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虎本不是他們四個應該覬覦的,至少圍獵是不可能的,根本圍不住,堵不上,但是如果以某人爲餌,拼着被它咬掉半邊身子的代價,其他人從後給它一刀,北洛自信還可以做到,即使事實不像他想象的那麼簡單,他這會兒也顧不上考慮團隊傷亡的代價問題了。
畢竟他們已經混到要啃蘆葦根的地步,現在被逼到要到黑溪地營地周圍來尋食了,談不上別的什麼顧忌了。
黑溪地,向來是周圍小股散兵遊勇和小綹子們很忌諱的一個地點,雖然這整個一條溪都叫黑溪,黑溪兩岸都有空地,只有這一片才被先龍坑的人叫做黑溪地。
那裡明明有人,但是偶爾有人從那裡穿過以後卻說那裡沒有人,也有人會在黑溪地對面的林子裡活動,但是從來沒見黑溪地有什麼綹子駐紮。
人自然是有的,但是也只是偶爾從對岸能看見一兩個男人靠在樹上,也不見如何勞作。搞不好他們也只是恰好那裡偶爾穿行而已。
照理說那裡應該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林地,隔着溪水看過去,一切都普普通通,很平靜,溪水最寬的地方也不過三五米,最窄的地方一個小跳就能跳過去,可是口口相傳,幾乎周圍每一個綹子都有人在試圖靠近那裡或者穿越的時候會遭遇到各種奇奇怪怪的事情,不是被迷暈了,轉來轉去的走了回頭路,就是在不知不覺中被人割破了衣服,到最後衣衫襤褸導致布條皮條拖在地上,樹枝掛礙,無法在林間穿行了。
最倒黴的是有些人甚至在回去後被人發現睡了一晚上無聲無息的死在了自己的鋪上,傷口往往是一個很小的發烏青的口子或者是一個發黑的小針孔。
這樣的事情一再發生,自然說明那裡其實棲息着一批惹不起的厲害角色。你明明知道他們在,但是看不到。或者看到他們的人都死了。
有人傳說他們是北邊來的白蓮教徒,甚至裡面有大清國出來的正宗尼師。但是遠遠能看到的,日常所見,卻全是男的,而且也從來沒見他們往附近的綹子賣過白蓮丸。
自從前幾天忽然大搭棚子,豎起杆子熱鬧了半晚,明目張膽的搞了莫名其妙的拍賣會之後,一切都變了。
那裡忽然多了一大批的人,誰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那麼多人。
這兩天周圍的小股遊民們相互見到的時候最近都會聊起這裡的事情,但是像北洛這樣一開始就開始往這裡靠攏的小股遊民並不多。
事實說明北洛這一步走對了,三四天過去了,隨着黑溪地營地的正式出現,營地附近的詭異事件不但沒有增加,反而好像更加安全了。
北洛明顯感覺到,越來越多的遊民意識到這裡正在從一個禁區變成一個普通的,可以遊蕩的林子了。他們都在試探這往這附近靠攏。
但是看着那邊聲勢浩大的營建和訓練,還是沒人敢放肆的靠太近或者穿越。
所以北沱提出來有異動的時候,北洛心裡還是有數的,他猜到了,多半是其他有不講究的遊民,是不是想趁他們睡着,給他們一下子,在這裡,吃人並不稀奇,其實即使是他們,穿過瑜伽關也好幾個月了,能吃上肉的時候屈指可數,多半還都是蛇和老鼠。
各種蟲子果子蘆根草根樹心纔是日常食物,現在一塊修羅的肉放在北洛面前,他也許不會太猶豫的吃下去,離上一次大塊吃肉,已經是半個月以前的事情了。
所以他明明知道很可能是其他遊民破壞潛規則,摸了過來,但是這股子躡手躡腳的勁頭,還是讓他寧願相信是林中的猛獸。
不得不說是有點自欺欺人,但是餓了太久的其他三位兄弟寧願相信他的推理,紛紛都點頭表示有可能。
“是啊,野豬是不會躡手躡腳的。”
“恩,大蟒不是那個聲音。”北沱也開始附和起來。
一條大蟒夠他們吃兩三天的,但是離上次他們殺死那條大蟒都已經快三個月了,說到蟒,他們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儘管那次還死了一個兄弟,但是他們已經不記得那些悲慘的事情了,或者不想討論那件事,如果真要都回憶起來,日子就沒法過了。
“會不會。。。我是說一種可能啊,會不會有林子的弟兄不講規矩,靠過來了?”
可能性是有的,北洛他們三個都不說話了。
遊民們往往三五成羣,連個綹子都談不上,綹子好歹有個首領,有個固定的住處,也往往有了幾把趁手的武器和一些食物的積蓄。
而遊民呢,往往三五個人裡總共纔有一兩把刀,別說吃的了,連衣服都是破破爛爛的,甚至開始披樹葉子和樹皮了,林子裡兩夥遇到,往往也就是遠遠的打聲招呼,然後各自避開。
真要不講規矩趁睡着了來偷襲,除了吃對方的肉,已經不可能有別的目的了。所以潛規則裡,這幾乎已經觸到底線了,所以這種事情不是不可能,而是太可怕了,他們都不願意承認。
北洛很勉強的笑了笑:“別開這種玩笑,大清早的,說的有點恐怖了。”
北沱和另外一個兄弟也連忙幫腔說不可能,其實不是沒可能,而是機率非常小。
北沱爲了謹慎起見,提議去周圍查看一下,但是飢腸轆轆的四人,最後還是一致決定,先去溪水吃飽了蘆根要緊。
昨天餓着肚子連夜趕到這裡的時候,天色已經太晚了,根本看不清溪裡的情形,而他們的窮,已經窮到連個火把都準備不起了。
沒費太大的勁就統一了意見之後,四人下水去拔蘆葦了,蘆葦嚴格說起來不算一種能吃的東西,但是嫩蘆葦的根莖對於修羅的腸胃來說,也是一種可以勉強接受的食物。
四個人站在齊腳脖子的溪水裡,根本等不到上岸,直接拔了蘆根就在水裡洗洗,剝開外面的葉鞘就地大嚼起來。四人邊嚼邊看着水裡的小魚在腳下游來游去,全然沒有注意到岸上,突然出現了好幾個持着木棍和刀槍的修羅。
他們也不過來,只是靜悄悄的從林中一個個現身,相互之間也不交談,在爲首的一個女修羅的帶領下,靜靜的看着站在水裡的四個人。
那個女修羅,其實就是大早和大家一樣分頭出來圍獵遊民的真娜。
四個人終於有一個人偶然擡起來頭來,立刻發現了岸上的異常,他呆立在原地,手中的蘆根掉落在了水裡,身子猶如僵了一樣。
對方這樣的規模,從武器到服裝來看,至少是個很大的綹子,甚至有可能是正經的村寨,而這樣靜默的靠近他們,已經不言而喻的展示了最大的惡意。
他的異常,其他三個人也立刻感受到了,紛紛擡起頭來,一看之下,全都驚呆在原地了。
這麼近的距離,人還在水裡,現在就算他們立刻發力狂奔,幾乎也跑不贏能吃飽飯的人了。
對面沒有立刻猛的撲上來,爲首的一個女修羅真娜沒有說哪怕一個字,往左右比了兩個手勢,她手下的人就開始默默的往兩邊分散開來。
回到岸上的路就這麼封死了。
四個人不約而同的回頭看向溪水的另外一邊。
溪水的另一邊是一個陡峭的崖壁,雖然最低地方只有三四米高,最高也不過七八米,但是看上去不像能從爬上去的樣子。
不過,他們已經沒得選了。
北洛大吼一聲:“走!”
四個人轉身就往水裡跑,沒走幾步,就被蘆根絆倒,栽在了水裡。
修羅是血海出生的,所有人都會水,但是水性基本上都不好,這一輩子除了出生的時候,平時基本上不會太多在水裡討生活的經歷。
摸魚爲生,對修羅來說,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只要沒有逼到窮途末路,任何一個有自尊的修羅還是會選擇和野獸搏鬥來吃到肉,實在不行哪怕是去殺別的修羅自相殘殺,摸魚是一種讓修羅們看不起的維生方式。
所以他們也僅僅是會水,但是不會游泳,一旦水稍微深起來,他們幾乎只是在水裡大力的撲騰着,三四米的溪水,對他們來說,跟一條真正的河都沒有太大區別。
面對在水裡撲騰的四個人,真娜手下的人在水邊全都猶豫起來了。真要下水逮他們,被抱緊了拖下水,也是淹的死人的。
黑溪這一段,到了黑溪地營地,是差不多最寬的一段,在這附近的黑溪,與其說是溪水,也可以說是河水了。
真娜初當隊長,面對不肯下水的隊員,不知道該如何指揮,她一指溪水,俏聲說道:“下水!聽到沒有,首領有令,臨陣畏縮者,斬!”
“我們不是畏縮。。。。。。”衆人看了看手裡的刀槍劍棍:“可是把他們打死打傷真的不管麼?”
真娜這才意識到,她來不是打仗的,圍獵的目的是抓活的。
她看着潺潺流動的溪水,放下手,看着溪水裡撲騰的四人,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衆人都期待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