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白沐回來了嘛?”
我和夜沐跟着白翎從後門回了臥房,正聽到一聲攙雜着些許英音的女聲傳來。
一個留着栗色長髮,皮膚白皙,穿着類似於白家僕人衣服的外國女人從廚房走了出來。
她身材高挑,苗條,臉蛋精緻,五官更是無可挑剔。哪怕站在東方的審美立場上來看,這都是一個極爲漂亮的女子。
“不是白沐,是我。”
夜沐冷如冰水的聲音緩緩說道。
那女人先是一愣,然後笑了起來:“這位先生是誰啊?是哪國人?”
夜沐笑了起來:“我和你來自同一個國家,你忘記了嗎?”
“我?我的國家……我確實不記得了啊。對了,如果您知道我的國家,請務必告訴我,我……已經忘光了。”女人苦笑道。
“艾琳娜,攤牌吧。”夜沐坐到了一旁的沙發上,看着女人,眼神冰冷。
女人一愣:“您知道我的名字?等一下……攤牌?什麼牌?”
“此時裝的越精彩,等被揭穿時就越痛苦。何必呢?既然都明白,不如直說好了。拖下去,對你也沒有什麼好處,不是嗎?”夜沐說道。
“可是我確實不知道您在說什麼啊?白先生,請問……”女人目光帶着祈求,看向了站在一旁的白翎
白翎卻靜靜的坐到了沙發上,坐到了夜沐的旁邊。
這,也代表了他的立場吧。
我站在那裡,看着發生的一切。
說實話,一臉懵逼。
完全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過看起來這女的,是失憶了嗎?
好像跟我差不多的情況啊。
而且失憶之前,大概還和夜沐有些過節啊。
“那個……夜沐,她是不是真的失憶了啊,你……”我總覺得這女人看起來很可憐的樣子,於是開口問道。
這話剛問出口,我就後悔了。這女人牽扯到的事情連夜沐都如此重視,我在裡面攪和豈不是添亂嗎?
夜沐沒有說話,依舊坐在那裡,盯着那個女人。
“我……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白先生,您告訴我……”女人被盯得有些慌張,雙手無措的上下襬弄,最後再次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白翎。
白翎亦是沒有說話。
片刻後,這個女人把目光投向了我。
很可憐,很傷心。
我心裡一軟,又想向夜沐說些什麼。
但是一想到剛纔……我還是閉住了嘴巴,挪開了目光。
“你不用說了。”夜沐揮了揮手,扔出來了一個手機,“打電話給張道陵,讓他過來。”
我慌忙的接住手機,翻開了通訊錄。
裡面果然有個標記名爲張道陵的電話號碼。
我按了出去。
“喂?”
“那個……張道陵?夜沐說讓你來……來……”
我說了好幾個來,卻都沒有下文——因爲我不知道目的地叫什麼。
片刻後,張道陵突然說了個“嗯”。
嗯!?
嗯是個什麼鬼,我明明什麼都沒說啊!
然而,對面已經掛掉電話了。
而那兩男一女的僵持,仍在繼續着。
“發生了什麼?”
張道陵的聲音,忽然在樓梯處傳來。
樓梯……
我擡起了頭,正看見穿着道袍正在下樓的張道陵。
“……”
我,無語了。
你就在樓上?在樓上還讓我打哪門子電話?
片刻後我又愣住了。
不對,我和夜沐剛剛開車從張道陵那裡離開,怎麼現在張道陵是在白翎家的樓上出現的?難道張道陵其實有兩個,一個在那邊,一個在這裡?更不可能了!
這簡直不科學!
科學……
好吧,我現在還談科學,簡直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啊。
都到現在了,哪裡還有科學可言。
“來的很快嘛。”夜沐擡眼看了一眼他,“艾琳娜說,她失憶了。”
張道陵挑眉:“嗯哼?”
“我就是想讓你幫忙探探真假。”
“就連你親自出現她都沒有暴露,那肯定是真的嘍。”
夜沐說道:“別太武斷,演技和心性,也是會逐步提升的。”
張道陵攤手:“好吧,只不過……”
“只不過我怕在號脈的時候,抑制不住,殺掉她。”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還帶着笑容,語氣,非常平淡。
似乎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把殺人,當作無關緊要嗎?
我渾身一顫。
看起來這麼英俊而且仙風道骨的張道陵,竟然這麼嗜血嗎?
“想想你的小狸,想想靈杖,控制一下吧。”夜沐輕聲道,“畢竟,我也在努力控制,不殺了她啊……”
連夜沐也……
而現在,嚇到的顯然不僅僅只有我一個人。
那個女人,那個艾琳娜,此時也是滿目驚恐:“我……爲什麼要殺我,我做過什麼?”
“閉嘴!”張道陵低喝一聲,然後粗暴的捏住了艾琳娜白皙纖細的手腕。
艾琳娜看起來還想要掙扎,但片刻後就安安靜靜的一動不動了。
就好像是機器人被扣走了電池一樣。
張道陵掐着艾琳娜的手腕,絲毫沒有憐香惜玉。
於對待我時的輕手輕腳輕聲細語完全兩樣。
判若兩人!
這艾琳娜,到底做過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啊……
盞茶功夫,艾琳娜被張道陵丟到了地上。
就好像一個破布娃娃一樣,一動不動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不是裝的,確確實實和音音一個症狀。”張道陵嘆了口氣,“音音的事,看起來不是她做的啊。”
“從你抓住她她卻沒有反抗,我就知道她是真的失憶了。”夜沐點了點頭,忽然看向了白翎,“你剛纔說,她的能力還在?”
白翎點頭:“嗯,當時她被刀刺傷了手,兩秒便恢復了。”
“那還好,並不是全部能力。如果是真正的艾琳娜的話,根本不會讓你看到存在超過一秒的傷痕的。”夜沐站了起來,“張道陵,如果現在讓音音看到白沐,她會什麼反應?”
張道陵打量着我:“頂多會被刺激一陣,我在這裡,不會有大礙的。”
白翎問道:“怎麼了?音音還沒有看到白沐?”
“不,看到了。只不過受了些刺激又給忘記了。”夜沐看着我,然後笑了笑。
然後……
“白沐,說說吧,發生了什麼?”白翎問道。
張道陵也坐到了沙發上:“坐,慢慢說。”
他又看向了我:“音音,你……沒什麼反應嗎?”
“反應?什麼反應?”我很納悶。
張道陵挑眉:“看到白沐,你就沒有什麼感覺?”
“感覺?沒有啊。而且哪裡有白沐啊,白沐到底是誰啊……對了,夜沐呢?剛剛還在這裡,怎麼一下子就不見了?”
我有些好奇,看着眼前這三人。
張道陵,白翎,以及倒地的艾琳娜。
只有三個人啊,哪有什麼白沐……
“……”
“……”
白翎和張道陵,同時沉默。
之後夜沐又瞬間出現了。
出現在他原本所在的那裡,
“夜沐,你剛纔怎麼突然不見了?”我問道。
“你,什麼都沒看到嗎?”夜沐緩聲問道。
我眨了眨眼睛:“看到什麼啊?”
夜沐深吸了口氣。
他轉頭望向了張道陵:“怎麼回事?”
“不知道。”
……
艾琳娜醒過來的時候,大概是下午四點左右。
我完全不知道她爲何會暈這麼長時間,我被張道陵懸絲診脈的時候,分明根本沒有任何感覺。
她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做錯了什麼?”
顯然她是想要問向什麼人的。
只可惜,她到了現在才能說話。
我看到她這幅樣子,覺得她真的很可憐。
她在昏迷時被白家的僕人搬到了二樓的某間房中,而現在我就坐在她的旁邊。
片刻後,艾琳娜看起來算是完全清醒了,她晃着腦袋:“頭好暈啊。”
我沉默片刻,然後緩緩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栗色的髮絲如同綢緞一般,輕柔,順滑。
“怎麼樣,什麼感覺?”我問道。
艾琳娜搖了搖頭:“除了頭暈就沒別的感覺了,謝謝你……你……怎麼稱呼?”
我笑了笑:“我叫裴音。”
“哦,我叫艾琳娜。”艾琳娜笑的像個孩子,“你看起來比他們好相處多了。”
說到相處……
我忽然問到:“你之前到底經歷了什麼啊,他們爲什麼那麼對你?”
艾琳娜緩緩搖頭,然後困惑的道:“我也不知道啊,我醒來的時候,就是在白先生的家裡,我只記得自己叫艾琳娜,別的都不記得了。白家的僕人說我是白沐的繼母,是白先生的第二任妻子。但是……白先生卻對我說,我只是一個僕人。而且他對我的態度也不是很好。我也很奇怪。”
“是嗎……”我突然覺得她受的幾乎是無妄之災,明明什麼事情都不記得了,卻還要被各種欺負。
只不過……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吧。
也許艾琳娜之前確實做了些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
好矛盾,好矛盾……
我略鬱悶的摸着艾琳娜的頭髮,想到了我自己。
她和我的情況截然不同,但是,又何其相似啊……
艾琳娜也是失憶,我也是失憶,只不過她忘得更徹底而已。我失憶後遇到了夜沐,遇到了張道陵,她失憶後同樣遇到了夜沐和張道陵,只不過夜沐和張道陵對我簡直跟對親妹妹似得,對艾琳娜就跟對殺父仇人一樣。
尤其是張道陵,今天將艾琳娜擲在地上的那一下,我看着都疼。
我會不會也遇到在我失憶前恨我的人,那人會不會也像張道陵對付艾琳娜一樣對我呢?
想想就覺得心好累。
“裴……裴音?”
艾琳娜的聲音忽然傳來。可能是因爲害怕的原因,聲音微顫,倒是顯得軟軟糯糯的。
“嗯?”我看向了艾琳娜,她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對勁。
似乎,在恐懼着什麼。
而且雙目,也並不是盯着我。
似乎我的身後,有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