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張弦、眼鏡打頭陣,讓他們在上面先等着,我們摁開強光手電就進去了,爲了防止出現門輔仁所說的水銀毒氣,還刻意帶上了防毒口罩。
裡面是一個長長的甬道,這一點門輔仁之前並沒有細說,我們走了一陣,發現這裡的牆壁是一種土紅色,我拿傘兵刀輕輕刮開包漿層觀察,這是抹了紅泥的實心磚牆體。
粘土實心磚俗稱秦磚,根據燒製工藝的區別,有青磚和紅磚的區別,是一種古老的用黃土燒製的磚,這種磚至少已經被老百姓使用了幾千年,不過由於對粘土資源的消耗非常巨大,現在已經被國家禁用。一般古老建築如果是用的石板磚,就比較好分辨年代,但這裡存在紅磚,我就沒辦法推算出具體建造的年代了,因爲紅磚的歷史實在是太悠久了。
在甬道深處,我終於發現了前面的青銅合金碑,那顏色太打眼,很容易辨認出來。我非常興奮,趕緊拿出測量儀,測試了空氣成分,發現可以用於呼吸,這才快步衝了過去。
張弦說:“這座碑上面的文字,和之前找到我們的人提供的拓片內容是一樣的。”
我點頭道:“看來地方沒錯了,但那個人爲什麼不聯繫我們?他花了錢,不可能讓我們撿便宜,要是這樣該我們給錢纔對。”
張弦道:“走,先上去安頓一下,再聯繫一下接頭人,他要是還喜歡扮神秘,那就不管他了。”
我們爬上去,簡要說了一下情況,東海又破費打發門老頭走了。我不知道現在我們的行動是否還在接頭人的預定軌道內,因爲門老先生是我們自己做主找的,接頭人並沒有提供太多線索給我們。
等一切安頓好了之後,我們站在井坑邊抽了根菸,36米的高度可不是開玩笑的,尤其是最後那個人,上面的支架沒有人再守着,要打起精神休息好。
這時候東海忽然來電話了,他隨即開了免提,電話那邊接頭人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們去磨子溝找一個姓門的老頭,見了面要叫他先生,先去……”
我打斷道:“門輔仁老先生是嗎,會算命斷前程的那個?”那人很吃驚,忙問我們怎麼知道。
“真是太巧了,程爺早上買饅頭無意中就碰到了這老頭,多聊了幾句,現在礦井都挖好了。說吧,接下來怎麼做?”東海滿嘴跑火車,忽悠他說。
“你們現在在哪裡?”那邊似乎緊張了。
東海掐滅香菸,笑道:“就在礦井邊上,你直接說接下來怎麼做吧,是等過你來一起呢,還是我們哥幾個先下去?”
那人說:“你們先下去吧,我就在上面等你們。”
那人掛了電話,地址是不用問了,他找到門老頭,自然就能找到這裡來。看來門老頭應該是當年井下目擊者中唯一還在世的人,他那時候還小才11歲,那時候下井的礦工們到現在應該都老死了,即便有活到九十、一百的老人,大概也不會上山,所以要想找到這口井,只能是找他幫忙。
豬老闆看到三四十米深的礦井,腿就打哆嗦,想找藉口不下去,我們當然不答應。像他這種人,不跟着來也就算了,來了留他一個人在上面,起碼我就不放心。他只好硬着頭皮,一步一步往下滑,好在他升降踏腳玩的溜,也不用我們教。
最後一個下來的是東海,下到一半他的手機忽然從褲子口袋裡掉了出來,我趕緊提醒他但還是遲了,他一動手機就砸了下來,我們趕緊用揹包頂着,但手機屏幕還是摔裂了。我明明記得他打完電話後,將手機塞進了上衣口袋,怎麼這會兒卻從褲袋裡滑出來呢?
我是倒數第二個下來的,之前並沒有看到他再動過手機,顯然他是在我們下來之後,又接打過電話或者是查看過通訊軟件,他戴了手錶,看時間不需要掏手機。
這事兒我也就是個下意識反應,並沒多想。當我再一次靠近青銅合金碑的時候,竟然有一種忐忑的感覺,我不知道這是因爲對朱子豪不放心,還是在害怕什麼未可知的恐怖,畢竟來到這種地方,人沒什麼安全感。
我並沒有在青銅合金碑後面發現什麼小洞,就想往前面看看,張弦忽然在牆腳邊蹲下去,迅速扒開了一個小眼,我才發現下面還有個小洞,但洞口被一層不知道什麼混合物給糊住了,最外面又凝結了一層泥胎,所以我纔沒看出來。
張弦將洞裡面的填充物拿開,好像是布料,一股惡臭味隨即涌過來,我捏了一把鼻子,發現他手上的東西,居然是牛仔褲。
這種牛仔褲不常見,是西方早年淘金熱時出現的那種工作服,肥肥大大的,小腳管,兩根吊帶掛在肩上,前面像個大肚兜。衣服整體看上去像個圓規,跟超級馬里奧大叔的工作服一個樣,這起碼是清朝時期老外的東西。難得的是這個牛仔工作服雖然已經變得腐敗破舊,滿是污漬,但沒有通常意義上所說的腐爛,還具備基本的形制。
我將自己的分析講了出來,眼鏡扶了扶眼鏡,說:“那個年代的中國人,是不可能穿這種褲子的,這會被認爲是一種審醜。也就是說,這條褲子一定是屬於一個外國人的。在十九世紀五十年代,中國正處於鴉片戰爭時期,西方強盜入侵中華,同時帶來了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例如這種淘金褲,因爲牛仔褲耐磨耐髒,所以被西方盜墓賊拿來當成‘倒鬥工作服’的可能性很大。”
張弦說:“不用猜了,真是個蠻夷。”他手一抖,從褲子裡掉下來一撮淺色的頭髮,這頭髮紅色不像紅色,銀色不像銀色,一看就不是中國人的。
朱子豪笑道:“小哥,現在已經不跟西方人叫蠻夷了,叫洋人,外國人,這也是表示尊重。”
張弦點了點頭,將牛仔服扔到一邊。
我們將洞口清理乾淨,打手電照進去一看,嚇得我一哆嗦。裡面有個糉子,頭蓋骨都露出來了,瞪着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正看着我。
張弦道:“都爛成這樣了,當年和門老先生搶金盆子的那個糉子,多半就是祂。”
我扔了個冷煙火進去,照亮了裡面的環境,這是個深不見底的逼仄通道,可能是通往棺室的陰陽路。
糉子身上的衣服被我們照得很清楚,雖然爛得不成形了,還能看出是個現代人,他手邊有個短管燧發槍,一看就是那時候的洋槍,填火藥的。看來是在中國最苦難的年代裡,西方列強中的某個盜墓賊跑來秦陵周邊盜寶,結果卻客死異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