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節選擇
“已經沒空想這麼多了!”艾修魯法特低聲回答。“我今天問過菲兒,沒有任何希望,明天就是最後一天!湯瑪士傷口出現了壞疽的徵兆……如果明天沒有弄到‘沒藥’,那麼我們就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湯瑪士死!甚至就算明天弄到‘沒藥’,湯瑪士也只有一半的機會能恢復!”
“你真的……爲什麼要這麼做!”遲疑了很久,里歐突然說道。
“要麼我明天攻下狼口城堡,要麼我明天就死在戰場上!”艾修魯法特回答。“幫我一下,里歐!你現在必須幫我一下!”
“你爲什麼要爲湯瑪士將軍犧牲到這個地步?”里歐問。你和他認識的時間不過一年!
“如果你問我……我也不知道。”艾修魯法特回答。“但我知道我寧可死,也不能眼睜睜看着他這樣在我面前死掉。不管多大的風險,我都要冒一冒!”
“我當然會幫你!”里歐回答。“盡我所能!”
兩個人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
……
這裡是營地外的空地,足以容納七千人。雖說時間不早,但民兵們倒沒有多少睡意。入夜之後騎士們離開的騷動造成了很大影響,一時之間,人心惶惶。現在又被召集到營地外的這片空地。沒有人知道指揮官腦子裡到底想的是什麼。
空地的前方有一塊一人多高的大石頭。艾修魯法特就站在石頭上,居高臨下,看着聚集起來的民兵。幾根燃燒的大火把被插在大石頭附近,照亮了他的身影。
所有這些民兵都不是從農夫中抽調出來的普通民兵,而是出身民兵世家,受過良好訓練那一種。從民兵中分離出這些人其實並不困難,任何將軍都知道這些人雖然遠比不上騎士,但比臨時抽的壯丁強了不少。所以他們本來就被當做民兵中的精銳獨立編組的。
“卡西洛斯和聖吉恩的戰士們,首先感謝你們一直以來爲國而戰。但是我想說,你們都是民兵,你們的父輩、祖輩都是民兵。而且沒有出錯的話,你們的子孫後代也都是民兵。永遠都是。你們、你們的父輩、你們的子孫,都要跟着騎士的身後。在平時作爲騎士們的隨從,戰鬥時跟着騎士衝鋒。在騎士面前你們必須低頭以示恭敬,在騎士們騎馬時你們必須步行。總之,你們只是騎士的僕從而已。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過這樣一個野心:有朝一日,你們將擁有一片自己的土地,你們可以用主人翁的姿態在自己的土地上行走,不需要向任何人低頭。你們將擁有一座自己的城堡或者莊園,當你們回家的時候,大門將會莊重的爲你們打開。你們將有馬廄,裡面飼養着屬於你們的戰馬和拉車馬。所有的這些都屬於你們自己而不是他人。你們的孩子將會在寬敞的土地上茁壯成長,而不是擠在一個小房子裡!當他們成年時,你們可以爲孩子準備戰馬、盔甲和武器,讓他們以見習騎士的身份爲國效命。”
“我現在給你們一個機會!這是你們過去從來不曾有過,以後也不可能會再有的機會!不止是你們而已!這是你們的祖先不曾遇到過的,你們的子孫後代也難以遇到的,獨一無二的機會!讓你們脫離民兵的低下身份,加入到騎士中來!”
艾修魯法特頓了頓,晃動着手裡的一份很大的文件。在火把的照明下,這份文件格外顯眼。
“我看到很多人的眼睛裡有懷疑!但是湯瑪士大人確實從伊莉娜公主那裡得到了冊封騎士的合法權力!而湯瑪士大人將這份權力委託給我!這份文件上記錄了你們的名字、出身,只要我蓋上印章,那麼你們就正式成爲了騎士。你們將從伊莉娜公主殿下那裡合法的取得封地,成爲一個擁有自己領土的,真正的騎士!成爲一個貴族!”
整個空地上的聲音完全平息下來。先前所有的竊竊私語全部消失,只有風過的沙沙聲響。所有人的眼睛都集中在艾修魯法特身上,無一例外。
“明天,我將率領所有的騎士們攻打狼口城堡!所有那些認爲自己無法承擔這份責任的人,現在就可以離開。我絕對不會阻止!但是我也會立刻把他的名字從這裡劃掉!”
沒有人挪動腳步,一個都沒有,所有的民兵都站在原地,看着艾修魯法特,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但是我要警告你們,從成爲騎士那一刻,你不僅擁有了土地、權利和地位,還將承擔相應的責任!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榮譽法庭,你們是民兵的時候,永遠都不用和榮譽法庭打交道,因爲榮譽法庭不會審判一個民兵。但是你們一旦成爲騎士,就將成爲榮譽法庭監督的目標。只要有騎士向榮譽法庭提出質疑或者指控,那麼你們就得接受審判。如果法庭判決你們不配接受這份榮譽,那麼你們就會被剝奪騎士的地位。只有一種騎士可以例外。”
艾修魯法特想起那天出城突襲之前,鄧肯悲傷而堅決的面孔。他繼續說了下去。
“那就是陣亡的騎士。如果騎士戰死沙場,那麼對他一切質疑和審判都會被取消。因爲無人可以審判一個已經在戰場上爲國捐軀的騎士,無人可以質疑他的勇氣和榮譽。戰死騎士的遺孀將終生享有他的領地的收益,他的孩子們成年之後,也可以直接獲得見習騎士的身份。如果他沒有妻子,那麼他的孩子將被送到貴族學院,免費學習生活,直至成年。”
“你們現在沒有鎧甲,沒有戰馬。這些都沒關係,軍隊會在戰爭中負責爲騎士補充裝備。我現在去輜重營那裡,直到月亮升上樹梢頂端都會一直在那裡,等候着所有那些願意接受這份榮譽和責任的人。”
艾修魯法特跳下石頭,向着輜重營的方向走去。里歐應該已經在那裡安排妥當。
他聽見了腳步聲,很多人跟着他的身後。
……
“攻城塔?”黎明的薄霧中,幾座灰色的不祥影子出現在狼口城堡前方。一小段時間之後,守城的帕羅士兵才意識到那是三座攻城塔。
不可能的!昨天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聯軍並沒有攜帶任何攻城武器。就算他們擁有足夠數量的工匠,這附近也沒有樹木啊。哪怕他們隨軍攜帶了數量充足的木料,要做成攻城塔,也需要三五天時間。
城外並沒有響起熟悉的戰鼓,但是攻城塔卻在一點點的向着城牆移動。偷襲?這是一次突襲!
“嗚嗚……嗚嗚……嗚……”城頭吹響了警告的號角。帕羅士兵們衝上城牆,驚訝的看着三座宛如天上掉下來一樣的攻城塔。
除了三座攻城塔之外,還有另外一座比較矮小的東西,那是一輛破城錘。破城錘朝着城門位置緩緩迫近,攻城塔則直接衝向城牆。因爲前不久剛剛易手的緣故,狼口城堡外的壕溝尚未重新挖好,攻城塔和破城錘都可以直接衝向目標。
不管是攻城塔還是破城錘,都位於城頭大炮的射擊死角。大炮無能爲力。
城頭之上,槍聲大作,箭矢如雨。但是這種單兵武器對於大型戰爭機械幾乎沒什麼威脅。攻城塔和破城錘上雖然插滿箭矢,但是卻宛若不覺般繼續推動。
“用火箭!火箭!”有人聲嘶力竭的大喊。
但是這種招數同樣沒有用。戰爭機械之上,都覆蓋着溼漉漉的牛皮。而且敵人使用掉了幾張破魔卷軸,讓城裡的魔法師完全喪失了施法的能力。
由於城門損壞的緣故,現在的帕羅人無法派遣部隊出城攻擊這些攻城器械,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攻城塔靠上城牆。
幸好,攻城塔速度很慢,給了帕羅人在城牆之上調兵遣將的時間。等到它們最終接近的時候,城牆上的士兵已經做好近戰的準備。帕羅人也很清楚,聯軍的軍力其實和他們相差無幾,哪怕不能發揮城牆的優勢,他們也不一定輸。
“士兵們,你們已經沒有退路!必須堅守住城牆,否則我們都要死在這裡!”帕羅的軍官高喊着。
攻城塔靠上了城牆。從裡面衝上城牆的全部都是騎士,一個一個揮舞着武器,以一種難以想象的狂暴和瘋狂撲向城頭上嚴陣以待的帕羅人。
那不是通常騎士的作戰方式。與其說這些身披騎士鎧甲的人是騎士,還不如說他們是北方狂暴的野蠻人,是那些邪神信徒。衝上來的騎士們一個一個如同發了戰爭狂一樣,絲毫也不知道退讓和躲避。他們被帕羅人用斧和劍砍倒,用長矛刺穿,用戰錘打斷骨頭,但是卻沒有任何猶豫和後退。一個個騎士高舉着斧或劍,不顧死活地向密集的敵軍殺過去,硬是衝進了帕羅人的戰陣中,在最終戰死之前殺死三個、五個帕羅士兵。
更多的騎士通過攻城塔衝上城牆。有些騎士狂吼着,更多的一聲不吭,以一種與其說是進攻,不如說是找死的姿態撞擊在帕羅人的陣線上。這種悍不畏死的姿態真令人害怕。
艾修魯法特跳上城牆,雙手緊握自己的凋零之劍。藉着超過人類的力量,他跳到了敵陣中間,用巨劍掀起一陣血腥的屠殺風暴。他率領着一隊騎士沿着城牆一路衝殺,所向披靡。
此刻城牆之上的肉搏戰,是沒有任何花假的,赤裸裸的勇氣和力量的交鋒。每一秒都有生命逝去。死亡像一陣風似地吹滅了生命,垂死的呻吟從胸口迸發出來。一雙雙眼睛裡的神采黯淡了,無數鮮活的生命給投進了永恆的黑夜。
兩軍相逢勇者勝,帕羅人開始後退。不管他們的軍官如何努力督促部下反抗,士兵們還是被這批瘋狂的騎士壓得節節後退。
“堅持住,堅持住!敵人沒有那麼多騎士,殺光他們就贏了!”帕羅軍官高喊着。
但是事實似乎完全相反,一波又一波的騎士沿着攻城塔衝上城牆,殺光一批又來一批。幾乎每一個騎士都用這種完全不管自身安危的敢死精神猛攻帕羅人。把他們硬是趕下了城牆。在另外一方面,破城錘已經開始撞擊巨大沉重的包鐵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