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被陷入牢房 表弟商議來相救
於秀梅回到家門前,先不讓巧妹入住房,讓她到後邊庫房,將帶來的包裹,並身上所帶的貴重小件東西俱皆藏在庫房,然後自己提心吊膽走進臥房。
她見葉萬發和衣躺在牀上,叫道:“你怎麼不脫衣而睡?大約是喝醉回來就睡了。這是妾身不在家,就無人管你閒事……”
葉萬發一見那於秀梅站在面前,不覺內心大怒,罵道:“賤人做得好事!怎麼今日捨得回來了?”
於秀梅假驚道:“妾被親戚苦留不放,故未回來。今日想夫君了,所以回來了。”
葉萬發道:“好賤人,你與齊鵬飛幹得好事,還敢強辯?”
於秀梅雙眼流淚道:“皇天呵,屈煞人了!這是那個天殺的,在夫君面前將無作有,挑唆是非?”
葉萬發怒道:“此時我不舒服,暫且饒你,過後再同你算帳!”他心內暗道:“即或於氏實有此事,但未拿住。須審他一個口供,方好動手。不然,似出師無名。”正在那裡思想審問之計,鼻中忽聞酒香。回頭一看,見巧妹送上一把酒壺。他正煩悶,起身向前,斟上一碗,口內飲酒,心內想計,不覺一碗一碗,將一壺的燒酒又吃在肚中。心中煩惱易醉。葉萬發不多一時,酒涌上來,頭暈眼花,昏昏睡去。這壺酒,正是彭顯臨行在於秀梅耳邊所說之計,叫於氏到家,暗暗命丫鬟送酒一壺,將他灌醉,則易於捉拿了。
這時捕快都頭楊有才帶領捕役人等來到葉家門前,楊有才敲開門問:“葉大掌櫃在麼?”巧妹曉得是縣裡捕快到了,忙答道:“大掌櫃在臥室裡躺着呢。”
楊有才道:“我們有公事找他。”於是率領一衆人等,直奔臥室而來。進了臥室,便把葉萬發拉起來捆綁。
葉萬發叫道:“你們爲什麼捆綁我?”
楊有才道:“你犯事了!”又吩咐手下:“你們快去起贓。”
手下四處搜查,很快從庫房把贓物查了出來。
起贓已畢,楊有才吩咐將盜賊家口盡皆上索帶走,道:“帶進內衙聽審。”又用硃筆寫了兩張封皮,將葉家前後門封了。
第二天縣太爺坐了二堂,吩咐帶上盜賊。差役將葉萬髮帶了上來。
縣太爺問道:“葉萬發,你一夥共有多少人?怎樣盜竊齊家?從實招來,省得本縣動刑。”
葉萬發雙目一睜,怒道:“誰是盜賊?請知縣老爺說明。”
縣太爺吩咐掌嘴,下邊連聲吆喝,一連打了葉萬發二十個嘴巴。
縣太爺道:“贓物現在就在縣衙,你還要抵賴?”
葉萬發道:“你們纔是盜賊!今日帶了多人,明明抄掠我家,反誣我爲盜賊。”。
縣太爺又吩咐掌嘴。葉萬發又捱了二十個嘴巴。葉萬發仍罵不絕口。縣太爺吩咐擡夾棍來。一夾一問,共夾了三夾棍,打了二十槓子,葉萬發昏了幾次,醒來仍罵:“狗官!我今日下半截都不要了,即或你刀剁了我,想讓我屈認盜賊之名,萬萬不能!”
縣太爺見刑已用足,怕打出人命來,又吩咐帶賊妻於氏。
於氏聞喚,移步上堂,口中唧噥道:“我真是苦命,嫁了個盜賊男人,如今要拋頭露面,好不羞死人了!”說說走走,來至堂上,雙膝跪下,說道:“於氏給老爺磕頭。”
縣太爺問道:“於氏,你丈夫怎麼盜竊齊家,賊夥有多少人,從實說來,本縣不難爲你。”
於氏道:“老爺,堂上有神,小婦人不敢說謊。小婦人已嫁他三年。剛進門兩月光景,丈夫出門有兩月,回來帶了許多金銀財寶並衣服首飾等類。小婦人問他這些東西從何而來,他說在外邊做生意賺了錢。當時小婦人只見他空手獨去,並無貨物,怎麼生意做成了?就有幾分疑忌。新來初嫁,也不好說什麼。後來,或三月一出門,或五月一出門,回來都帶許多東西,又漸漸有些人同來,都是直眉豎眼,相貌嚇人,小婦人就知他是入了賊道了。勸他道:‘菜裡蟲,菜裡死;犯法事,做不得。朝廷的王法森嚴,我們家業也有些,犯不上入道。’反惹他痛罵一場。小婦人若要開言,他就照嘴幾個巴掌。小婦人後來樂得吃好的、穿好的,過了一日少一日,不再管他。昨日傍晚家裡來了幾個人,說是他的朋友。小婦人連忙着人辦了酒飯款待,天晚留那幾個人住宿。小婦人也只當丈夫在前陪宿。誰知到半夜時節,聽得許多人來往走動,又聽口中說道:‘做八股分罷。’一個說:‘平分纔是。’小婦人就知又做那事了。又想各人睡各人的覺,莫管他,惹氣生。不料後來就有捕快來捉拿了。”她又轉臉向葉萬發道:“聽我的話,早些丟手不就好了?現在你隻身受罪,打成這個樣子,叫你妻子疼也不疼?又不能救你……”說着朝着縣太爺磕了個頭,雙眼流淚,叫聲:“青天老爺,手下留情,放我丈夫一條生路,小婦人萬世不忘大德!”
葉萬發冷笑道:“多承愛惜,供得老實。我葉萬發今日死了便罷,倘得雲散見天之日,不把你這淫-婦碎屍萬段,絕不放手!”
縣太爺又叫帶葉萬發家人上來。家人稟道:“小的從未見主人作匪。既有此事,亦是暗去暗來,小的等實系不知,只問主母便了。”
於氏在旁又磕了個頭,叫聲:“老爺明鑑!小婦人是他妻子,尚不知其詳細,這家人丫環、僕人怎得知情?望老爺開恩!”
縣太爺爺見於氏一一招認,也就不深究別人,叫刑房拿口供單來看,與於氏所供無異,遂寫監票,將葉萬發下監,家人、奴僕釋放,於氏叫官媒婆管押。縣太爺又將鄰居鄉保等喚上,問道:“你等既系鄉保鄰右,裡中有此匪人,早就該上報。今本縣已經捉獲,你等尚不知覺,自然是同弊通情。”
鄰居道:“小的等皆系小本營生,早出晚回。葉萬發乃富裕之家,小的雖爲鄰居,實不通往來。他的家人尚然不知真情,況我等外鄰?”
鄉保道:“葉萬發雖住小的坊內,素日從無見異常舉止。且盜齊家之物,並無三日五日,乃今夜之事,天明就被拘,小的如何能知?”
縣太爺見他們說得入情,俱將衆人開釋,吩咐贓物寄庫,審定口供,再令失主來領。發放已畢,退堂去了。
齊鵬飛差了一個家人,拿了封信給知縣,說於氏是齊家親戚,請看在齊家吏部老爺面上,將於氏開釋。知縣不敢不允人情,遂將於開釋。
於氏出來後,仍到齊家,與齊鵬飛日夜同樂,毫無拘束了。
再說葉萬鬆在名醫家等到快天亮他纔回來。葉萬鬆千求萬求,醫生纔跟他來到葉萬發家。
葉萬鬆擡頭一看,只見大門封鎖,封條是新貼的,漿糊尚未大幹。心中驚訝:“昨日傍晚,這還是一個好好人家,大半夜光景,怎麼就弄出這麼大事情,硃筆封門?”想了一會,走到對面雜貨店中,將手一拱,道聲:“請了。”
那櫃上人忙拱手,問:“老爺下顧小店麼?”
葉萬鬆道:“在下並非要買寶店貨物,卻有一事想借問一聲:那對過可是葉萬發家吧?”
那人聽得,把葉萬鬆上下望了又望,把手連搖了兩搖,低低說道:“朋友,快些走,莫要管他什麼葉萬發不葉萬發的。你虧是問我,若是遇見別人,恐惹出是非來了。”
葉萬鬆問:“這卻是爲何?請詳細說一說好麼。”
那人道:“你好羅唆!讓你快走爲何還問?”
葉萬鬆不肯走,再三再四求問,那人方慢慢說:“你難道不認識字,沒看見門都封鎖了?還是快走的爲妙!”
葉萬鬆道:“我又沒殺人放火,又不是大案強盜,爲什麼催我速走?不說個明白,我就在此間停留一日!”
那人無奈何,將今夜齊大公子家被盜,說是葉萬發偷竊,指名報縣衙。天明時捕快都頭率幾十人至其家,人贓俱獲。將我們鄰居都帶到衙門審了一堂,開釋回來,雖未受刑,但也嚇得驚心。等等情形說了一遍。
葉萬鬆聞聽此言,虎目圓睜,大罵道:“齊鵬飛匹夫,誣良爲盜,該當何罪!”
那櫃上人嚇得臉似金紙,脣如白粉,滿身亂抖,深深一躬,說道:“求求太歲爺饒命!”
葉萬鬆又問:“葉萬發可曾受過了刑麼?”
那人道:“聽得在家被拿時,已打得寸骨皆傷,不能行走。及官府審時,是我等親眼看見的,又是四十個掌嘴、三夾棍、二十槓子,昏死過幾次。”
葉萬鬆道:“葉萬發可曾招認麼?”
那人道:“雖經此番重刑,葉萬發毫無懼色,一直罵不絕口,半句口供也沒有,把個知縣弄得沒法,將他收禁,明日再審。”
葉萬鬆將手一拱,道聲:“多承相告。謝謝了。”邁步去了。
葉萬鬆走向呂青青、蔣超住進的旅店,路上想道:“我來會堂哥,不料反累及他。昨日不說去齊鵬飛家捉姦,堂哥也無今日之禍。又恐葉萬發再審二堂,難保性命。躊躇一會,下了決心:“事已至此,也顧不得了。拼着我這條性命,等到今夜三更天氣,翻進獄中,救堂哥出來。”算計已定,進到旅店裡,把情況跟呂青青、蔣超說了。二人聽了都大怒,要與葉萬鬆一起行動。
葉萬鬆知道二人與自己是生死之交,遇此危難,是一定要拔刀相助的,便說:“晚上劫獄是非常危險的,我們要小心從事。把行動方案商量好了。”
於是三人坐在一處悄悄商議起來。
作家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