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翎淵不語,可他原本看着雪青璃的目光已經轉向別處,這個舉動在雪青璃看來,他是默認了。
“那好,我成全你。”雪青璃微笑着許諾他,好像自己的命一點也不重要。
她的五指一張,一把寒氣逼人的冰劍從湖面竄起,五指一收,冰劍被她牢牢地握在手裡。
冰劍的竄起,嚇得衆人目瞪口呆,還以爲雪青璃要反抗呢!
“雪青璃,你還敢反抗?”凝桑大鬧崎裳,已經把雪青璃勾結妖族的罪名坐實了,她過去的功績全化爲烏有。
天山掌門的怒吼,以及雪青璃的舉動,着實容易令人懷疑,玄罌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說:“怎麼回事?他們這是要開戰了嗎?”
“或許不是。”陌鈺隨口回了一句,然後御風而上。
用靈力匯聚而成的冰劍透心涼,雪青璃提起劍,劍尖對着慕翎淵,她吐出幾個涼薄的字:“即使是魂飛魄散,我也要你永生永世虧欠我。”
就算是死,雪青璃也不會讓慕翎淵好過的,她要他爲自己心存愧疚。
她準備驅動冰劍之時,被趕來的陌鈺用幾個音符摧斷了冰劍,碎了的冰劍形成冰花飄落。
慕翎淵看着陌鈺由遠至近地凌空而來,雙眸一沉,靈陽脫手而出,直直地插進廣場中,堅硬的花崗岩石板呈枝丫狀裂開,有些裂紋足有兩根手指頭那麼粗。
強勁的劍氣把周圍的人逼退了大大的一步,他們只感覺到靈陽的劍氣,而裳月和玄罌還感覺到另一種氣息,那就是濃濃的怒氣。
他們的目光都被這把突如其來的劍吸引了過去,直到靈陽的嗡鳴之聲沒有了,視線才重新回到鏡湖上空。
短短的眨眼間,他們卻看到了驚人的一幕,雪青璃的肩被一條閃着電光的鎖鏈直穿而過,她的血從雪白的衣衫中滲出,一點點蔓延至裙袍。
這是不是變得太快了,玄罌有些接受不了,之前慕翎淵還說幫雪青璃找證據呢!現在怎麼說翻臉就翻臉。
就差這麼一步,陌鈺眼睜睜地看着胥光鏈穿過了雪青璃的琵琶骨,這條鏈子還是他親自交給慕翎淵的,他衝着慕翎淵就是一頓責問:“你這是爲何,她從來沒有反抗過,你用得着刺穿她的琵琶骨嗎?”
“她擁有女媧的創世之力,不得不防。”慕翎淵這不是杞人憂天嗎?
“這個理由用得好。”雪青璃咬着牙,忍痛鼓起掌,現在她總算體會到當初敏芷羅被靈陽刺中是什麼感受,心裡的傷遠比身體的傷要痛上無數倍。
她笑了,眼角卻滑下一顆如血的淚,原來她不是無淚之人,只是情未到深處,淚自無。
如今心彷彿碎了一樣,她的淚也就很自然地落下。
鳳族流傳着一段話,說鳳凰淚,泣如血,皆因情猶憐,愛可悲,原來這話是真的,雪青璃抹掉臉上的血淚,這就是鳳凰傷情流下的淚水。
“璃……”陌鈺輕呼強顏歡笑的雪青璃,可只說出一個字,就被雪青璃接下來的舉動驚到了。
他看見雪青璃一點點地扯出身體內的胥光鏈,他可以聽見她皮肉撕裂的聲音,每拔出一點,血流的速度就快一點,她的額頭滑下一滴又一滴豆大的汗珠。
“我把這條胥光鏈還給你,好讓你下次對付不聽話的重犯。”雪青璃語氣平和地說完這話,好像這傷一點也沒影響到她。
慕翎淵淡漠地看着她把胥光鏈從身體裡抽出,眼裡平靜地如一面鏡子,彷彿看慣了這樣的場面。
到了最後,雪青璃用盡全身力氣用力一扯,長長的胥光鏈被她拿在手裡,上面沾滿了她的血。
沾了她血的胥光鏈被她隨手一扔,竟扔到靈陽旁邊,那條鎖鏈上的血刺激着衆人的眼球,他們可以想象得到方纔發生了什麼。
琵琶骨被刺穿,等同被鎖住了全部修爲,雪青璃能撐那麼久已經很棒了,血把她的裙袍染紅,此刻的慕翎淵在她眼裡是很模糊的,她依稀能看見一個人影在眼前晃。
失血過多的她最終暈厥了過去,閉上眼的那一刻,她從上空墜落。
慕翎淵縱身而下,把她摟在懷裡,儘管結果已定,可她不應該以這樣的方式死去。
他把她帶回了廣場,隨後就將她交給了忘痕長老,“將她囚禁在鎖魂塔,明天執行噬魂之刑。”
對於這個決定,各派掌門略顯疑惑,爲何要等到明天,現在不行嗎?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彷彿註定了雪青璃的結局,他們也沒什麼異議了,免得再出事端。
雪青璃已經傷得這麼嚴重,根本無法使用靈力,慕翎淵居然還把她關進飄蕩着萬千妖魂的鎖魂塔,難道他真的那麼絕情,在執行噬魂之刑之前,還讓她受一些苦?
認識他千年的玄罌,裳月和陌鈺,都覺得此時的他十分陌生,就像被惡魔附身那樣狠絕、嗜血。
自從上次被雪青璃無意間開啓了那個古老圖騰之後,那些妖魔之魂就沒敢在最底層飄蕩,這對雪青璃來說,這一層是很安全的。
一晴和千黛聽從忘痕長老的吩咐,把雪青璃攙扶進了這一層,她們走過的路已成了一條血路。
她們小心翼翼地把雪青璃安放在地面,沾在手上的血都是粘稠的,溫熱的。
“君上也太狠心了,竟然下這樣的狠手,難道他忘了青璃師尊曾經是怎麼樣對他的嗎?”一晴看到血跡斑斑的雪青璃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淚忍不住流了出來。
“其實正道狠心起來,比那些魔道更狠。”千黛這話只敢和一晴說說。
“不行,我要給她療傷,要不然,她怎麼熬得過長長的一夜。”說罷,一晴往雪青璃身上灌注真氣。
一晴的好心卻讓雪青璃再次受了罪,只見雪青璃痛得蜷縮起來,縮成一個小球。
她喊出的一個痛字,嚇得一晴不知所措,幸好千黛提前準備了一些藥,“青璃師尊被穿了琵琶骨,你這樣做只會讓她更痛,我拿了些藥來,我們幫她塗在傷口上,順便給她換一身乾淨的衣裳,免得這些血腥氣引來那些妖魔。”
“好。”被嚇得呆呆的一晴,好像木偶一樣應答着千黛。
一場突如其來的審判大會,最終以雪青璃傷重而終止。
陌鈺和慕翎淵第一次產生了分歧,是因爲雪青璃;玄罌第一次對慕翎淵不滿,是因爲雪青璃;裳月第一次覺得自己從未了解過慕翎淵,是因爲雪青璃。
夜幕悄悄來臨,那把冰冷的靈陽劍還牢牢地插在廣場上,沒人去取,也沒人去動,而那條原本待在靈陽旁邊的胥光鏈,卻不見了蹤影,只留下一攤乾涸的血跡。
深夜裡,除了巡視的弟子外,今晚的崎裳沒有閒暇的弟子在外溜達,而是早早回到房裡休息,儘管睡不着,可他們必須強迫自己睡覺。
寂靜的崎裳,有一個地方並不是那麼平靜,就是鎖魂塔,並不是妖魔作祟,而是迎來了一名不速之客。
來人一身華貴服飾,臉上帶着一個鎏金面具,面具上是妖嬈的百花紋。
那人來得悄無聲息,就連看守鎖魂塔的弟子也沒看到他是怎麼進去的。
他進來時,雪青璃剛好醒來,被包紮過的傷口,因爲小小的牽動,又滲出了血,剛換上的衣裳又被染紅了。
來人一步接一步地走近雪青璃,步伐很輕很慢,生怕吵醒她似的,他慢慢地走到她身邊,然後蹲了下來,雙眸凝望着‘沉睡中’的她。
忽然,雪青璃猛地睜開眼眸,與那人來了個直面對視,她見到這個人的時候,眉心攏緊,她很不高興看到他來這裡:“你來做什麼,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有多危險。”
“我知道,但我也明白,如果你再不離開此地,明天只有死路一條。”這兩人是老相識?這個人不會是夙錦吧?
“那又如何”雪青璃不在乎。
“好一句那又如何,你今天可是親眼目睹了他是怎麼對待你的,他爲了他師父,可以說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你別忘了,你還有責任。”這個人到底是誰,爲何會這麼清楚。
雪青璃聽到這話的時候,只是發出了一聲冷笑,臉上出現了一刻悲涼,她在爲慕翎淵的絕情,爲自己的責任感到可悲。
“我不會跟你走的,即使他對我這麼狠心,我也要他永遠記得我。”她不是找虐嗎?
“璃子,你這是何苦呢!”聽到這個稱呼,像是夙錦來了,可從身形上看,又有一點不像。
雪青璃的心不好過,他的心也跟着痛。
“人生難得苦一場,就算很痛很苦,我也要他爲我的死感到難受,感到愧疚。”雪青璃的眼眶泛紅,雙手緊拽着上衣。
“璃子……”夙錦還想勸勸她,卻被一個人打斷了:“把她重傷,果真把你引了出來,妖皇,你潛伏了這麼久,還是露出了狐狸尾巴。”
雪青璃看着慕翎淵走到自己面前,心已結成了冰,被慕翎淵喚作妖皇的男子看着眼前這個鎮定自若的男人,笑了:“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