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開了一條縫,一個圓乎乎的腦袋伸了出來:“一、二、三、四,是四個人。我先把醜話說到前頭,這裡不是客棧,但比客棧要好多了,錢少了可不行……還有挑子啊?那還得加錢……”
“行行行……我們加錢,加錢……”
大門開了,個頭不高、肉球一樣的胡一毛站在門口,再一次審視了一遍門外的四個人,閃開身子,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謝謝胡老爺收留,多謝了!”陳生旺雙手抱拳,邁步走進大門,胡進錢和強子、悟慧也都走進大門。陳生旺和胡進錢跟隨胡一毛進了客廳,強子和悟慧把擔子放在門外,坐在皮毛捆上歇息。
“老闆貴姓?都做啥生意?你看這錢……”胡一毛急着收錢。
“鄙人免貴姓陳,耳東陳,啥賺錢做啥生意。最近做點皮毛生意,有時候也做點其他生意。管家,給胡老爺幾塊大洋。”陳生旺吩咐道。
“是,老闆!”胡進錢掏出幾塊大洋遞給胡一毛。
胡一毛接過大洋掂了掂,一雙小眼擠在一起,臉上盪漾着媚笑:“老闆真大方,我這就讓人給你們弄吃的,一定讓你們吃好……”
“胡老爺,不用太麻煩,隨便弄點啥吃的填肚子就行……”望着胡一毛肉乎乎的背影,陳生旺笑着說。
強子和悟慧靠牆休息,眼睛和腦子卻沒有閒着。院裡大體情況搞清楚了,確實沒有攜帶武器的家丁,只有幾個老實巴交的莊稼人。看來這個胡一毛愛財如命,按照既定計劃應該能使其上鉤……
不一會,一個長工端着盤子進了客廳,胡一毛笑嘻嘻的跟了進來:“陳老闆,讓您久等了。隨便炒了幾個菜,做了點哨子面,請陳老闆先將就填飽肚子,明天咱們再……”
“哎呀!這麼豐盛的飯菜,真是太感謝胡老爺了。管家,去問問誰家有好酒,買幾瓶回來,我要和胡老爺喝幾杯。”陳生旺豪爽的說。
“陳老闆要喝酒啊?家裡倒是有幾瓶,就是不知道合不合老闆的口味?”胡一毛臉上又堆滿了笑容,從櫃子裡拿出兩瓶酒。
“汾酒啊?好酒,好酒啊!胡管家,錢……”
胡進錢掏出一把大洋,陳生旺接過來拍到胡一毛面前:“胡老爺,借您的地方,陳某我今天孝敬老爺一回,不醉不休!”
“這……這可使不得……使不得……”胡一毛假意推脫着,一把抓起桌上的大洋,數都沒數就揣進兜裡。汾酒確實是好酒,可也值不了這麼多大洋,這些大洋買一箱酒都夠了。
“今天遇到胡老爺是我陳某前世修來的緣分,請給陳某一個機會,讓我孝敬孝敬老爺。管家,讓兩個下人也進來孝敬胡老爺。”
強子和悟慧走進客廳,一口一個胡老爺,一杯接一杯的“孝敬”胡一毛。胡進錢充分發揮江湖油皮的本色,只要有人端起酒杯立馬開始忽悠,把胡一毛忽悠的快飄上天了,一杯接一杯的喝酒,胖肉臉喝的通紅,渾身直冒虛汗,還一個勁的叫好。
見火候差不多了,強子對陳生旺使個眼色。陳生旺又端起一杯酒:“胡老爺,不瞞您說,兄弟以前曾經賣過酒,而且只賣汾酒,也確實發了點小財。後來戰亂,沒法賣酒了,纔不得不改做其他生意。您知道爲啥汾酒這麼有名,這麼好喝嗎?”
“陳老闆,這我還真說不上。聽說老先人都愛喝汾酒,還說主要是杏花村的泉水好,再就是造酒手藝高,那可是真正的好酒……來,咱再乾一杯,幹!”胡一毛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哎呀!胡老爺不但海量,知道的也多,高人啊!這汾酒好喝,除了胡老爺說的,還有一點非常重要,那就是必須挑選最好的糧食,必須是非常飽滿的,而且要當年的好糧食,陳糧食都不行……”陳生旺胡謅着,端起酒杯象徵性的抿了一下,又悄悄放下。他不大會喝酒,雖然知道汾酒好喝,但對汾酒的歷史和釀造技術一無所知,甚至不如胡一毛知道的多。今天見胡一毛也是一知半解,索性開始胡吹冒料,就想往糧食這個話題上引,還不能讓胡一毛看出什麼。
“噢……對對對,酒是糧食做的,汾酒這樣的好酒當然要好糧食了。還是陳老闆見多識廣,老朽一直窩在鄉下,自愧不如,不如……”
“胡老爺別埋汰兄弟了,再說兄弟都無地自容了。說起這糧食,兄弟可是有一肚子話要說。現在日本人控制的緊,市面上不讓買賣糧食,弄的黑市上糧食價格高的嚇人。如今誰手頭有糧食誰就能發財,而且是橫財。只是可惜,可惜啊……”
“陳老闆,你說的老朽也略有耳聞。現在皇軍查的嚴,糧食、藥品都是軍用物資,不容許倒賣,要殺頭的。老朽雖然不咋怕皇軍,但也不能明着來,總得給皇軍面子。再說現在輕易都遇不到好下家,就是有貨一時半會也變不了現錢。”
“胡老爺,看樣子您手頭有*?”陳生旺趁機問。
“去年收成不錯,租子收的也就多了一些。大部分糧食被掌櫃的開春那會拉了出去,結果非但沒有賺到錢,還差點惹了大禍。現在家裡還有一部分,不多,但也吃不完,如果有下家就……”
“噢,是這樣啊!兄弟走南闖北,倒是認識幾個老闆,其中不少老闆跟皇軍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專做獨門緊俏生意。如果胡老爺有興趣,兄弟保證讓老爺小賺一筆,而且不擔一絲風險。”
“是嗎?那……那簡直太好了。那就麻煩陳老闆幫幫忙,替老朽找個好下家,讓老朽也賺幾個小錢。這點小意思,還望陳老闆笑納,不成敬意,不成敬意……”胡一毛抖抖索索摸出兩塊大洋遞給陳生旺,不用看都知道是剛纔拿陳生旺的大洋。
“胡老爺,您好心收留我們,還好吃好喝招待我們,我報答老爺還來不及呢,哪敢收老爺的錢?”陳生旺把胡一毛的手輕輕推回去:“不知胡老爺手頭有多少*?成色如何?”
“謝謝陳老闆,謝謝陳老闆!老朽*還有四五萬斤,都是去年的上風好糧食,絕無半點秕子。如果嫌少,老朽三五天之內還能籌集幾萬斤,保證都是好貨。只是不敢再出春天那樣的事情了,要是那樣老朽可就死定了,掌櫃的都不一定能保住老朽。”
“胡老爺說的掌櫃的就是胡大鎮長吧?春天發生啥事情了?”陳生旺故意問道。其實他知道胡一毛說的是春天遊擊軍劫持胡一刀糧食的事情,強子和胡進錢、悟慧也都想起了李陽窪的糧食,而且也知道胡一刀後來又被鬼子訛詐了幾萬斤糧食。
“掌櫃的就是胡鎮長,鄙人的家兄。春天的事情一言難盡,先是被土匪劫走了幾萬斤糧食,沒多久又被皇軍強徵了幾萬斤糧食……”胡一毛把春天發生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最後說:“從那以後再也不敢倒賣糧食,剩下幾萬斤糧食都在庫裡放着。如果有好下家就賣掉變幾個現錢,沒有好下家可不敢輕易出手,萬一讓土匪知道或是被皇軍逮住那可就雞飛蛋打啥都沒有了。”
“我拿性命擔保,保證不會出任何問題,請胡老爺放心!要不這樣吧,胡老爺您先少拿點糧食,我負責拉出去賣,不用您老出面,完了您多少給幾個跑腿錢就成,您看行嗎?”
“這樣當然最好,萬一出事也牽扯不到我。只是我咋能拿到錢?萬一你跑了或是被皇軍抓去我同樣不是啥都沒了嗎?”
“胡老爺,您老人家家大勢大,還有皇軍的大紅人胡鎮長大人罩着,就是借我幾個膽子也不敢哄您老人家啊?再說我也沒那麼傻,爲了區區一點糧食把自個名聲搞壞,甚至搭上小命,這可不合算啊!老爺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先給您付些錢,最起碼把本錢給您,其他的等貨出手以後再給您,這總成吧?”
“既然陳老闆這樣說了,那我就放心了!那你看先拉多少貨?啥時候要?”
“胡老爺,我看今晚就是好機會,咱們說幹就幹,免得夜長夢多。我帶錢不多,而且一次也運不走多少貨,先帶三千斤糧食趟趟路。要是事情順利咱們下次就可以多搞些,要是不順利咱們就先避避風頭,等風聲過去再搞,您看這樣行嗎?”
“陳老闆不愧見過世面,想的就是周全。我看行,就按陳老闆說的,先帶三千斤,事情順利了再多帶些。”
“不過,我得把醜話說在前頭,免得把事情搞砸了。首先,這事要絕對保密,任何人都不能泄露,包括胡大鎮長。一旦事情敗露,我肯定要被皇軍抓去,那時候爲了活命保不準啥話都說,很可能對胡老爺您不利!還有,您得派夥計想辦法把貨送到四五路以外,後面的事情就不用您操心了。再有,還是那句話,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咱們的事情,村裡老鄉您的想辦法穩住別讓出來,萬一有人發現您也得想辦法解釋,決不能讓任何人壞事。”陳生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