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很多時候,不僅普通人的觀念需要一次象徵性事件才能轉變。
很多看上去的大人物,甚至是高大上的組織也是如此。
日本產品零零碎碎的質量造假問題,其實從90年代初就已經有所端倪了。
但直到前些年被常浩南設計鬧大,才終於影響到整個歐美市場。
再比如開奧運會。
在某種程度上說,上一世的華夏正是通過京城奧運會,才真正完成了“走向世界”的目標。
當然,後來的東京和巴黎那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總之,正是因爲這樣,各個國家才普遍非常重視一些標杆性的工程或者項目。
就像是去年的神舟五號那樣。
可以說,哪怕後來再發射神舟六號、七號、八號……
加在一起也不會比神舟五號那石破天驚的一次影響力更大。
這也是爲什麼上級當初會同意常浩南那個聽上去有些瘋狂的計劃。
因爲一旦成功,影響力將會是指數性的。
就比如現在。
ESA如果直接出面,還是搞地外行星探測這種大活,那難免會引發軒然大波和既得利益者的劇烈反彈。
但是用商業航天遮掩這麼一手,大家在面子上就都能過得去……
不過麼,只能說21世紀初這會兒的歐洲還不算腦死亡,竟然能用不到一年功夫就打通商業化航天的市場迴路。
擱在20年後想都不敢想。
“所以……他們這是準備兩頭下注?”
2003年,ESA就以官方身份參與了由NASA主導的MER火星探測項目,現在又到這邊來插上一腳,明顯是抱着兩根柺杖走路的想法。
“不要說得這麼難聽嘛……”
欒文傑一臉義正詞嚴地回答道:
“航天活動是造福全人類的高尚事業,怎麼能用狹隘地站隊眼光來分析問題呢?”
常浩南差點笑出聲來:
“是是是,你說得對……”
一番玩笑之後,二人還是很快回到了正題。
這一次,常浩南開門見山:
“所以,你們能提供這麼多有用的數據,還給我畫了這麼大一張餅……說吧,需要我來做些什麼?”
被直接點破來意的欒文傑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但畢竟也是江湖經驗豐富的老油條了,很快就恢復如常:
“其實不需要常院士你親自做什麼……就是等以後我們開發地-火通信中繼系統的時候,可能需要你們提供一些過往的成功經驗……”
相比於地外軌道和月球,火星和地球是兩個大體上可以認爲互不相干的天體,因此直接通信的條件往往更爲惡劣。
按照地-火之間霍曼轉移軌道大約26個月的週期計算,其中有連續的三分之一都因爲太陽干擾而無法正常通信。
並且在其餘時間內,通信窗口也不是連貫的。
這對於數據量只能以Mb/天來計算的通信過程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早期火星探測器的功能極爲有限,產生的數據量很小,而且壽命也相對較短,很多情況下根本無法堅持一個完整的週期,斷斷續續地傳輸數據尚且可以接受。
但如果是21世紀更加先進的型號,那麼就很可能出現數據堆積的情況。
就像海洋一號面臨的情況一樣。
這種情況下,組建地-火中繼通信網絡,就成了很自然的思路。
想來這也是打動歐洲人的關鍵技術之一。
“原則上當然沒問題。”
大致判斷了一下眼前的情況之後,常浩南就做主點了頭:
“但具體的參與方式和參與程度,我還要回去和兄弟單位討論一下才行……”
……
常浩南本人去蒙省也只是視察項目情況而已,因此在確定所有工作都按照之前的部署正常開展之後,他就直接和欒文傑一起回了京城。
實際上,就在這幾天的時間裡,項目報告已經由隨行的章亮平完成,他只需要簽字提交,然後就可以暫時放下這邊的工作前往鎬京——
AE1500/渦扇20經過近一年半的研發,已經基本完成了幾項關鍵技術的驗證。
其中軍用型號渦扇20因爲需要保證100%的國產化率,因此將在熱端採用相對保守的材料和工藝,進度也推進得更快。
下一步就將進入子系統級別的生產和測試。
此外,與運9適配的發動機吊艙也已經快要結束風洞測試階段。
作爲項目負責人,他肯定需要到場主持工作才行。
不過,就在第二天一大早,常浩南拿着報告到達科學院的時候,情況卻突然發生了變化。
“常院士,你看看這個。”
丁仲理手中拿着一份報紙和一個文件夾,在辦公室門口攔住了常浩南。
後者雖然一時間騰不出手來拿,但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報紙版面上巨大的加粗標題:
《氣候風險警告:華夏在環保領域的巨大退步,可能導致整個東亞範圍內的極端沙塵和污染天氣》
而那份文件夾也很快被丁仲理親自打開。
裡面正是這篇專欄新聞所引用的依據。
一份由美國環境保護署發佈的“權威報告”。
至於內容……
甚至都不用真正去看,猜都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
無非是認爲在蒙東進行的開墾行爲將導致一系列生態災難云云。
類似的套路,常浩南上輩子就見過。
在2014年左右。
結合內外兩方面的壓力,利用華夏的空氣質量問題大做文章。
雖然手法相當粗糙,但確實對華夏的發展規劃產生了不小的影響。
這個時候,丁仲理繼續開口補充道:
“美國人這次不只是分析了我們境內的情況,而且還把韓國和日本這兩個域內國家給拉了進來,說我們破壞水土平衡的行爲甚至能影響到鄰國的氣候……日本和韓國也隨之向我們提出了關切……”
聽到這裡,相比於氣憤,常浩南更多的反而是想笑:
“看來我這報告,可能得多填上一些內容咯……”
章亮平寫的報告裡面用了整整一大章的內容分析了整個沙地改造工作可能對國際局勢產生的影響。
但誰承想還沒等交上去,對方就整出來了點新活。
所以至少那部分肯定得回爐重造了。
丁仲理也半是惱火半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估計是我們現在的動作規模還不夠大,而且都是在原來草原和沙地的邊緣,所以美國人不知道我們改造的原本就是一片沙地……”
“就算是知道,他們也會聒噪兩句的……”
常浩南可太熟悉對方是什麼德行了。
這個時候,丁仲理又從公文包裡掏出了另外一份文件:
“我已經寫好了一份用於反駁他們的報告,內容是關於我們劃定的那三片沙地,如果全都能改造成正常的農田,將會減少每年上千萬噸的沙塵產量……”
對於對方的水平,常浩南完全沒有懷疑。
但剛準備點頭,腦海中就產生了一個新的念頭。
“我覺得……這個報告可以暫時壓在手裡一段時間。”
他指了指對方手中的報告,說道。
“怎麼說?”
“現在是對面提出問題,而我們則被動解釋,如果一直這樣下去,那無論我們做的再怎麼好,對方也可以換着角度不停地發動攻擊,而我方只能疲於招架。”
常浩南稍微停頓了一下:
“不如換一種思路,放棄無謂的自證情結,直接等到IPCC開會的時候,反過來攻擊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