“照之有餘輝,攬之不盈手”那冬月似剛浴過清泉似的乾淨,是我從未見過的乾淨,就像……就像小姨那樣。
心中的疼痛像服過了靈丹妙藥般慢慢消散,小姨本已是遠離塵世的人,生死早已置於心外,是我們這些俗人無法放開貪念。小姨她要乾乾淨淨的離開,不想再成爲這紅塵中的牽掛,我又怎能如此苦苦的牽絆着她……
放下……我放下了,我輕輕向那輪冬月訴說着,竟彷彿看到了她在對我微笑,如小姨般慈愛……
現在的我真正是沒有牽掛了,雖然是想着要離開宣熠瀾,他不肯放我走,我也尋不到可以離開的機會,如果就這樣不管不顧的自行離開,不知道該會連累到多少我,而且更會招到西嶽甚至是南澤的追尋,那就變成逃亡生活而不是平淡生活了。我平靜的等待着,只是出去的機會比以前少了許多。
紙坊、紙店、書店都選了可信任的人管理,每月到府裡向我彙報就行了。他們都做得出色,經過工人們不斷的開發研究,已經慢慢可以生產出硬紙、彩紙;紙坊、紙鋪、印書坊、書店的規模也逐漸擴大,並且堅持招收窮苦百姓爲工人。因爲對各項技術的公開,全國各地也慢慢出現了新的作坊、店鋪。“親善王妃”之名也開始在西嶽傳開。
大部分時間閒暇在府裡,就把以前看過的童話故事慢慢一個個配上插圖,拿到印刷坊印成一本本小人書售賣。銷量一直很好,那些達官貴族的小姐們更是爭相搶構。偶爾把印好的新書送去書院給老先生,順便喝喝茶、聊聊天、散散心。這樣的日子過得倒也充實,又到了春暖花開的時節,去年的這個時節彷彿已是前塵往事隨風飄散了。
只要不提離開,宣熠瀾也都寵着、讓着沒有過分的限制。只是他看我的眼神越發的痛苦無奈,不想再陷入感情的漩渦,只能淡然面對假裝看不見。
“春眠不覺曉”這詩寫得一點都沒錯,早晨我總是起得較遲些,今天早晨剛起來秀雲就告訴:我們各個鋪子負責人一大早就都在院裡等我了。出事了?心裡一驚,匆匆梳洗後出去。
“出了什麼事?”看着齊齊坐在院裡的各個負責人我急聲問。
大家都看着秀峰,知道他是我的親信就由他來代表解釋。
“前段時間開始,陸陸續續有些外地難民到我們店裡來找活,開始人不多我們就都收留了。可是近幾日來的人開始越來越多,有不少都是拖家帶口全都來了,各店人手都滿了實在安排不下,他們都是些可憐人,希望王妃能想想辦法安置他們。”
“哪裡來的這麼多難民?”出門的機會少了,對外面的事自然不夠了解。
“那些難民都是從柳縣來的,這柳縣去年旱災,今天冬天天氣暖和,很多地方沒有下雪,開春後又少雨乾旱,有些地方就鬧了蟲災。這柳縣尤爲嚴重,據逃難出來的百姓說種下剛發芽的糧食、蔬菜,都被蟲子吃光了。他們都是以種田爲生的農民,去年乾旱沒多少收成,現在秧苗都沒了,今年的收成也就都沒了。貧苦人家的存糧也不多,只能給家裡老、少的留下,能走的都出來找活幹,不然全家就只有餓着等死了。”秀峰給我講了災情。
“百姓們都知道王妃心善,作坊、店鋪裡用的都是貧苦百姓,所以他們就都奔都城來了,希望能在王妃的店裡找到份活幹。”這就是店鋪人滿爲患的原因。
“這柳縣在什麼地方?”地名很陌生我沒聽過。
“是徵州管轄區的一個縣。” 徵州那是西嶽最富庶的地區之一,也是全國重要的產糧區。
“以徵州的條件,應該有足夠的存糧,難道朝廷沒有下令放糧賑災嗎?”我問。
“據說有。”有人答。
“那爲什麼還有那麼多災民跑出來?”我再問。
“這……朝中之事我們也不好打聽大多。”
也是,我點點頭不再追問,不過要安置那麼多災民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們去租幾間大屋子先把人暫時安頓下來,不能讓他們流宿街頭。多買些糧食,儘量讓他們吃飽,如果有老有和孩子要先把他們照顧好,別鬧出亂子,至於其它方面我另外再想想辦法。”想了一下把任務佈置給大家。
把秀峰單獨留了下來,“大概共有多少災民來找咱們?”我問。
“差不多有近百人了,不過因爲災民不斷增多已經引起官府注意,今天已經下令嚴守城門攔阻進城的災民,並且開始驅趕已經進城的災民出城。”秀峰憂心的答。
“這麼多人我們肯定安排不完,而且也不可能這樣一直救濟着。所以我想讓你到柳縣去看看能不能在哪兒建坊開店,這樣那些災民既不用離開家也不會餓肚子了。”跟秀峰說了我的主意。
“好辦法,我馬上就去辦,不然我們的老本都不夠用。”秀峰打趣道。
送走了秀峰,我的心仍放不下來,那些災民是因爲信任纔來找我,如果不能把他們安排妥當,我又怎麼能安心。柳縣的受災程度到底如何,如果災民再增加,光靠我多建幾個作坊、店鋪恐怕也不夠。而且農民的根是田是地,沒有了田地就沒了根他們該麼活?如果能親自去察看,說不定能找到更多更好的解決方法。雖然我不是農業專家,但是看過了、盡力了才能問心無愧,我要想辦法親自去看看。
這段時間宣熠瀾好像很忙,晚上回來跟我用餐的次數越來越少,今天中午也沒有回府,晚飯後我他的書房等到深夜。這是兩個月以來我第一次主動找他,見到我雖然意外但更多的是欣喜。
“聽說徵州柳縣發生了嚴重的蟲災。”我沒有廢話直奔主題。
“朝廷已經下令徵州郡守發糧救災了,公主不必擔心。”
“我不關心朝廷的事,只是有很很多災民來到都城,找到我的店鋪尋謀生路,王爺應該有所瞭解吧。”我慢慢想着該怎麼提出請求。
“這本是朝廷的事,沒想到讓公主操心了,那些災民我們會想辦法儘快。”他也有些爲難,畢竟災民不少不好安置。
我搖搖頭“不用了,我已讓人經暫地把他們安置下來了,若是讓那些官員去辦,也就是把災民們趕出都城了事應差了,這還是一樣把他們往死路上逼。”
“那依公主之意?”宣熠瀾不解。
“我想親自到柳縣看看,想辦法幫他們解決,王爺能陪我去嗎?”只是試探一下,知道他能陪我去的機會很小。
“對不起,現在朝中有些要緊的事,我抽不開身。”意料之中。
“那我自己去。”我小心的提出要求。
“不行。”他一口拒絕了。
“爲什麼不行?”我有些急了。
“這是朝廷官員應做的事,公主爲何一定要去?”他危險的盯着我。
“爲了信任,那些百姓在危難的時個來找我,是因爲相信我,我不能敷衍的打發他們,讓他們失望。王爺,請你讓我去吧。”我懇切的看着他請求。
我是王妃,是皇上親封的親善王妃,對我的信任也是對朝廷的信任地,以他的身份深知民心的重要,眼神似乎有些動搖。
“我讓秀雲留下,你另派個會武功的丫鬟陪我,再讓楊護衛多帶幾個侍衛保護,我會沒的。”我再加把勁。
他還是有些猶豫。
我站到他面前,直視着他的眼睛:“我保證我會回來,我一定會平平安安完完整整的回來。”
思索了一會,他眼神複雜的看着我:“我答應你,因爲信任。”
“謝謝王爺。”我真誠的說。
“今天晚了,你先回去休息,明天再和楊護衛商量一下路上的安全事宜。”
“好。”看着他掩飾不住的疲倦,心中不忍“深夜了,王爺也早些休息吧,事情再多也得注意身體呀。”
“你很久沒這麼關心我了。”他輕嘆道。
心裡有些內疚,有些不自在的離開了,回屋後猶豫了一下還是吩咐廚房做些宵夜給他送去。
與宣熠瀾、楊逸商量了着出門的安全事宜,秉着安全第一的原則,認爲還是微服出訪爲好。宣熠瀾把身邊最得力的親信林海、張祥都派給我了,挑給我的侍女就是上次到無名谷接我的那個,叫凌秋看來武功應該很不錯。
屋裡秀雲一邊幫我收拾衣物一邊給我上安全教育課,“現在早晚天氣還很涼,你要記得多加件衣服,彆着涼了……”從櫃中挑了幾件耐髒的男裝。
“晚上一定要住在客棧裡,絕對不能在野外過夜……”把挑好的衣服摺疊好。
“路上不要太多管閒事強出頭……”往包裹裡塞着些小瓶瓶。
“這是什麼?”我拿出一個紅色瓶子的問。
“治拉肚子的藥。”她說明“這些瓶子底下我都寫明瞭藥用。”
我又拿出幾個看了看:跌打藥膏、金創藥……嗯都挺實用的。
拿出一白瓶“迷香——”我把瓶子在她眼前晃了晃“這個不用了吧……”
“要,遇上壞人時,這比那些護衛要實用得多。”她又把瓶子塞了進去。
我哭笑不得,拗不過她只得全部帶着,不由想到嘿嘿,大概楊逸也帶着同樣的一大包吧。
宣熠瀾進來了,秀雲會意的出去了。
深沉複雜的眼神,好像有很多話要說,卻又沒有開口。走到跟前輕輕的擁住了我,剛想掙扎,“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不忍推開只好僵着身體由他。
“要安全回來。”鬆開擁抱深深的看着我的臉,彷彿是要刻下記住。
“嗯,我會回來。”我承諾。
沒有興師動衆,把馬牽到王府後門,準備出發。宣熠瀾恢復了冷靜自制,與楊逸交待着注意事項,秀雲則又不放心的把在屋裡的話又說了一遍。
帶着侍女凌秋、護衛楊逸、林海、張祥,化裝成商人向柳縣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