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桌上,兩夥人激戰正酣。一方是胡進錢,強子和陳生旺站在他身後,一幫人在旁邊加油吆喝。另一方是個僞軍排長,兩名僞軍士兵站在排長身後,還有幾個警察和一些地痞在兩旁呵護鼓勁。
胡進錢進入賭場後,跟這夥人玩了幾把,輸掉幾塊大洋,便提出要玩大的,賭個痛快。僞軍排長是個老賭棍,今天手氣正順,已經贏了好幾十塊大洋,只是遇不上大玩家,總覺得不過癮。突然聽見這個油頭粉面的年輕人要賭大的,心想瞌睡遇上枕頭了,真是想啥就來啥。他眯着眼睛看了幾眼胡進錢,一連吐了好幾個菸圈:“這位老闆面生的很,第一次來小崗吧?可知道這裡的規矩?這裡可不能賴賬,說話板上釘釘,就算把命輸了都不能眨一下眼睛……”
“這位官爺,小民確實是第一次來這裡,見官爺手氣正旺,就想豪賭幾把,過過手癮。至於規矩我想哪裡都一樣,願賭服輸,天經地義。夜深了,咱們還是抓緊時間玩,官爺您看如何?”胡進錢一抱拳。
“爽快,爽快!爺就喜歡這樣的,來,伺候爺……”排長挽起袖子,蹲在椅子上玩開了。
賭注開始加碼,而且越加越大。一開始還有人跟注,幾把過後,其他人就跟不上了,只有排長和胡進錢兩人在賭。其他人也不離開,站在旁邊看熱鬧,爲胡進錢和排長鼓勁加油。給胡進錢加油的多是來此碰運氣的生意人和老百姓,爲排長喝彩的除了幾個警察,再就是一些賭徒和地痞流氓,他們受僞軍管轄,不得不聽排長的吆喝。
見排長上了鉤,胡進錢心裡暗暗高興,但又不敢表現的太明顯,舌頭一直打着卷,時不時輸上一把,吊排長的胃口。
胡進錢父親是個賭場老手,準確說是個出老千的高手,無論什麼樣的賭術都能出千,無論什麼樣的場合都敢出老千,只要進賭場幾乎沒有輸過。即便如此,父親卻沒能攢下一文錢,贏來的錢全部揮灑給女人了,究竟給了多少女人父親自己也不知道。母親去世的早,他從小跟父親混跡於各個賭場,十幾歲就把父親的本事全都學到手,許多方面比父親還要高明。十八歲那年,父親跟一個號稱賭王的黑幫頭子豪賭,父親賭的是命,黑幫頭子賭的是姨太太。結果,父親輸掉了這場豪賭,生命也走到了盡頭。
父親臨死前大聲囑咐胡進錢,以後無論幹什麼都不能賭博,說完飲彈身亡。他埋葬了父親,恰逢晉綏軍在抓丁,便參加了隊伍,扛槍吃糧,從此再也沒有進過賭場。因他天資聰慧,手法靈巧,沒多久就成了偵察兵,並跟幾個老兵學了一手化裝易容的好本事,無論什麼樣的人都能裝扮,逐漸成長爲一名非常優秀的偵察兵。
今天要進賭場,胡進錢就把所有大洋都帶上,一旦遇到漢奸就想辦法套近乎搞情報。現在已經找到漢奸,雖然是個小排長,但似乎是個賭場老油子,他暗自高興。
“這位老闆,現在只剩下咱們兩個人玩。時間也不早了,我的意思是輪流坐莊,每人三把,賭完走人,你看咋樣?”排長提議。
“好啊!恭敬不如從命,就按官爺說的來。您是官爺,主意也是您提的,那就您先坐莊,小民陪官爺您助助興!”胡進錢微笑道。
“爽快!”排長端起裝有骰子的竹缸搖晃了三下,輕輕放在桌上:“我押大,一百現大洋!”
“官爺先出手,我要是不跟豈不掃了官爺的興?”胡進錢把一摞大洋推到桌子中間。
“哈哈哈……大!我贏了!”排長揭開竹缸興奮的叫道。
“官爺真是好手氣啊!”胡進錢微笑着,酒氣也過去了,臉色漸漸恢復了正常。
“這次我押小,三百大洋!”排長洋洋得意的叫道。
“跟!”胡進錢再次推過三堆大洋。
“哈哈……小!不好意思,又贏了!”排長得意的叫道,地痞混混全都喊叫着,好幾人甚至跳了起來。
“這次我還押小,六百大洋!”見胡進錢前面只有六摞大洋,排長想一口全部吃下。
“官爺菩薩心腸,見我只有六百大洋就押六百,要是多押小民豈不是跟不起了?小民還是那句話,願賭服輸,跟!”胡進錢把所有大洋都推過去。
“老闆明知輸也要跟,真是好臟腑啊!我可告訴你,缸子裡確實是小,老闆要是想退出還來得及……”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白花花的現大洋就在這兒,官爺要是手氣好就拿去,若是小民時來遠轉那可就……”
“若是老闆贏了,本爺屁都不放一個,扭頭就走。可惜老闆等不到那種機會了,爺要開了,小!哈哈哈……”排長狂笑着,其他傢伙也跟着起鬨,恭賀排長贏了這麼多大洋。
強子微微皺着眉頭,心裡非常着急。陳生旺更是窩火,恨不得衝上去把大洋搶回來。可胡進錢一點也不慌張,臉上一直掛着微笑,就跟沒事一樣。此時見排長正跟一幫雜碎高喉嚨大嗓門的吆喝慶賀,就掏出一根香菸,若無其事叼在嘴上。強子趕緊過來划着火柴點上,趁人不注意狠狠瞪了胡進錢一眼。
“官爺,剛纔是您坐莊,下面該小民坐莊了。”等一幫雜碎鬧騰夠了,胡進錢微笑着說道。
“啥?你要坐莊?你有錢嗎?莫非想吃飛食?”排長大張着嘴。
“大洋是沒有了,這個可以嗎?”胡進錢掏出一根金條。陳生旺剛要阻止,又把手縮了回去,只能繼續賭了,要不然本錢就回不來了。
“啊!大黃魚?是真的嗎?”排長疑惑的看着胡進錢手中的金條。
“在官爺面前玩假,豈不是不想要小命了?借小民幾個膽子也不敢把假東西拿給官爺。小民用性命擔保,這是貨真價實的大黃魚,該值三百多大洋,就按三百大洋算。”
“那……那好,你坐莊,坐莊……”
“官爺,剛纔您兩把都是小,小民也想學官爺,押小,一根大黃魚!”胡進錢端起竹缸搖了三下,輕輕放在桌上。
“跟!”排長一咬牙,把三百大洋推了過來。
“這次真的是小,官爺可別後悔!”
“願賭服輸,開!”
“開了,小!不好意思,官爺您破費了。”胡進錢微笑着,並沒有把桌上的金條和大洋收回來。
“行……你接着來。”排長氣呼呼的蹲在椅子上。
“官爺,這次小民還是押小,一根大黃魚外加三百大洋。”
“你這是……跟了!”一堆大洋推了過來。
“不好意思,小,對不住了!”
“嘿……說小就小,兩把就差不多撈回了本錢,行啊!有本事你繼續押小,老子偏不信那個邪,真他孃的日了怪了……”
“恭敬不如從命,就按官爺說的來!押小,一根大黃魚加九百大洋。”一陣清脆的響聲,竹缸輕輕放在桌子上。
“他孃的,成敗在此一注,跟!”又是一堆大洋推過來。
“官爺可想好了,這可是一千二百塊大洋,小民如果輸了就按您說的掉頭就走,如果贏了可就淨賺一千一百塊。官爺要是此時想退出還來得及,小民就當陪官爺消磨時光……”
“別他孃的扯淡了,開他孃的,老子不信就輸了。”
“官爺瞧仔細了,裡面肯定是小,要不是小民可就輸了……”
胡進錢輕輕揭開竹槓,只聽一陣驚呼:“小!”
“官爺,小民要走了,感謝官爺慷慨相助!下次若有機會,小民一定再跟官爺過幾招,一定!”胡進錢雙手抱拳,陳生旺忙不迭地的收起金條大洋,準備保護胡進錢離開。
“慢着,贏了錢就想走,賭場沒這個規矩吧?”排長一拍桌子。
“怎麼?不是官爺說的每人做三莊就擡腳走人嗎?難道官爺想反悔?”胡進錢微微笑道。
“這……爺是說過,但那是說走人,並沒說把錢也帶走。要是識相的就坐下繼續來,咱們再玩幾把,要是……”
“官爺,要玩也可以,小民隨時奉陪。可是要玩就得有本錢,官爺還有大洋嗎?請亮出來!”
“你……你等着!”排長氣急敗壞朝左右吼道:“你們他媽的全都把錢拿出來,老子翻過身加倍還你們,快點……都他媽的快點,小心老子抽你狗日的……”
幾個警察和一幫地痞混混雖然十萬分的不情願,但誰也不敢惹排長,七嘴八舌的拿出一些大洋,居然還有數十個銅板,被排長一把扔到地上:“他媽的,平時老子是咋關照你們的?到用你們的時候咋就他媽的草雞了?才這麼點現大洋,還不夠老子塞牙的……哎!老闆,就這麼多了,咱們再賭一把,輸光走求人。”
“哎呀!還不到三百大洋,真不夠小民塞牙的啊!既然官爺還想玩,小民也不好拒絕,那就再玩一把。不過,這次得由小民說話,因爲先前是官爺先說的,怎麼樣?”
“那行……你說來聽聽,要是合適就照你說的來。”
“官爺就那麼點大洋,再玩大小沒啥意思,咱來個新鮮的。猜單雙,猜中的爲贏,猜不中自然就輸了。要是還能猜中具體點數,賠率翻三番,也就是輸家要賠三倍的現大洋,怎麼樣?”
“單雙倒是經常玩,可要猜點數卻沒有玩過,再說誰有哪個本事?既然老闆說了,那就試試,誰來坐莊?”
“還是由官爺您坐莊,小民陪着就是了。”胡進錢伸手讓着。
“老闆,那爺就當仁不讓了。三百大洋都押上,死活就這一把,老子不信手氣轉不過來……”
一陣清脆的響聲,竹缸款款放在桌子上。排長死死盯着胡進錢,整個屋子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