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寧海心緒不穩,酆都也不好過於逼問,只是道:“看來汝對汝那宗門前輩十分信任,既然如此,吾也不再過問,吾等先去西域與另一支隊伍匯合,大蠻山脈內危機已除,白馬書院必有反應,吾擔心西域那邊會遇到麻煩,還是儘快前往一觀戰況!”
嗯……
應聲了一聲,寧海暗地裡鬆了口氣,方纔表現自然是他故意如此,本已做好了說辭,沒料到酆都鬼帝如此善解人意,還未等他解釋便揭過話題,這樣也好,謊言欺騙費時費力,還有被揭穿的風險,不如對方腦補來得安全。
兩人遂不再耽擱,酆都身形虛幻遁入陰土,寧海身化流光,直上青霄……
虛實兩界間,白馬顯身影,西域之地,卒青海一行人剛至,便見那九天之上的的身影,皇袍披身,威嚴博大,面容不清的臉上,得見其雙眼無神,似還未啓靈智,自天而下的鵝毛大雪,未曾給一行人造成半點阻礙,只是點燃了其中兩人心中的一把怒火。
這是……同行的太傅與薛大人見到那身影面色激動,身子微顫,可接着便是怒色上臉。
太傅滿是皺褶的臉上,因怒容而多了幾道深溝,嘴脣發抖地握緊拳頭道:“竟敢奴役先帝,白馬書院當真不爲人子!”
恐怖的力道因心緒的瞬間失控而外溢,指節間空氣的爆炸聲持續不斷地傳出,讓在前方領路的卒青海詫異地回看了一眼太傅,問道:“那便是莫名駕崩的朝廷上任皇帝?”
卒青海的話語平和自然,裡面夾雜着一股奇異的力量,讓處於失控邊緣的太傅心緒穩定下來。
太傅意外地看着卒青海,道:“多謝仙宗長老出手相助,讓老夫死裡逃生了一劫。”
卒青海輕輕搖頭,道:“太傅心胸甚廣,就算無卒某之助,也不會有何大礙,卒某也不過是舉手之勞,只是如今即將與人交戰,戰前失神乃是大忌,望太傅注意。”
此番言語似提醒,也是警告,畢竟卒青海可不想來個腹背受敵,所以給這位天朝太傅上上眼藥還是非常有必要。
太傅自然明白卒青海此舉含義,因此點頭道:“老夫省得!”
一旁的薛大人雖然心中同樣怒意翻騰,但有太傅的前車之鑑,還是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只是怎麼看天際的那道身影都是如此地扎眼。
親眼所見西域雪災再起,萬神法網背後的算計已不需多言,此刻起太傅與薛大人對對抗白馬書院之舉再無疑慮,而在此之前,天朝之內卻是有和平談判的聲音出現,就連太傅與薛大人也有所意動,但此時那點心思早已拋諸腦後,唯一的想法便是親手解決眼前那受人操縱的身影,先帝的一世英名絕不能在此葬送!
因此未等卒青海反應,太傅便是率先動手,太傅拔身而起,一身氣血震撼蒼穹,雄渾的氣血所攜帶的高溫,甚至讓漫天大雪都有一瞬間的停滯。
因高溫而扭曲的空氣,不停地朝天際散去,那道無神的身影似不安地扭動着,不一會兒,太傅飛縱雲霄,離冬神之影已近之時,背脊一陣骨節震動,勁力節節貫穿、遞進,老邁的身軀之內,卻是有超乎想象的恐怖力量,周遭空氣的撕裂聲朝着四面八方傳去。
待到太傅與冬神之影齊高剎那,一拳自腰間而出,足下三步,跨越千丈之距,不過瞬息,太傅的拳頭便已落在那冬神之影身前,霎時,罡風捲雲氣,浩蕩十里風雲盡散。
嗯,這便是祖師爺曾言的三寶之中專以精爲主,鍛得一身無敵體魄的修行法嗎?
倒是有幾分門道,只可惜,身形本是虛幻,強修身軀,最終也免不了在死亡邊緣掙扎,不能意識超越肉身界限以觀天地,長生之言不過虛話,超脫塵世更是妄想。
正當卒青海感嘆之餘,天際一道身影急墜,卻是那憤而出手的太傅。
一身似乎無甚大礙,但太傅的精神似乎有些狼狽,落地瞬間,朝卒青海拱手道:“見笑了,老夫年老力衰,初戰不利,接下來一切都看長老手段了!”
這個老狐狸……
卒青海眉間一挑,這太傅的表現着實狡猾,莫不是之前也是在佯裝憤怒?
哎!這些在天朝當官的人心真髒啊!
如此感慨一番,雖然之前便沒有讓天朝兩人當主力的打算,但如此敷衍行事,卻是在卒青海的預料之外。
同時,因太傅那一拳,那天空之上的虛影背後,突顯一片若隱若現象的世外之地。
白石鑄奇城,青木成天峰,隨即霞光鋪道,儒文墨氣織龍鳳,甫現一人身影,黑白儒服,峨冠博帶,提拔身姿如撐天之峰,胸中有千般墨水、萬種溝壑,來人現世的風采瞬間震懾了在場三人。
卒青海卻是在其感到一陣熟悉的氣息,彷彿曾與仙宗同門接觸過一般。
“你是誰?”
相同的話,自不同的三人口中問出,卻是不同的意義。
“白馬書院,法部執首,商無施。”
平淡的語調在三人耳邊迴盪,不及再問,商無施看向卒青海,淡淡地說道:“你心中疑問,白馬書院之內便有解答,隨我一來吧。”
卒青海卻是皺眉,心中計較着是否前往,有天朝兩人在側,若是真進了白馬書院,只怕會讓仙宗落個與白馬書院同謀的名聲,但要讓卒青海將天朝兩人殺害以斬草除根,那也未免太過,仙宗之人雖行事各異,但隨手殺人的習慣還沒人有。
就在卒青海沉思之際,天朝兩人卻是以血氣鼓盪傳音。
“太傅,看來仙宗與這白馬書院只怕關係匪淺,我等可要立即撤離?”
“萬一這是那人的離間之計,故意如此在我們面前如此說,一旦我們與那仙宗那位長老心生間隙,那人再各個擊破,又當如何?”
“但對方之言我等已入耳中,懷疑的種子已下,對方這是陽謀啊!”
“哎!此時撤離,萬一那位仙宗長老因此而倒戈相向,我們沒半點逃離的希望。”
“這……罷了,等會兒那位仙宗長老若是當真有反戈的跡象,我會盡可能拖住兩人,希望太傅把握機會,爭取將消息傳回天朝……”
就在兩人心中一片愁容之際,遠處天空中,一片龐大的陰土倒影遮蔽蒼穹,與那若隱若現的白馬書院分庭抗拒。
那是……怎麼會?
當真是天亡我等?
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太傅與薛大人暗中對視了一眼。
“酆都鬼帝竟然未死?”
“看來先帝當初之舉或許並不如我等之前所想。”
“嗯,以先帝再加上成形的冬神,又在九龍拱位之地,斷不可能讓其這麼快便能出世動作,所以,看來當初先帝有意放了酆都鬼帝一馬,或者說,這其中有何交易,也未嘗不可。”
交流不過瞬息,黑衣少年自陰土中降世,隨後,一道流光劃過,現出身形,與黑衣少年並行來到衆人之前。
卒青海看了看前來的寧海與酆都兩人,以意識波動,將方纔商無施之言語傳於寧海。
“這白馬書院說不定與仙宗本宗有關,要繼續一戰嗎?”
“那商無施一身氣息隱晦莫測,非本尊在此,與之一戰,勝算渺茫。”
“但若是有罷手的舉動,便要與天朝和那位酆都鬼帝對上,我們兩人還好說,付寧他獨自一人坐鎮衆仙山,有門人弟子在,也不可能輕易脫身,若是有個萬一……”
“但那酆都鬼帝非是易與,我等敗祂不難,想要擒祂卻是妄想。”
兩人心中萬分糾結,面上卻是一如平常,而未等兩人發話,酆都鬼帝看向那萬丈霞光中立於天際的商無施,年輕的臉上,陰沉如水。
“汝爲白馬書院之人?”
“正是。”
“萬神法網之事乃是爾等所爲?”
“沒錯。”
“操縱他人命運,汝準備好受死了嗎?”
“沒有,你也無此能耐。”
哼!
冷哼一聲,怒火熾燃,酆都鬼帝大喝一聲:“退後!”
寧海與卒青海立馬反應過來,立即化作流光,倒退十里,隨後天朝兩人反應稍慢,但也足踏虛空,同樣落於寧海與卒青海一側。
“兩位長老,此戰勝負,不知你們如何看待?”
“難矣!”
“此話何意?”
“那位白馬書院的執首,可非那般簡單。”
哦……是嗎?
太傅眼睛一眯,雖本能感覺那白馬書院執首非同小可,但曾經參與鎮封酆都鬼帝之戰,太傅心中更知酆都之能。
只是……顯然仙宗兩位長老已知酆都鬼帝身份,如此還下這般定論,那白馬書院執首當真如此可怕?
不對,太傅突然回過味來,依仙宗兩位長老的實力,會如此開口,是否說明對上那位白馬書院執首,兩位仙宗長老也無把握?
嘶!
他當真如此可怕?
顯然薛大人也是想到此點,也是眼神專注地看着即將交戰的兩道不世身影,欲尋求一個答案。
酆都鬼帝見四人以退至十里外,遂死死地盯着商無施道:“三招,吾只發三招,若汝不死,吾將就此離去。”
商無施一臉淡然道:“同樣三招,若你能傷我分毫,此身之命儘管拿去。”
“豪言!”
哪怕心中憤恨,酆都鬼帝也不得不承認,眼前之人確實爲平生僅見之勁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