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錢是平時我和爸爸給爺爺奶奶的生活費,奶奶曾經跟我說要攢起來給我做嫁妝,沒想到今天卻這樣被派上用場…… 醫藥費交上了,奶奶還是癡癡呆呆的不認得人。爺爺倒是沒有怎麼着急,每天給奶奶洗臉、餵奶奶吃飯、推奶奶散步、給奶奶講故事、按摩…… 我跟爺爺商量關於爸爸的葬禮的事情,爺爺低着頭不說話,連抽了五根菸,直嗆得咳個不停,最後,爺爺按滅了菸蒂,背對着我,用沙啞的聲音說:“讓他走的清靜點。” 爸爸的葬禮很簡單,爸爸走的很安靜。 爺爺,白髮人送黑髮人,一夜之間老了十幾歲。 我長這麼大,爸爸沒有吵過我一句,無論我多麼任性、多麼叛逆,爸爸總是無限制的包容我。小時候,我生病了,爸爸就寸步不離的守着我,給我講故事,給我剝瓜子;我生氣了,爸爸就想盡辦法的哄我開心,又是變魔術又是玩倒立;我在學校受了委屈,爸爸第一時間衝到學校爲我出氣;跟媽媽離婚後,爸爸總覺得對不起我,對我更是百依百順;每次打電話,爸爸總是激動的千叮嚀萬囑咐…… 今年過年的時候,爸爸還說這是最後一年出去打工,以後就在家享福。 可是爸爸,您還沒等到女兒孝敬您呢! 爸爸,奶奶生病了,您知道嗎? 爸爸,女兒好累,您知道嗎?您不是最心疼女兒了嗎?那您就回來幫我分擔一些啊,不要讓我一個人,不要不管我。 媽媽來的時候,我正在給奶奶煲湯。 “琪琪,你瘦了。”媽媽憐惜的看着我說,“是媽媽沒有照顧好你。” “媽,我已經是大人了,有些事必須我自己承擔。再說,您已經有自己的家庭,我理解您。” “你有什麼打算?” “我想回北京工作。” “還要跑那麼遠嗎?” “媽,我在北京很受領導重視的,回去工資會很高。” “可是你一個人讓媽媽怎麼放心啊?” “媽,沒事的。’ “對了, 你跟許飛怎麼了?分手了嗎?這麼大的事情他都沒有過來,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 我知道再也隱瞞不下去了:“是的,分手了。” 看着媽媽失落的眼神,我又補充道:“媽,您以前說得對,女孩子嫁人應該找個經濟好的,這樣才能過得更滋潤,我以後就要找個有錢人,做個闊太太,呵呵。” …… 經過爺爺一個月的悉心照料,奶奶已經能認出我和爺爺了,並且可以跟我們簡單的講話。爲了給奶奶最好的治療條件,我已經把能湊的錢全部花幹,還欠着老邵和晏子的錢。 我要回北京! 當我把決定告訴爺爺的時候,爺爺並沒有很驚訝,點點頭說:“小妮兒,記着,活着最重要,好好活着,其他都不重要,好好的活着……” 我抱住輪椅上的奶奶,緊咬着嘴脣不讓自己抽泣。 爲了奶奶,爲了一家人的生活,我必須努力工作。北京,我又回來了! 出了火車站,何凱文已經在等我了,我提前給他打過電話,所以他早早地便到了火車站。來北京,能算得上朋友的也只有何凱文和葉總監了,但是葉總監畢竟是我的上司,私事就不好麻煩她了。 “謝謝你!”我坐在何凱文的車上,很真誠的向他表達我的謝意。 “不用客氣,你幫我照顧凱西,我還沒來得及謝你呢。” “對了,何先生,我還有件事,想要跟你說。”我思考了好久,終於還是開口。 “什麼事情啊,你說。” “我在你家裡畫的那些畫,我想帶走,可以嗎?”我看着何凱文,試探性的問道。 “呵呵,畫本來就是你畫的,你當然有權利拿走,但是我也有個請求,請樂小姐務必答應。” “什麼要求?” “你畫的那個小女孩是我的女兒,我想留下其中的一幅畫,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她了,看着畫,就像見到她一樣。” “她……在哪裡?”我心中有一種隱隱地不祥預感。 “她在天堂。” “……”我愣住,“對不起……” 爲什麼美好的事物總是沒有好的結局呢?我現在還記得那女孩甜美的笑容,惹人憐愛的臉蛋,那樣的精靈,上帝你怎麼可以、怎麼忍心那麼着急的帶走她? 何凱文把車停住,雙手扶着方向盤,眼睛看向前方:“已經是過去很久的事情了,我和我的前妻有一個很可愛的女兒——瑞貝卡。我前妻是律師,我開着自己的公司,整天忙於工作,對她們母女關心的自然很少,瑞貝卡七歲生日那天晚上,我還在公司加班,孩子跟媽媽鬧着要跟我一起過生日,我前妻便把孩子送到我公司,孩子見了我很興奮,我也高興地忘了勞累。”何凱文轉過頭看我一眼,滿眼的幸福,“瑞貝卡在我的辦公室玩的很開心,可是我前妻第二天有案子,必須早點回去,於是我讓她先走,讓孩子在我辦公室玩。”何凱文把頭埋在方向盤上,我能看出他正在痛苦的回憶着,“可是我千不該萬不該把孩子一個人留在辦公室,自己去見客戶……”何凱文的脊背輕輕地抖動,我從來沒見過他如此痛苦的表現,一個堅強穩重的男人也有如此脆弱的時候。 “何先生,你還好嗎?” 何凱文擡起頭,繼續說:“當我回來的時候,瑞貝卡在沙發上睡着了,沒有蓋被子,當我走近她才發現她小臉通紅,用手一摸,燙的嚇人……” 此刻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我相信他失去女兒的痛苦不亞於我失去父親的撕心裂肺。 “高燒引發腦膜炎,搶救無效……”何凱文的聲音已經顫抖,“我前妻也因此跟我離婚。” 我鼻子很酸,心中有萬分同情卻不知如何表達,看着眼前這個大男人像個無助的孩子,不知哪來的勇氣,我伸出左手,輕輕握住他放在方向盤上的右手,安慰他說:“都過去了。” 何凱文轉過頭看着我,他眼睛裡還殘留着淚花,看着我堅定地眼神,他反而微笑了,反手握住我的手說:“對,這也是我想要跟你說的話。逝去的人不能回來,活着的人一定要堅強!” “一定要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