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道陵。
這個名字,張璃記下了。
記得比那些最上乘的修煉功法還要深刻。
張道陵轉身走了,這個白衣飄飄,長髮飄飄的身影,卻刻在了張璃的心裡。
這就是野獸的感情。
很簡單,很單純,只要有喜歡上了,就是喜歡上了。
野獸愛上一個人很容易,忘記一個人同樣容易,但是張璃卻沒有忘記。
因爲還沒有等那白衣飄飄的身影遠離她的內心,她就已經成了妖了。
野獸忘情容易,但是妖,卻難。
對於野獸來說,愛情是記憶,對於妖,那卻是心魔。
如果要修煉,就要斬斷心魔。
因此很多大妖,都是無情的。
張璃沒有。
她沒有把心魔看作心魔,而是將心魔看作自己內心最珍貴的回憶。
她捨不得斬心魔。
但是,她也放不下修煉。
心魔,是爲了記住他。
修煉,是爲了找到他。
不論是哪個,她都不能夠放棄。
不斬心魔,也要修煉!
這可行嗎?
可行,沒有什麼是不可行的。
只不過這行,卻是逆天而行。
妖修煉,每百年一次渡劫,受雷劫百道,並且每百年遞增。
而不斬心魔,卻要每十年渡一次劫,受雷劫千道,道道必殺。
張璃,堅持了下來。
她的心裡,還有個人。
所以,她還不能死。
即便是雷劫劈落,即便是渾身焦黑,即便是痛不欲生,即便是……
生不如死。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百年,幾百年……
直到現在。
“嗯,然後,他就被我找到了。”
張璃笑着說道。
我卻聽的呆了。
找到了?
這也算是找到了嗎?
明明張道陵已經忘記了她……
我有些想哭。
感動,還有……
憐憫。
雷劫的威力有多大我不知道。
但是我知道,肯定不是輕描淡寫隨意就能熬過去的。
不然的話,現在的世界豈不是妖怪滿地走了?
我更是心疼張璃現在默默付出卻得不到張道陵的認可。
“你……爲什麼不去和他說?說你就是……”
我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
張璃笑了笑,沒有了嫵媚,沒有了妖嬈,只是平平淡淡的,語氣相當輕柔:“我害怕。”
“害怕?”
“嗯,當年他離開了我,我和他只見過那麼一次,我記得他,他卻未必記得我,我怕我告訴他身份,他冷漠搖頭的時候,我的心會碎掉。”
我沉默了。
這種情況,也很有可能啊。
“那你現在……什麼打算?”
張璃又柔柔的笑了笑:“就這麼死皮賴臉的跟着他就好了,這次,我不會再讓他轉身離我而去了。”
“你的性格,爲什麼……”
我想問她的性格究竟是怎麼樣的,是妖媚還是像現在一樣輕柔,但是這個問題,不好問出口啊。
張璃卻是回答道:“之前,我都是裝的……你應該也看出來了。”
我疑惑問道:“爲什麼?”
爲什麼要去裝成那副模樣?
張璃苦笑了一下:“我大概,只是爲了麻痹我自己吧。只有那樣,我才能真得死皮賴臉的跟在他的身邊。不然的話……我覺得我自己的性格根本做不出那種事情,我可能只敢默默地蹲在角落,蹲在他的身後,看着他再一次白衣飄飄,長髮飄飄的離我而去……”
張璃笑着,苦笑着。
我微嘆口氣。
妖的愛情,亦是如此的執着嗎。
她和張道陵,一個仙,一個妖。
我和夜沐,一個人,一個血族。
情況何其相似,又何其不像。
她義無反顧的愛着張道陵,以獸的本能愛上,卻又以妖的執着不去遺忘。
張道陵,卻根本不知道她的付出,不知道她爲了再見到他,每十年就要經受一次生不如死的雷劫洗禮。
我,大概是愛着夜沐的。模棱兩可。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對於夜沐究竟是處於熟人,還是處於戀人。
我喜歡他,但是現在即便是沒有他,我也活的不錯。
夜沐呢,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將我放在了什麼位置上。
雷同的組合,截然不同的感情。
相比之下,我竟然覺得張璃更加幸福。
因爲她清楚她自己的感情,她知道自己的付出是有目標的。
而不像我……
內心感嘆,面上也表現出了幾分悵然。
“看來,你也是有故事的啊。”張璃這麼說着,卻沒有多問。
我也躺倒在了牀上,實在不願意去思考這麼複雜的問題了。
掏出手機,解鎖之後正是新聞那頁,下意識的刷新了一下,竟然真的刷新出了新聞。
還是關於那家酒店的,而且主角之一,正是被張道陵斬殺成碎肉的龍城的照片。
上面是一張龍城生前的照片,底下則是那堆被馬賽克後的碎肉。
龍城的龍家雖然是五大姓中最不關心商業的一家,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龍家在湘西的商界依舊是響噹噹的存在,因此龍城的知名度還是很高的。
寫新聞的記者先是好一通說明這龍城的身份地位,最後用極小的篇幅留了個懸念,給走廊碎肉旁邊的門一個大大的特寫照片。
顯然,意味深長。
有點兒腦子的人第一時間就會想到這旁邊的門有問題,畢竟這一堆碎肉呢,不可能是先殺掉然後把屍體拖到這裡再肢解的吧。
但是當我看到那扇門的時候,心頭猛地一跳,立刻打電話給了張道陵:“新聞看了嗎?”
張道陵接起電話的速度很快,顯然那也是在拿着手機,他嗯了一聲,然後道:“可能,有人跟我們對着幹……”
“對着幹?誰會和我們……”
“很多人,至少,也有個夜沐。”
張道陵答道。
我沉默不語了。
我忽略了這裡是在哪兒,也忽略了我們的目的。
湘西對於我們來說,並不是一個友善的地方呢……
張道陵說了幾句沒事兒,我才掛了電話,再一次看着新聞最後的那扇門,心中還是不安定。
那門上的門牌號,正是張道陵之前住的那一間……
當時張道陵說了,他已經處理過龍城的和另外那些人的屍體了。
但是現在,龍城的屍體卻還在那裡,這能夠說明什麼。
是有人在張道陵離開之後,將龍城的屍體又弄了回去。
誰會這麼做,爲什麼這麼做,這麼做對他有什麼好處?
這些我一概不知道。
我只知道,可能,有點兒麻煩了。
夜沐的話,的確也是一個嫌疑人。
但是更令我懷疑的,還是湘西這裡的本地人,當然,還有一個就是養鏡鬼的那個人了。
一來,我本身就不是很希望夜沐是個無惡不作的大壞蛋,不想把夜沐想的太壞;二來這裡的形式相當複雜,比起夜沐,覬覦張璃而又恐懼張道陵實力的恐怕不在少數。如果能夠通過這麼一手讓張道陵栽了,那張璃成爲他們的囊中之物相當輕鬆了。
我是從這一點考慮的。
因爲張道陵之前說過,別把湘西看的太簡單,所以我不敢掉以輕心。
張璃的“貴重”從龍城親自出馬上就可以看得出來了,我絲毫不懷疑其他幾家不會爲了這麼一隻妖狐心動。
剛剛和張道陵通了電話,現在看着手機屏幕,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應該幹什麼了。
張道陵沒說他會怎麼處理,他只是說有人做對。
我覺得,可能連張道陵都沒辦法處理現在的情況了。
但是我也沒辦法幫忙。
張道陵沒法處理的原因很簡單,因爲證據,因爲現在的局勢。
如果酒店的所有人都還活着,那麼這件事情,可以說是栽贓嫁禍。
但是現在,現場營造出的是“所有人”都消失的局面。
所有人都消失,就是說不會有人移動屍體,沒有什麼所謂的栽贓嫁禍。
那麼……
那麼如果我是警察,不管兇手是不是旁邊的住戶,查一查他的身份信息是必須的。
而查到身份信息之後……
我此時不由得感嘆張道陵的深謀遠慮。
如果我們是用的自己的身份證件進的酒店,那麼鐵定會被找到。
而只要被找到,這替罪羊是百分百當了。
因爲這件案子說白了只有我們幾個活人。
我們不承擔責任,政府都不樂意。
而現在,我們進酒店是偷的房卡,不費吹灰之力,不留任何真實信息,輕鬆加愉快。
那些警察就算是查到了張道陵的身份證,查到了白翎的身份證,就算是他們拿着這兩個名字跑半個城市搜查,也只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呼,就舒舒服服的先呆在這裡吧。
三眼泉就算是要找,也要等風頭過去了。
這麼想着,我悠閒地閉上了眼睛。
想那麼多做什麼,還有個張道陵呢……
但是剛剛閉上了眼睛,我就被敲門聲給驚了一下。
我還沒到草木皆兵的程度,但是現在冷不丁來個敲門……
我們住在這裡被發現了?!
我和張璃對視了一眼,心下一寒。
該不會,真的被發現了吧。
篤篤篤。
敲門聲還沒有停,還在繼續響着。
心中的恐懼還在加深。
如果只是敲兩下,那可能是試探。
但是現在敲這麼多下,像是有急事兒一樣,很急切。而且聲音很大,顯然對方很肯定,屋內就是有人。
肯定……
對方爲什麼會肯定?我們是有什麼紕漏還是有什麼破綻?
我想不明白。
而此時,敲門聲突然停了下來。
我的心卻沒有停下……
張璃忽然說道:“你跟我藏起來。”
滴!
刷門卡的聲音傳來……
門被推開,一個服務員打扮的人走了進來,環視了屋內一週後,丟下了一張紙條便匆匆離開了。
門被帶好,張璃在牆角收了隱身的神通。
我趕忙走到了那服務員留下字條的地方,撿起了字條。
上面一共五個大字。
“我是張道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