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清晨來得很早,像是迫不及待早到約會地點的懷春少年。
某個房間內,一對交頸而眠的男女有轉醒跡象,果不其然,男人摸索着開始穿衣。
“才睡下呢,官人要起了嗎?”
“若不是你太迷人,早在兩個時辰之前我們已經行動了。”
這赫然是纏綿大半夜的司權兩人,納蘭顏一聽有行動也立即精神,還以爲自家男人轉性了,原來已經拖延許久。
“官人真壞,又瞞着人家,要是誤了正事家裡姐妹又得說我!”
“放心,一切盡在掌握中,現在我們就去見見預言諦揭浮盒選中的人?”
“有這預言嗎?”
“剛出的,神目老人說的。”
司權嘴角輕揚,手中一張紙條攤開。
與此同時,流瓔十里之外的城郊處,本該晨旭斜照的石林,進入才知道里面是密雲籠罩,翻滾的黑雲中更是雷電交加,內外差異得着實詭異。而在這滂沱大雨下,灰濛濛一片隱約有三五人影走動,細看,流瓔城有名風流貴少曹流竟然就在其中,其餘三人青衣蒙面,緊身武服,脖頸處上繡淡水色七層葉嫩芽。若是司權在此肯定認出,爲首一人正是救走曹流,氣息似曾相識的那位。
傾盆大雨加上石林迷宮,墨雲沒有紕漏,使得任何一絲光亮都無法照進。行路已難,還要走出迷宮,曹流一行人當然要充分準備。在他們面前,一隻白色星光引路——這是一種沒有眼睛,酷似蝗蟲的飛蛾,名爲穿幻子,越是黑暗的地方越能發出光亮,培養起來極爲複雜跟耗財,一般只有頂級勢力纔有這魄力培養,但卻是破除幻陣的好利器。
不錯,曹流一行人正處於幻陣中,而幻陣最大的用處,便是用來隱藏。四人行走在深巷中,很快到了一座矮山前,似乎已經是死路,而穿幻子直接飛入石壁中。曹流等人反應過來,這只是一堵虛牆而已。
“一牆一世界,都跟緊,以防走散。”
爲首之人伸手,果然穿過石壁,叮囑一聲當先跨出。曹流第三個踏入,還沒看清狀況,近在咫尺的打鬥聲傳來,看了交戰的雙方,同時也看清這個環境:跟之前一樣的電閃雷鳴,甚至更加狂風暴雨,然而地面卻換成了密林。雨點打在密葉上像是戰前擂鼓,上空就是神魔在廝殺,灰濛雨幕下難以分辨敵友。
“咦,這不是流瓔夜行俠曹流曹大少爺嗎?沒想到手下的人倒是不一般。”
曹流一驚,自己夜行俠的身份只有最親近的寥寥幾人知曉,對方是何來歷?轉眼看向不遠處,一棵數十米的大樹旁,靠着一位華衣公子,他手中玩弄一團白色飛蟲,正是最先過來的穿幻子。
曹流當即反應過來,對方是幽靈城少主木華,幽靈城盤踞幽州上百年,又是情報專家,知道他的身份無可厚非。何況,木華大部分時間混跡在流瓔城,曹流跟他也算有點頭之交。
“原來是木少主,大家都住手,自己人。”
聽到曹流說話,雙方人果然停下來。
“看諸位標識,是權術宮的人吧?還真是意外,認識曹少爺這麼久,還以爲一個夜行俠的身份已經夠神秘,沒想到背後勢力更神秘莫測。”
幽靈城確實做過不少功夫,都已經能夠從服裝標識認出權術宮的人。當然也是爲了生意,既然大陸人這麼好奇權術宮來歷,當然要調查好情報做買賣。可惜的是,別說他們,即使玄機樓對權術宮也知之甚少。
三名青衣人對於木華的點破身份吃了一驚,不過任務要緊,他們沒心思交朋友,既然到達此地就是競爭對手,能不跟對方交手最好,要打,他們也毫不猶豫。
“木少主謬讚,想必你們來此也是爲了尋找聞人,大家相識一場,爲了避免生死爭奪,不如各走一邊,說不定現在已經有大批人馬趕來,我們全憑本事跟運氣如何?”
“好啊,我沒意見。”
木華很是灑脫,手掌一鬆,白色光團飛回主人身邊,然而曹流猛然心驚——期待歸還的穿幻子帶有森森殺氣。
“不好,是暗器!”
緊急之下,還是一直防備的權術宮人當先察覺,及時伸出援手替曹流擋招。
“卑鄙,怪不得幽靈城被千夫所指。”
“那是嫉妒跟恐懼,正如你個地頭蛇,什麼夜行俠,也有資格跟我談條件?”
木華說話之際,一行手下四五人早攻向曹流四人,都不是泛泛之輩,成包圍之勢夾擊,暗夜風雨中,廝殺格外悽壯。
“他的目標是穿幻子,我掩護,曹流你把它搶回來。”
“原來如此,有勞周大哥了!”
曹流不知道穿幻子價值,但木華心思被權術攻的人一眼看出。不錯,如今實力大損的幽靈城沒有能力培養穿幻子這種神奇之物,木華準備很充分,來人兩個都是懂陣法的,然而依然迷困多時,見了弱者手中有急需東西,哪能不動心?
事實證明木華眼光太差,甚至是管中窺豹。在他看來,曹流不過區區一個不敢露面以實現他行俠仗義理想的城市富豪罷了,他的手下更能強到哪去?至於他身後的權術宮,無非一樣是不敢露面虛張聲勢的東西。而此時,幾乎是二對一的局面,卻被對方佔據上風。
看到權術宮的人如此勇猛,平時還忌憚木華背景的曹流再無壓力,一出手就是狠招,還是數年來打擊罪犯自學的巧勁,對付罪惡之人他何曾留手過?
見曹流向自己殺來,木華先冷笑三聲:真是不知死活,以爲普通城民恭維幾聲夜行俠就敢向堂堂一流高手的他動手?不好好教訓一下他,也太不知天高地厚。
昏天暴雨中,兩人立刻交手,出乎意料的是,竟然平分秋色。
“流瓔夜行俠,果然名不虛傳!”
“過獎!”
木華分明是揶揄對方,哪知曹流信以爲真,他不再隱忍,第二招便打得曹流大退。
密林太深,不過幾個呼吸功夫,後退十來米的曹流失去同伴身影,彷彿整個森林就他跟木華兩人。大雨迷濛,雷電驚心,暗色幽林森冷。陰煞彷彿吞噬一切。曹流兩人你來我往各不相讓,刀光劍影劃破落珠,劍氣橫流分割林葉。道道閃光七開八落,條條鋒芒四面襲散。
“死!”
終究是曹流技不如人,又是一招硬碰,內力不足的他倒飛而出,摔落地上激起三尺地水,滑行丈許撞停樹根之下。一擊得手,木華趁勢追擊,一刃白芒對準曹流心臟。
窮途末路的生死攸關之際,曹流想要尋援同伴也來不及。面對來勢洶洶而避之不及一劍,他甚至來不及思考,倉皇之下只是一劍刺出。
“噗嗤!”
時間過去許久,想象中的死亡遲遲沒有落下,曹流再次睜開眼時,他感覺到了上蒼眷顧:木華劍尖正停在他心臟半寸之前,而他手中長劍已經穿破木華心臟。
“一劍殺死幽靈城少主,不錯,很好!”
曹流還在盯着死不瞑目的木華不敢相信,眼前一道人影緩緩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