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正經番外
林宜修給春杏準備了兩個貼身丫鬟,一個叫晨露,一個夕聽。
鬧喜房的衆人都已散去,新郎官也去前頭陪客敬酒去了,春杏一邊讓晨露幫她取下頭上沉甸甸的髮飾,一邊輕聲吩咐夕聽備水。淨面後,她讓兩個丫鬟在外間候著,自己去了內間。從早上到現在,她只吃了兩塊糕點,可她一點都不餓。
她坐在牀邊,看看這陌生的喜慶的屋子,心裡有個地方,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從今以後,她就要在這個地方生活了,這麼大的宅子,她只認識兩個人,一個是他,一個是他的弟弟。說是認識,其實不過就是見過幾次罷了,她和他說過的話,一隻手都數的過來。
想到那個人,春杏臉上有些燙。她脫了鞋子,面朝裡躺下,手無意識地摩挲被子上的大紅牡丹。
她想到了村子裡的家人,爹,娘,弟弟,哥哥們,二嫂,甚至還有大黃。
然後,她想到了跟他印象深刻的兩次見面。
第一次,是他來村裡的那個早上。
他怎麼能那麼壞呢?明明認出她了,偏要裝不認識,害得她誤會他是惡人,一路提心吊膽逃到二哥家的後門,然後他又突然走過來,跟她說了那樣一番情話,還問她對他滿意否。滿意麼?
一點都不滿意,壞透了,她羞惱地罵了他一句,頭也不回地跑了。氣沖沖地回了家,本想跟孃親抱怨的,卻不知爲何,心底竟漸漸涌出一絲難以形容的甜。晚上她翻來覆去地睡不著,閉上眼睛,腦海裡便全是他溫和而笑的樣子。他沒有三哥好看,可他的笑,莫名地讓她心裡緊張。
因爲是早上見面,所以他給丫鬟取了晨露的名嗎?
那夕聽呢?
想到那次的莽撞,春杏恨恨地捶了一下被子,都怪二嫂,害她丟了那麼大的人!
待嫁的那段日子,她是徬徨不安的。除了三哥,家裡沒有人知道他的脾氣品性如何,就只知道他很有學問,他父親當過京城大官罷了。按理說,她知道這些也就夠了,反正都訂了婚嫁日子,就算知道再多,又有什麼用?可她就是想知道啊,所以三哥中舉回來,她在家猶豫不決了三天,終於忍不住偷偷溜過去了。
三哥並不在屋中,原來他把舊屋收拾出來了,白日裡在那邊專心讀書。跟二嫂待了會兒,她興致沖沖地跑過去找三哥,因爲兩人打小就關係好,她也沒扭捏,說了兩句貼己話便問他林宜修那個人怎麼樣。當時三哥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她,她以爲三哥只是意外她會如此直白的問出來,剛要催他快說,門簾被人挑開了,她隨意回頭看去,哪想門口站著的竟然是根本不該出現在村裡的林宜修!
林宜修來了,爲什麼二嫂不告訴她一聲?要是提前知道,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跑來舊屋啊!
想到那時的尷尬,春杏懊惱地砸了砸牀,他一定聽見她的問題了,所以給人家取名叫夕聽!
他肯定會覺得她很想嫁給他吧?說不定還誤會她是故意找他去的呢!
真是丟死人了!
春杏心煩意亂,拽過被子矇住臉,悶頭睡覺。反正距離天黑還早著呢,就算他回來了,晨露她們也會先來叫醒她的。
她也不知道自已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聽到身邊有人喚「小杏」……
春杏睜開眼睛,視線還有些恍惚,聽那人又喊了一聲,她習慣地叫了聲「三哥」,家裡,只有三哥會這樣叫她。
手忽然被握住,沒等她反應過來,人已經被扶了起來,「小杏,是我。」
春杏這才瞥見男人身上的大紅喜服,她的臉刷的一下就燒了起來,垂眸不敢看他,隨即後知後覺地發現,髮髻不知何時被人解開了,一側長髮垂到了胸前,發黑如緞,紅衣似火。她越來越緊張,十歲以後,她還沒在哪個男人面前披散過頭髮呢。
哦,手還在他手裡,他的手,好熱。
心撲通撲通亂跳,春杏試探著往回縮。
林宜修哪裡肯放,他握得牢牢的,專注地盯著自已的新娘子,眸色幽深。
夢裡夢過許多次的人,終於嫁給了他。她在他的家,在他的牀上,在他的手中。
「小杏,你怎麼不看我?」
有淡淡的酒氣撲面而來,不難聞,卻讓人越發慌亂。可是到了這個份上,逃,逃不掉,躲,躲不開,漫長的羞澀後,春杏慢慢平靜了些,憶起他的戲弄,她扭過頭,望著牀裡面,沒好氣地道:「你有什麼好看的?我爲何要看你?」她就不看,他能怎麼樣!
林宜修錯愕,未料她如此……嬌憨。
他看著她,喉頭滾動。
紅衣紅帳紅燭,在她細白的臉龐和脖頸上都映照出淡淡的紅暈。她的眉細長如竹葉,眼睫翕動似蝶翅,最誘人的,就是那微微嘟起的紅脣了。是啊,爲何要看自已?她那麼好看,該看她纔是。
藉著點點醉意,他毫無預兆的,按住她的肩膀,壓著她倒了下去。他是個正常的男人,剛剛進來時,嬌妻酣睡在牀,他強忍著纔沒有撲上去,現在她醒了,她跟他撒嬌使小脾氣,他要好好收拾她。
「小杏,天黑了,咱們歇息吧。」他壓著她柔軟的身子,按著她掙扎不已的小手,在她頭頂道。她終於敢看他了,她的眼睛真好看,好像含著秋水,盈盈動人。
直到此刻,被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壓著,春杏才真正意識到,她嫁人了,這個男人,可以對她做任何事。如今,也是她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面對他。這個男人,五官俊朗,眸若寒星,白皙的面孔微微泛紅,也不知是因爲喝了酒,還是因爲……
身下被一根硬硬的東西抵住了。
春杏怕了,她還不熟悉這個男人,就要先做那最親密的事嗎?
但她馬上又緊張地安慰自已,天底下那麼多夫妻,有幾對兒是熟悉後才這樣的呢?
灼熱的氣息越來越近,她輕輕顫著,最終還是膽怯,在他的脣壓下來時,扭過頭去,閉著眼睛求他:「等等,咱們,先說說話吧……」
「我已經等了一年多了,小杏別怕,咱們以後有的是時間說話,別怕,我會輕點的。」林宜修片刻都等不下去了,她臉紅如霞,嬌顫如初遭雨打的三月杏花,一個慌亂躲閃的眼神,一句顫抖的低低哀求,都讓他全身血液都爲她喧囂。怕嚇到她,他調整了呼吸,溫聲安撫她,開始爲她寬衣解帶。
春杏閉著眼睛,忐忑不安地等待著,他的手指碰上了領口,他溫熱的指尖觸到了她的脖頸,她還是害怕,忍不住攥住他的手,顫著音求他:「蓋上被子行嗎?」
清澈的桃花眼裡噙著淚珠,瑩瑩動人,好可憐的模樣。
林宜修心疼了,扯過被子蓋住兩人,只稍稍超過頭頂。藉著外面的燭光,他捧著她的臉,「怕什麼?我是你相公,會對你好一輩子的。」
沒有那麼亮了,春杏稍稍心安,對上他憐惜的眸子,她問出了一直埋在心裡的疑惑和不安:「我只是個山野村女,你爲什麼非要娶我呢?」她知道自已好看,但他在京城裡長大,什麼樣的女子沒見過?
林宜修溫柔的笑,親了親她的手,「因爲你讓我動心了,讓我一直惦記著,日思夜想。」
他的目光太專注,裡面有太濃烈的感情,春杏不敢與他對視,別開眼道:「就因爲我好看嗎?那你就沒對旁人動過心?」
她以爲林宜修會說些別的理由,未曾想他直接承認了,「是因爲你好看。」
春杏心裡有些酸,因爲好看動心,那他早晚也會對旁人動心的。
林宜修將她的期待和黯然看在眼裡,心裡很歡喜,她已經開始在乎他了。
「傻丫頭,新婚夜就擔心那麼多,以後該怎麼過?」
他撫著她的臉,語氣認真:「放心吧,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多看一眼任何女子,美也好,醜也好,不曾看過,更不用提動心了。可不知爲何,那晚看到你摸你弟弟腦袋的手,我就忍不住看你了。第一眼,記住了。在巷子裡,看你第二眼,上了心。在馬車裡,遠遠看你第三眼,就刻在了心裡,自此一直想著你。小杏,你老老實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山裡的狐狸變的,專門出來勾我的心了?」
狐狸變的……狐狸精嗎?
春杏惱了,伸手推他:「你纔是狐狸精……」
林宜修一把攥住她的手,啞聲道:「我不是,你是。放心,就算你是狐狸精,我也認了。小狐狸,在你勾我的心之前,先讓我嚐嚐那種滋味好嗎?書上說了,狐狸精最會玩弄男人了,小狐狸,你有什麼手段,都用在我身上吧。」
「你別胡說!」春杏被他放蕩的話說得根本無法見人了,全身使勁兒要推他下去。
「嗯,果然好手段。」林宜修悶哼一聲,用力頂了女人一下,按住她的手,急切去解她的嫁衣。
喜被如紅浪翻滾,男人的袍子中衣,女人的肚兜褻褲,一件件被丟了出來。
「小狐狸,這裡是怎麼變出來的,真軟……」
「別親那兒,啊!」
「小狐狸,你的腰真細,咦,怎麼沒有尾巴?我再找找。」
「林宜修!」
「哦,小狐狸就是用這裡勾人魂兒的吧?我試試。」
「別,疼……」
「別哭,我輕點,我的小狐狸第一次勾搭人,以後就厲害了。」
「唔……」
紅燭搖曳,在男人一聲聲的「小狐狸」中,春杏覺得自已好像真的變成了一隻狐狸精,否則看著那麼溫和沉穩的人,怎麼會這般放蕩形骸?竟然一次兩次不夠,深更半夜讓人給她煮麪吃,吃完,就又欺了上來?
而她又做了多少年的狐狸精呢?
至少,當這個在牀幃裡喊了她無數次狐狸精的男人高居內閣首輔之前,他一直被她勾著,沒有正眼看過任何一個女人,無論是聖上賜的,下屬巴結奉上的,還是主動送上門來的。待他年邁辭官,帶她回東橋鎮養老,兩人重溫當年相遇的那一瞬時,她握著他的手,看他在月色燈光中依舊溫和的眉眼,她終於相信,她真的是隻狐狸精,因爲,她勾住了這個男人的心,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