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人拍了一下肩膀,猛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卻是那賣雞蛋灌餅的大叔關切的面容。
“小姑娘,你怎麼睡着了?”
大叔這麼說着。
我還有些迷糊,晃了晃頭之後,只覺得後背有些疼。
轉頭一看,發現我竟然正倚着牆角呢,倚着牆角睡覺,不硌的痛纔怪。
我迷迷糊糊的站直了身子,然後接過了大叔遞過來雞蛋灌餅,下意識的將早就攥在手裡的錢遞了出去。
大叔接過錢,然後忽然感嘆道:“回去好好休息吧,你看看你,才從這裡等了幾分鐘都睡着了,唉,要我說,現在的教育真是折磨孩子,比我們這些老百姓過的還要累。這就是華夏的教育啊……苦也沒處說去……”
他一邊說着,一邊開始收起攤來。
我提着雞蛋灌餅,繼續迷迷糊糊的狀態。
擡頭看了眼前面的路,然後緩步走了過去。
先回去再說吧……不過我爲什麼會出來呢?
剛纔,我是來買餅的嗎?
好像是啊……
是嗎?
不是嗎?
我保持迷迷糊糊的狀態走了兩步,六月還有些涼爽的晚風吹拂而來。
我忽然停下了腳步,站在了原地。
風……
樹葉,鬼打牆,城牆……
城牆……
我瞪大了眼睛,城牆!
紀綱,陳將軍,那羣小鬼子,還有……那個紅眼睛的面具人。
這些……這些……
難道是夢嗎?
又或者,不是嗎?
我覺得我的心跳有些快,那些事情似乎都發生過,就發生在不久之前,但是我卻又覺得隔了好遠。
我看了眼手中的雞蛋灌餅,這,還是熱乎的。
或許只是夢吧,如果是真的的話,我現在手中應該提着一袋涼的透透的雞蛋灌餅吧。
我長出了口氣,是夢,是夢……
雖然不知道夢裡的一切是爲何被我記得如此清晰的,但是不管怎樣,不是現實就好。
畢竟那麼詭異而又複雜的事情,光是做夢想想就夠燒腦的了。
我挑起了脣角,然後繼續朝着靈城旅館的方向走去。
當我走到門口卻依舊沒有遇到鬼打牆的時候,我更加確信那一切都是夢了。
推開了靈城旅館的門,我走了進去。
零依舊不在前臺。
我上了樓,抹黑開始找房間。有了之前出來的經驗,再進去就好找多了,在經歷了幾次小失誤後,終於成功找到了屬於我的房間。
推門進去,我坐到了牀上。
“呼……竟然在那裡睡着了,還是站着睡的,我也是夠了……啊哈哈,”我自言自語着,還打了個哈欠,“不過確實有點困啊,這才八點多吧。”
我掏出了手機,看了看時間。
11:23
“原來都十一點多了啊,再加上今天白天發生了那麼多事情,也難怪會覺得困了。”我嘆了口氣,然後從袋子裡掏出了雞蛋灌餅。
剛要下口,我突然瞪大了眼睛。
然後一下子丟掉了雞蛋灌餅,再次拿出了手機。
打開鎖屏。
“時間……”
我的手有些顫抖,手機屏幕都開始晃動起來了。
11:24……
手機,摔在了牀上。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上面依舊顯示着的時間,看着它跳動。
我的心,卻彷彿停跳了。
“十一點……怎麼會……”
我清楚的記得,我出門的時候大概才八點多。
而現在呢?十一點!十一點!
我想是想到了什麼,突然從口袋中掏出了一摞鈔票。
一塊錢,五塊,二十……
我一張一張的數着,隨着最後一張一塊被我擺在了一旁,我覺得我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屬於我了。
恐懼,溢滿了心頭。
比我買雞蛋灌餅之前,少了八塊錢。
而一張雞蛋灌餅,需要四塊。
地上裝着的雞蛋灌餅突然發出了一聲不大不小的輕響,我“啊”的一聲就尖叫了起來,顫抖的望向了塑料袋。
它,依舊是那個塑料袋,沒有任何異樣。
而我心中所剩無幾的膽子,卻已經被剛纔那聲輕響給摧毀的一乾二淨了。
不是夢,一切,都不是夢。
那個黑衣面具人對我說的幾句話和一首詩,此時就像是印刻在了我的腦子裡一樣,突然浮現,揮之不去。
“時間,空間,狼,慶幸,王……”我狠狠地吞嚥了口唾沫,然後仰躺在了牀上。但是閉眼後,看到的卻全是這些字。
有些拼湊成了一句話,有些則只是單個的字。
但是不論如何,我就是無法忘記這些。腦袋,似乎要炸掉了。
“啊!”
我將旅館柔軟的枕頭捂到了臉上,然後大叫着哭了出來。
沒錯,我哭了。
這一切的確不是夢,但是它比見鬼還要恐怖,恐怖百倍。
不是它的過程有多麼恐怖,也不是結果,我說不出來它到底那裡嚇人,但是心底每每想起那些事,就會覺得心神不寧。
我之前自認膽子不小,但是對於這種事情……我覺得我承受不了。
對我來說,就像是折磨。
咔嚓。
門開的聲音傳來。
片刻後,我感覺到了牀明顯的凹陷。
這應該是別人坐在了我的牀上。
夜沐的聲音忽然傳來:“怎麼了?發生什麼了?”
他的聲音還有些虛弱,但是比起中午的半死不活已經有了很明顯的好轉了。
我沒有說話,現在的我,根本就不想說話。
捂在臉上的枕頭忽然被人拿開,夜沐的臉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他就跨坐在我的身上,低着頭,彎着腰。
我立刻閉上了眼睛,然後用手捂住了臉。
我想要捂住眼淚。
我都不清楚我爲什麼要哭,爲什麼要那麼害怕。
但是每次想起那被我當作夢的旅程,我就會覺得一陣陣心悸。
“到底怎麼了?”
夜沐冷如冰水的聲音迴響在我的耳畔,他微涼的鼻息輕輕的噴在我的耳後,我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忽然,我猛地坐了起來,差點把趴在我身上的夜沐給頂了出去。
還好夜沐現在雖然貧血身手卻敏捷依舊,成功躲開,不然他就真的慘了。
不過現在我並沒有閒心去關心夜沐慘不慘。
我立刻跑向了門,衝了出去,然後摸着黑向樓下跑去。
剛走兩步,我就被人攔腰抱起,我剛欲掙扎,夜沐就說道:“我帶你下去,如果你真有急事的話,我帶你會更快一些。”
沒錯,這裡算是夜沐的主場,由他帶着顯然是更加快捷的。
之前我繞了半天的路,由夜沐抱着幾秒鐘就出去了。夜沐站在樓梯口處問道:“去哪裡?”
“出去。”我擦了擦臉上的淚後回道。
夜沐應聲,然後抱着我下了樓,推開了靈城旅館的大門。
我立刻望向了原本賣雞蛋灌餅的大叔的攤位,卻發現那裡此時空無一人。
“人……呢……”
我低低的說道。
我敢肯定,那個賣雞蛋灌餅的大叔與我之前鬼打牆的經歷絕對脫不開干係,畢竟不會有任何一個小販會爲了一張雞蛋灌餅的錢而自虐一般的等待上兩三個小時。
大叔從開始便在談關於鬼子進村陰兵借道什麼的,尤其是古城池的問題,而之後我就好巧不巧的都遇見了,這真的是巧合?這怎麼會是巧合!
那個大叔……絕對絕對有問題。
只是現在,他不見了。
夜沐低頭問道:“你是要找人?”
“嗯。”
“難道你之前自己出來過?”夜沐的語氣中帶了些許的斥責與僥倖。
我知道他斥責的是什麼,是我的不聽話;我也知道他僥倖的是什麼,我能夠在鬼節平安回去,難道不值得他僥倖嗎?
但是……
真的是幸嗎?
我看着原本攤位所在的地方,心底依舊陣陣發寒。
“是不是你出來的時候發生了些什麼?回去告訴我好嗎?”夜沐看我不說話,嘆了口氣後輕聲道。
我默默的點了點頭。
回了旅館,進了我的房間,我坐到了牀上和夜沐講着我所經歷的事情。
之前關於古城池,關於紀綱,關於小鬼子,關於面具人,關於魔法,關於時間的跳躍,關於空間的不同,我都能詳細的告訴夜沐,而夜沐也頻頻點頭,表示他能夠明白。
可是當我說到面具人最後的那一段話和一首詩時,我卻頓住了。
我的嗓子裡就像是卡住了什麼東西一樣,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我嚇了一跳,想要叫夜沐幫忙,可是剛一開口,聲音又正常了。
“怎麼了?”
聽到我突然叫他,夜沐很是疑惑。
我搖了搖頭,以爲剛纔只是幻覺,於是想繼續說關於那段話和那首詩的事情。
又一次,聲音又一次被卡住了,卡在了喉嚨,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
我瞪大了眼睛,這絕對不是幻覺,的的確確就是說不出來了。
絕對不是幻覺!
夜沐奇怪的看向了我:“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先不說了,你先睡?”
我此時心中的情緒複雜的說不清楚,衝夜沐搖頭之後開口道:“有紙筆嗎?”
雖然不知道之前爲什麼一說到關於那段話和那首詩的事情就講不出話來,但是……但是如果不能說的話,寫出來總是可以的吧。
夜沐點頭,然後在牀頭櫃中的抽屜裡拿出了一個線圈本,線圈裡還插着根筆。
我接過,然後提筆就要寫那一段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的話。
可手中的筆,卻像是不受大腦控制一般的自己滑動了起來,筆跡,則成了一個又一個圈圈。
我又被嚇了一跳,擡起筆來,再落下。
這次我寫的是我自己的名字。
卻沒有再出現剛剛那樣的情況。
裴音兩個字工整的出現在了紙上,與之前那一堆圈圈的潦草截然不同。
難道不只是不能說,就連寫都不行嗎?
當我又畫了幾個圈圈後,我終於放棄了。
做不到,這一切完全不受我的掌控啊。
將筆和本丟到了一旁,我又躺在了牀上,
夜沐坐在我身邊,嘆了口氣道:“是不是有什麼說不出來?”
我遲疑片刻後點了點頭。
“中了招了啊……”夜沐說道。
“什麼?”
“沒事,好好休息吧。有些事情如果註定別人不能知道,那麼你自己就要牢記。”夜沐說着站直了身子,然後開門準備離開。
看到夜沐想走,我有些害怕,想要留住他,可是又有些開不了口。我一個三觀端正取向正常的妹子攔一個血族,任誰都會覺得我對他有意思吧。
雖然我對夜沐……但是現在絕對不能輕易妥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