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這個時候,發牌員插話進來。“您知道,您說的是一種單純存在於理論上的事情。”
“哦,我覺得這很現實啊。”
“是這樣的,先生。”發牌員用一種看上去很誠實的態度說道。“首先,您可以向賭場借錢。如果您的賭金不足,而您的牌又是必勝,那麼您完全可以這麼做。要知道,賭場的資金雖然有限,但是隨時拿出一千個大金奧利是完全不成問題的……”
“如果賭場沒錢可借了呢?”艾修魯法特似乎是漫不經心的回答。
“只要您不離開賭桌,您想幹什麼都行。我相信您可以立馬從四周的其他客人那裡籌集一筆資金。只要您有必勝之牌,我認爲這不是什麼問題。”
“要是我的對手,”艾修魯法特用手指了指對面的那位。“準備了非常充裕的資金了呢?”
“您可以找幾個可靠的人,讓他們幫您籌錢。我相信這不是什麼太大的難題。城裡有很多放貸的商人,隨便找上幾個,讓他們過來看看牌局,我相信他們都會願意墊資的。”發牌員回答道。“除非出現一位客人的錢比全城的資金都多的情況——正如我剛纔所說,這只是一種理論上有可能的事情。”
“好吧,我們開始。”艾修魯法特坐正了身體。
發牌員開始整理牌面。他的動作很快,只是一小會的功夫,一切就準備完畢,正式發牌開始。
在發牌員開始發牌的時候,剛纔那種張狂和輕蔑就從艾修魯法特的對手臉上消失了,剩下的只有一絲得意的微笑。那是那種看着獵物走進陷阱的獵人的笑容。
四周的其他客人圍上來,看着這一局實力懸殊的較量。一方身前的賭金簡直堆成了小山,全部由金幣、銀幣和鈔票組成。另外一方身前只有一個孤零零的裝着銀幣的錢袋子。別的不說,如此懸殊的較量就可以吸引普通人的眼光了。因爲正常情況下,賭本相差如此懸殊的兩個人壓根就賭不起來。
第一張牌發上來。有着綠色狼眼的男人看都沒看自己的牌,直接將一個錢袋子丟到前?到前面下注。任何人都能看出,這個錢袋子要比艾修魯法特的那個錢袋大上一些。
“我用這些賭你的錢袋。”狼眼男子說道。
“我跟。”艾修魯法特同樣把自己的錢袋放到檯面上。這樣一來,他就空空如也,啥都沒有了。
狼眼男子的嘴角綻出一個如真正的狼般的笑容。第二張牌發上來了,他依然連一眼都沒有看自己的牌,也沒有看艾修魯法特的牌。他的眼睛盯着面前這個裝出可悲鎮定姿態的傢伙——他不認識艾修魯法特,但是他知道對方臉上的鎮定完全是僞裝出來的。他混跡在這種地方已經好多年,早已經煉成一副高明的眼力,基本上一眼就能從對方的言行舉止和衣着打扮上判斷出對方的來歷,看出對方到底是肥羊還是餓狼,到底是鮮肉還是誘餌。他對自己的眼力很有信心。
這個叫做艾修魯法特的男人,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有錢人。此人身上完全感受不到富家翁的那種彷彿本能一般的炫耀舉止,也沒有貴族那種雍容的氣質。他很快就確定,這個叫做艾修魯法特男人正如情報上所說的,是一個刀頭舔血的僱傭兵。他那種磨練過的,敏銳卻又鎮定的氣質,那種後背挺得筆直的姿勢,那種動作之間不經意的微小細節,一切的一切都說明這個男人是個軍人(或者說曾經是個軍人)。雖然他既沒有普通僱傭兵的那種粗野和蠻橫,但是他應該就是一個當兵的,最多也只是一個隊長罷了。
很多人都認爲僱傭兵是一個收入豐厚的工作,但是事實上真的很少能看到有錢的僱傭兵。因爲這個職業的人只要兜裡有了幾個錢,他們就會帶着國王一般的驕傲,用大富豪那種一擲千金的氣概,在某個城市的酒館、妓院,亦或者其他消費的地方將手中的錢花的乾乾淨淨。這很正常——刀頭舔血的生活積累太多的壓力,所以僱傭兵需要宣泄。
對待這種僱傭兵,最好的方式就是傷害他們的驕傲。所以他眼睛死盯着艾修魯法特,手上卻隨手抓起一把金燦燦的金幣。“我加註。”
艾修魯法特面前空空,一無所有。這個時候,葛瑞卻果斷的拿出了自己的那個錢袋。
“艾修魯法特,我支持你。”他把自己的那個錢袋也丟過去。
“賭金不足。”發牌員提醒道。
艾修魯法特完全可以選擇離開,讓自己輸掉那一筆不需要自己支付的錢。但是他卻不想在這個時候退縮。他有一一種朦朧的感覺,好像某個人告訴過他,這種賭場私下裡僱來的作弊份子,實際上本身卻是最大的漏洞。因爲這種人實際上並不是真正懂得賭博,他只是,也只會依靠作弊贏錢。一旦離開了他所依賴的那種環境,一旦他作弊的手段失敗,也就是說雙方真正開始賭博的時候,這種人的心理反而遠比普通的賭徒脆弱上許多。他會執着的走向毀滅自己的深淵。
“可是我……”艾修魯法特擡頭看向發牌員,那樣子好像在求助一樣。
“您可以借錢。”發牌員提示。“您的牌不錯。”就好像做好準備的一樣,發牌員的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借條,送到艾修魯法特的面前。
狼眼男子幾乎想笑出聲來。說實話,看着目標如此簡單的就進入了陷阱,反而讓他開始嘲笑自己過於多慮了。他看着艾修魯法特簽完了單子。發牌員馬上叫了一聲,接着門口一位賭場服務生出現。他拿走了那張單子,然後留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錢袋。
這樣子,應該算是完全的掉進陷阱裡來了吧。狼眼男子懶洋洋的看着對方從錢袋裡摸出黃燦燦的金幣,放在桌面上跟注。三十個金奧利,他早就知道這張借條的金額。這個金額不是一個離譜的數字——雖然說對於平民百姓來說這是個很大的數字,但是對於貴族或者大商人而言,這金額大歸大,也只是遊戲的程度罷了。這個叫做艾修魯法特的傢伙雖然肯定不是有錢人,但是這種金額,他也許能夠付得出來。
但是這筆借款的本質卻是捆在棍子上的胡蘿蔔。驢子爲了吃到胡蘿蔔而向前邁出一步,爲了讓它邁的這一步不至於浪費,它就必須邁出下一步,然後依次循環,永無止境。到後來,驢子會爲了之前所邁出的每一步,而拒絕思考這樣一個問題——那根胡蘿蔔壓根就吃不到。
雖然這只是一個比喻,但是這卻是人類的本性。狼眼男子耐心的等待第三張牌放上來,然後他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又堆了一堆錢上去。不是很多,但是比艾修魯法特剩餘的錢多上差不多一倍。
“我再加註。”他說道。艾修魯法特如果拒絕加註,那他就等於認輸放棄。他之前投注的所有金額就歸狼眼男子所有。
他微笑着,看着艾修魯法特又簽了一份借據。一筆新的賭金被送到的桌上。這一筆可不是區區三十個金奧利的借款了,而是增加了整整二十倍,六百個金奧利。賭場拿過來的是鈔票,看上去不是很多,但在價值上已經足以和狼眼男子面前的小山匹敵了。
獵物已經完全落網了。他看了兩邊一眼。大批看熱鬧的人湊了上來,圍在他們兩個身邊竊竊私語。這種借款可是很考驗底氣的——要知道,賭場雖然是放債的,但是他們也不一定能收得回來這筆錢。石頭裡可榨不出油來。
第四張牌放上來。這一次他稍微花了幾秒鐘看了一下雙方的牌面。當然,一切都和約定的沒有任何區別。就牌面上來看,艾修魯法特目前佔有很大的優勢,但是勝負還早的很。
“我再加註!”狼眼男子幾乎在肚子裡笑出聲。他一把將自己面前的所有東西都堆到賭桌上。
正如他所預料的,艾修魯法特也同樣做了。雖然雙方沒有清點金額,但是根據賭場一種不成文的習俗,在這樣大金額的賭注時,細微的零頭是可以忽略不計的了。
第五張牌發了下來。現在,雙方面前都空蕩蕩,所有的錢都被堆上了賭桌。牌面的情況沒有變——艾修魯法特依然佔據很大優勢,但是卻不是那種穩贏的局面。
“請下注吧。如果沒有下注,那麼我將發下一張牌了。”發牌員用禮貌的聲音提醒兩位賭客。
“我要加註。”狼眼男子微笑了一下。
“您已經沒有賭金了。”發牌員似乎是善意的提醒。
“爲什麼沒有?我也可以借啊。”狼眼男子指着艾修魯法特。“就像他一樣。”
這話確實無可挑剔,他很快就簽下了借據,於是同樣的一疊鈔票被送過來,然後被狼眼男子一股腦的堆上桌。
“先生,請跟注。”發牌員看着艾修魯法特半天沒反應,提醒道。“或者說,您放棄了。”
“我要再借。”
“抱歉,先生,您今天已經借了六百三十二枚大金奧利了。”那位發牌員的聲音有着職業的禮貌,但是卻夾雜着一份幸災樂禍和輕蔑。“您不能再借了。”
“我不能借了?”
“是的,您是新客,信用額度就只有這麼多。”
“哦,是這樣啊。”艾修魯法特點點頭,然後從口袋裡摸出一大疊的鈔票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