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尹落英表示明白,而艾琳娜則一間一間房子的數了起來。
“你在數什麼?”
“文森特的房間。”
我一愣:“他……這都過去了這麼多年……”
“你應該知道,文森特一統血族的時候,年齡也算不了多大,只不過是因爲王印的吞噬而早衰死亡了。所以他稱王的時候,他還是住在這裡的。而稱王之後,這裡就被當作了蘭斯洛特家族的一塊禁地。”艾琳娜說着,忽然指着一扇門,“就是這裡。”
尹落英看着這沒有什麼兩樣的房間問道:“怎麼辦?直接進去嗎?”
“嗯,不過這裡對於血族有限制,可能需要你推門。”艾琳娜說道。
尹落英點了點頭,伸手推開了這間房的房門。
大概是因爲蘭斯洛特城堡大多是血族的緣故,尹落英這個普通人倒是輕易地推開了這房門。
一開門,裡面的灰塵就席捲着撲了過來。在外面陽光的照耀下,灰塵格外顯眼。
尹落英一隻手捂着口鼻,另一隻手則在身前不斷的扇動着。
艾琳娜一聲低喝,一道血紅的勁風自她身上擴散開來,那些灰塵瞬間被遠遠的盪開,房間內似乎都乾淨了些許。
小房間完全就是旅館樣式的,沒有什麼多餘的東西。桌子,椅子,壁爐,牀,然後就沒了。
艾琳娜輕輕閉上了眼睛:“我記得,應該……”
她閉着眼睛向前走着。我和她是共享視角的,因此現在是什麼都看不到。
但是我能感覺到她在移動。
一步,兩步,三步,左拐,伸手,蹲身。
這些動作清楚的呈現在了我的腦海中,艾琳娜睜開了眼睛。
此時,她的手正摸着一塊地磚。
“應該就是這一塊。”
艾琳娜用力的一按,地磚竟然真的下陷而去。
不,不僅是這一塊地磚。
整個房間都開始抖動起來,整個房間的地磚開始緩緩崩碎下墜,只剩下艾琳娜,尹落英和艾琳娜手摸着的地磚沒有破碎。
“果然。”艾琳娜挑起了脣角,伸手拉過了站在另一塊爲破碎地磚的尹落英,“來,帶你下去。”
“就這麼下去嗎?”
雖然外面的陽光很強烈的,但是照在這屋內,卻根本照不到破碎地磚的底部。
這是有多深啊。
“嗯,放心吧,這裡雖然深了一些,但是絕對是安全的。這裡我不止一次和文森特下去過。”艾琳娜安慰道。
尹落英從小見慣了鬼魂,自然也不是膽小的人,於是拉住了艾琳娜的手與她一起跳落。
有尹落英的飛行血能在,二人落地自然是毫無懸念的安全,但是……
“好黑啊。”
尹落英說道。
“嗯,因爲血族都有夜視功能,所以當初文森特就根本沒有在密室中安裝火把長明燈什麼的照明裝置。”艾琳娜回道,“我倒是忘了考慮你了。”
尹落英搖搖頭:“沒關係的,一起走吧。”
此時我倒是有些慶幸。
多虧了適合艾琳娜共享視角。
不然我也是抓瞎的兩眼一抹黑啊。
艾琳娜拉着尹落英的手,朝着裡面走着。
藉着視角共享,我能夠看到裡面的場景。
就是一個大廳而已。
“我不知道他們最後有沒有找回王印,如果找到了,肯定會放在這裡的。”
艾琳娜四處轉着,喃喃道。
“他們是誰?”
尹落英疑惑問道。
“一羣小夥子,是當初跟着文森特打拼的第一波人,被後世血族稱爲領銜一代,據說在文森特死後,領銜一代也開始逐漸凋零,估計所剩無幾了。”
艾琳娜說着,朝裡面走去,藉着視角,我看到了裡面的一個巨大箱子。
艾琳娜挑了挑眉,拉着尹落英朝着箱子走去。
結果還沒有走兩步,就聽到一聲死後自身側傳來。
而且是尹落英的那個方向,我心頭一緊,艾琳娜的動作更是快,將尹落英扯到身邊後就是一腳。
這一腿力道十足,將那東西踹的倒飛出去。
那是……一樣不太好的東西。
至少看起來很噁心,很噁心……
矮小乾瘦的身材,蒼白到詭異的皮膚,血紅的大眼幾乎沒有眼白,頭上一根毛都沒有,整個就一怪物。
尹落英是看不到,但是她聽得到,而且能夠感受到移動啊。剛纔艾琳娜的一番動作已經讓她明白了一些事情。
“有什麼東西?”尹落英問道。
“沒什麼,放心。”艾琳娜將尹落英拽在身邊,同時將刑斧召喚而出,一斧子剁在了那怪物的頭頂。
誰知怪物忽然一個翻身,靈巧的躲過了那一斧子,他聲音詭異的尖叫了起來:“嫂子!嫂子!!”
尹落英卻是皺着眉頭:“剛纔的東西在說話嗎?他說什麼?”
“血族語。”艾琳娜解釋道。
我在心底問道:“血族語我也精通了?”
“差不多。”
“好吧……不過嫂子……”
艾琳娜也在疑惑,那怪物又喊道:“我是泰格,我是泰格啊!”
艾琳娜忽然驚呼:“泰格?是你?你怎麼變成這樣……”
那怪獸手腳並用的爬到了艾琳娜的身邊:“嫂子!嫂子!我們等了幾百年了,終於等到你了!哈哈哈!你快來,我們兄弟幾個,都等着你來帶我們殺回去呢!”
怪獸牽住了艾琳娜的手,然後拽着她向一個角落走去。
“其他人……都還在嗎?”
艾琳娜的聲音忽然有些哽咽。
“在的在的,他們都在。說好了爲大哥打拼一輩子,我們不能提早死啊!”
他拉着艾琳娜,艾琳娜拉着尹落英,一路跑到了角落。
“哎!大嫂,你看,沃夫,他還是這麼傻不拉唧的。喂,說句話啊!算了,沃夫就是這樣。還有查理,喂查理,別光吃你那點兒腳趾甲了,快來見大嫂!哦,白,別看書了,看看誰來了?大嫂來了……”
怪物一個一個的說着人名,我的視角,卻漸漸溼潤了。
艾琳娜,哭了。
我知道她爲什麼哭。
不僅如此,我也想哭……
這個怪物指指點點的地方,哪有什麼查理,哪有什麼白?
有的,只是幾個瓦罐而已。
瓦罐上貼着封條,寫着血族的文字。
比如查理,比如沃夫,比如白……
我知道那是什麼。
骨灰罐……
“大嫂,你看啊,他們都活的好好的呢!只要你一聲令下,我們領銜一代立馬出去幫你打天下!這是大哥的遺願,我們記一輩子哩!”泰格哈哈笑着,動作非常滑稽。
除了他,誰都笑不出來。
“我,看見了……”
尹落英忽然小聲的說道。
“什麼?”
“這裡徘徊着幾道魂魄,它們……”尹落英吸了口氣,“在向你鞠躬。”
“……”
沉默。
艾琳娜,在哭泣。
“大嫂,你爲什麼哭啊?實在想大哥的事情嗎?雖然大哥走了,但是你放心,我們會一直陪着你的,我們是領銜一代,我們會永遠走下去的!對不對兄弟們!”
怪物說着,笑着,跳着……
艾琳娜,哭着。
“泰格,”艾琳娜輕輕抽了抽鼻子,然後對怪物說道,“你在這裡,是怎麼活下來的……”
“活下來?很容易啊!當年我們領銜一代什麼沒有經歷過。我從這裡就吃這些,這個野菜啊,蘑菇啊,還有鹿肉,相當好吃呢。”
說鹿肉的時候,怪物指了指自己從地上抓起的一團土,然後放進了自己的嘴裡的,大嚼了起來:“剛纔我不知道這個人類是您的朋友,險些冒犯,多有得罪,要不……你們也吃點兒?我當做賠罪好了。”
“泰格……”
他已經瘋了。
這個換做是誰都看得出來。
如果沒有瘋,誰會指着骨灰罐說:“喂查理,別光吃你那點兒腳趾甲了,快來見大嫂!”
如果沒有瘋,誰會拿着一捧土,說這是最好吃的鹿肉。
如果沒有瘋……
他,又怎麼能活下來呢?
這裡,只有瘋子可以生存吧。
漆黑,潮溼,陰暗,沒有水,沒有吃的,沒有人……
“泰格,走,我帶你出去。”
艾琳娜抽泣着,對怪物說道。
怪物的血眸一睜:“是嗎是嗎?這可好了,走啊兄弟們,我們領銜一代又要去打江山啦!咱們一統血族指日可待!走嘍!”
怪物說着,跳着,笑着……
他跑到了我們掉落下來的地方,哈哈的狂笑着。
那裡,有陽光照射而下。
陽光下,怪物的身體漸漸透明,漸漸消失不見……
什麼,都沒有留下……
“他……”我忽然也想哭,只可惜,我現在沒法哭。
“走了,”艾琳娜流着淚,忽然笑了起來,“走了好,比在這裡受罪好……”
“……”
艾琳娜拉着尹落英,緩緩坐到了冰冷的地面:“曾經領銜一代的二號,是個英俊帥氣的青年,高大俊逸的他在血族中都算是一等一的帥哥,比之當時的文森特還要有氣質,還要帥氣。他的一舉一動被奉爲禮儀教科書,他的音容笑貌在無數血族少女的手中相片上傳遞,他也勇猛殺敵,在文森特第一次出征的時候,斬獲了至少二十名伯爵的首級。”
艾琳娜說這話,伸手擦了擦眼淚。
“他的名字,就叫泰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