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林疑惑的跟着他來到一旁沒人的地方。對方問道:“您是柯林大人麼?”
這話就很奇怪,對方要麼就是認識自己,直奔自己而來的,要麼不認識自己,那就根本不可能在一堆人中找到自己,爲什麼明明他誰也不找,直奔自己來了,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柯林?
“那你到底認不認識柯林?爲什麼直接就來問我是不是柯林?”
“因爲我不認識您,也不知道誰是柯林,但是讓我轉交東西的那位,跟我說了,不管多少人,我一準兒能一眼看到這位柯林大人,因爲柯林大人既不胖也不瘦,既不算高,也不算矮,既算不上白淨,但是也不是很黝黑的,既不算乾淨也不會太髒,可是他往人前一站,神情是和旁的修羅不同的。”
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垢不淨,膚色勻稱,要是這麼個人扔在人堆兒裡,沒準兒就找不到了,但是丟在修羅堆裡,卻顯得很特別,原來修羅爲了適合自己的戰鬥需要,要麼高一點,要麼胖一點,要麼矮小精悍,像他這麼沒有特點的,非常難找,而且,衆人都圍着巡查隊很焦急的解釋,分辯,抗議,哀求,只有他站在一旁神情淡然,自然顯得與衆不同。
“沒錯,我就是,你有何貴幹?”
“有人託我給你帶一樣東西。”說完他從懷中掏出一塊玉牌遞給了柯林,柯林拿在手上,仔細一看,這是一塊白中透着微微幽藍的玉牌,玉中似乎有一朵蓮花,用淡藍筆觸幾筆勾勒出來。入手粗一看柯林以爲是人工雕琢而成的,但是細細撫摩,這塊玉牌的質地溫潤,又不像是人工製品,真不知道是這麼做到讓這正中的蓮花圖案隱在玉肉之中的,它既不是陰刻,也不是陽刻。要是在原來的世界裡,柯林肯定會以爲它一個人工的製品了,可是在修羅道,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之前柯林也經手了幾塊令牌,血海岸也好,修羅場也好,修羅們最容易得到的材料還是骨頭,所以令牌的材質往往以骨頭爲主。
柯林正在看的時候,那人有點慌張的催道:“快收起來,別讓人看到。”
柯林一翻手,把它收了起來:“是誰讓你交給我的?”
“不知道,聽聲音是個女人。”
柯林心中一動,女人?莫不是劍麗叫人給自己的?在這裡沒其他熟人啊。
他不由得問道:“不知道?不知道你爲什麼要幫她送東西給我。”
“你別問了,晚上去黑溪地,你會知道的。”
柯林還想再問點什麼,那人一轉身消失在人羣中,柯林再要找他,正好趕上巡查隊把人趕散了,人頭攢動,柯林竟一時失去了對方的行蹤。
正在發愣之際,想着要閃現出鎮子,避開巡查隊的視線,巡查隊的頭目已經走了過來:“走走走,回去,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琢磨什麼,都在這等着天色黑下來,趁着夜色溜出去是麼?”
說着,他仰起頭來,擡高了聲音:“所有人聽好了,今天晚上,從現在開始,宵禁,所有閒雜人等,一律不得離開自己的住所,沒有住所的人,一律在鎮中心過夜。”
這到底是一場什麼樣的拍賣會,竟然讓他們如此的如臨大敵?
柯林心中疑惑,攥着玉牌假裝往回走,轉過一道彎,跑到一個房子的屋後,一動念,人已經在鎮外了。
柯林剛剛站穩,只聽空中一聲清嘯鳴鏑, 一支響箭憑空而來,直射頭頂,柯林就地一滾,躲過了響箭,直起身來才發現,這箭來勢並不強勁,是鎮中一座屋子屋頂的巡查隊員射來的,對方射這支箭,原來只是爲了標示自己的位置而已。
緊接着一個黑影從遠處的樹後跳了出來,原來鎮子外面真的有暗哨。柯林慌忙一遮臉,就地一滾藏入了草叢中。
暗哨急喝一聲:“站住。”跑過來揮刀就砍,照着柯林藏身的草叢一陣揮砍,卻一無所獲,柯林早就趁着他埋頭尋找的時候溜之大吉了。
但是逍遙不到片刻,柯林才發現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
巡查隊把其他人全都擋在了鎮子裡,此刻出來的只他一人,他甚至抓不到一個同行者來問路。
黑溪地在哪裡,柯林當然不知道,昨天問漢金,他也只是順手一指方向。但是先龍坑並非人煙繁茂的地方,到處都是林草樹木,間以溪流泥淖,根本沒有什麼正經的路可言,光知道個方向也沒用。
最要命的是,黑溪地其實只是個地名,並非村寨,人們約定在那裡聚集,也是要避人耳目的意思。這樣一來,從拒虎鎮到黑溪地,根本就沒有路了。
柯林擡頭望殘陽,然後看了看拒虎鎮的方向,找準了方向,橫下一條新,一路走了下去,但是很快,就一腳踏空,把自己栽到溝裡去了。
水不深,也不急,卻很涼,柯林狼狽的爬上岸,晃了晃腦袋,抹了一把臉,正想要生起一堆火,給自己換身衣服,忽然覺得腳上一痛,慌忙朝小腿一看,原來小腿居然有了好幾只水蛭!嚇得他連忙把它們揪了下去。
看來這一路不管不顧,不繞行,一直往一個方向走的法子,並不太適合這裡。
柯林點起一堆火,一邊烤着,一邊吃晚飯,擡頭看天色,太陽已經漸漸的看不見了,四下暮色沉沉,到處是樹木雜草,這回連日頭都沒了,徹底失去了方向,柯林一頭的愁緒,四下看了看,不知該往哪個方向。
漸漸的,月亮升上來了。
這月亮,照亮的,不止是柯林頭頂的一片天。它的光輝同樣無私的灑在了整個修羅界。
一輪明月,如同發光的明鏡一樣清冷的掛在北方的血海海面之上。
平靜的北血海深處,一艘巨大的樓船在靜謐的海面上緩緩航行着,沒有掛帆沒有動力的樓船上,上上下下綴滿了鮮花。
船頭站滿了緇衣花冠的女修羅,爲首的一人,看上去威儀萬方,服色明顯和身後衆人不同。一身金邊暗絳色的華美長袍罩住了她的全身,她的花冠也顯得和身後衆人完全不一樣。她肅立船頭,扶着欄杆全神貫注的看着周圍的海面。
“蓮座,神主到底會不會降臨啊,這都已經三天了,滿月已經快要過去了,你看這月亮,都不那麼圓了,從昨天開始,海面上已經基本沒有什麼修羅轉生了,神主會在滿月期的最後一天誕生麼?”
她嘴裡招呼的那位蓮座,就是站在船頭最前面的那位。
那位蓮座大人,對她的問題,很顯然不是很想回答:“保持敬畏吧,尼師,我們誰也無法揣測神明的神意,我們只求在這六道崩壞的未來中,在她的花田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這努力是值得的,在白蓮聖母的真空家鄉里,姐妹們,祈禱吧,祈禱我們能在她的身側,獲得永恆的寧靜和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