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再一次來到周天鎖魂棺的時候,蒙毅明顯感到非常憤怒,大罵趙高不是個東西,公報私仇。看來他還懂一些風水術數,知道這是有人在鎮他,在詛咒他。他的牢騷我們也只好聽着,就當是個屁放了。畢竟過去了這麼多年,是非曲直歷史上早有定論,做人的標尺擺在那兒,我們也已經帶不出什麼鮮活的情緒了。
東海拋了探魂爪,在頭頂的青銅合金棺槨上掛了個繩索垂下來,自己先爬了上去。我一直覺得這就是個繩索飛爪之類的工具,非要叫什麼探魂爪,平白無故的添了幾分陰氣,實在是怪得很。
好像倒鬥工具不取個玄之又玄的名字,就配不上倒鬥這一行一樣。
張弦對蒙毅說了我們進來的大致情況,並向他請教了關於陰兵墓穴的佈局問題,問他該從哪一面上去。他說按照我們的立場,應該是進去探一探的。
蒙毅猶豫了一下,用渴望的眼神打量着出去的路,最後還是嘆了口氣說:“如此,自然是往裡走。”
張弦點頭勸慰他說:“李信將軍業已成爲糉子,蒙將軍不必太過掛懷。”
蒙毅點頭,又問:“糉子是何物?”張弦向他解釋了,他卻什麼也沒說,點點頭就順着打好結的繩子往上爬,身手倒是利索。東海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說蒙將軍,你不幹倒鬥行,真是浪費人才了。唔……”
東海忽然捂住了口鼻:“你身上怎麼這麼嗆一股味兒……”
我笑道:“你兩三千年不洗澡你試試,能活着就夠幸運了,人不髒衣服都要黴臭的。”
蒙毅聞了聞自己的手臂袖子:“我怎聞不到?雖年數已久,有股土黴味,倒也不至於嗆鼻吧。爾乃小人,輕視我也。”
等我們全都來到了墓道斷口的另一邊,蒙毅打算帶路,張弦想了想還是說:“將軍固然熟門熟路,但如今這墳墓裡年深月久,肯定不太平,你還是負責指路,開路這種小事交給我們去做吧。”
蒙毅穩重地點頭,我忽然發現他其實話不多,也許是懶得跟我們這些“粗鄙小人”多說什麼吧。
往前面走了一陣,又到了一處列兵室,嚇了我們一跳,但蒙毅卻不以爲然,還笑話我們沒有膽色,連泥胎都怕,上戰場估計也丟盔棄甲了。我知道跟他解釋不清楚,交流上有代溝了,就懶得分辨,由他去了。像這樣的列陣大廳,我們走了好幾個,也沒有再發現什麼屍變、活俑的異常情況,要不是一進來就遇到衛將軍俑,我保不齊還會特別興奮,但現在只覺得四周都陰惻惻的,充滿了變數。
在蒙毅的指點下,我們少走了很多迷宮彎路,來到一處地方,蒙毅說這裡本來是有個行軍墓道的,但不知道怎麼回事,現在卻被一座墳墓給擋住了。
我們走過去研究了一下墓門設計,發現這是滾石雙合門,雖然很牢固,但對於我們這種“專業人士”來說,要打開也不算太難,只需要用套鉤沿着墓門縫隙塞進去,套住滾石往一邊帶就行。
不過這說起來簡單,操作起來還是需要一定手法的,必須在細鋼絲上塗一層特製的清水膠,然後套環從中縫塞進去,自由轉彎,適當摺疊,等套住了圓形滾石後,就要等膠水乾固,然後以同樣的方法再套一根鐵絲,這樣兩個套就不會互相粘連,拉起來就不會因爲一個鬆脫了導致兩個都被扯脫。
等做好這些準備工作後,纔是開門的第一步,兩個人分別從不同的角度用力去拉扯這個圓石,讓其中一根鐵絲在圓石上多纏幾道,不纏的那一根膠水會脫落,但還可以借一次力。這時候用沒纏住圓石的鐵絲彆着勁往上一帶,同時纏了幾道的鐵絲猛地往邊上一拉,就算大功告成了。
不過這樣還不算完,這只是解決了兩個滾石其中的一個,兩道門各有一個,要如法炮製再拉開一個,才能用黑摺子撬開石門。
鬍子親自出馬,讓東海打配合,反覆折騰個把小時纔將門打開,這活兒是個細緻活,多的竅門沒有,就是講運氣,費時間。我們幾個耐着性子,心裡早就不耐煩了,但蒙毅倒是沉得住氣,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
等門一推開,我們趕緊將滾石放回去固定好,卡住石門,免得再度被關上了。雖然從裡面開門很容易,但石門厚重,打開要費時間,萬一裡面再出個什麼狀況,我們關着門就等於斷了自己的生路,這都是常識了。
出乎我們意料的是,門裡面竟然還是個長長的甬道,和外面一樣,比較寬,這應該就是蒙毅所說的行軍道了。大家都感到奇怪,甬道中間設這樣一個門,其目的是什麼呢?
我們轉了幾個彎,碰到了好幾個這樣的墓門,每次費勁巴拉的打開,裡面卻還是甬道,這路好像走不完一樣。在打開了四個墓道之後,現在別說我們,連蒙毅都懵了。
走到第五個墓門前面時,鬍子說:“越到後面越危險,這種情況我從來沒見過,恐怕也只有秦陵有這種特殊設計了,裡面也許是埋葬着什麼很重要的大人物嘞。”
我想到以前遇到的危險,忙提醒說:“會不會是關着什麼特別危險的東西?”
鬍子被我吊起了胃口,反問我:“比如?”
我脫口而出:“比如屍王、活俑、恐怖陰功什麼的,也許有毒氣。”
朱子豪點頭道:“還記得門老頭的話嗎?他說這裡面有水銀毒氣,應該是礦井挖穿了墓道以後,由於長期暴露,外面的水銀都蒸發出去了,所以我們這一路才平安無事的。”
我點頭道:“他們當年的確沒有及時填土封閉礦井,估計就是想着開放一段時間,等毒氣都散盡了好去發筆橫財。但後來由於時間太久了,井口被野草埋住,導致路過的人接連出事,死難者家屬年年都去井邊燒紙拜祭,可能當年那些礦工是怕扯出古墓的事之後惹上官司吧,再加上裡面又鬧鬼,於是就把井給填平了。”
鬍子一邊聽我們說話,一邊摸出了乾糧分發給大家,嘆了口氣,笑着說:“這的確是個難題,如果裡面有大量水銀的存在,那可真是要命的事情,搞不好咱們得空手而歸。幹了這麼久的活餓得慌,我看,還是先吃飽了再繼續吧。”
我從鬍子手裡接過了大餅,感覺他也膽怯了,不過是在強撐着,他應該也是怕出事,所以趁現在安全,先給大家緩口氣,補充一下體力。
我從眼鏡和東海的眼睛裡,也讀出了這種信號,只是大家都不說,我知道這種事說不得,說了怕了,人就泄氣了,這股氣是撐給同伴看的。倒鬥倒鬥,富貴險中求,這一行古往今來不知道栽了多少人,人在地下最怕的就是一口陽氣撐不住,雖然它沒什麼科學性,都是老忌諱了,但大家懸着命呢,所以只要不是到了兩難抉擇的坎上,都講究這個。
從我個人的觀點來看,覺得這也是有一定科學性的,所謂士氣不振,一潰千里,有時候就是人嚇人,彼此借個膽兒,膽兒也就肥了。鬍子不說,就說明他還不夠怕,大家都不說,就是大家都不怕,既然你們都不怕,老子怕個卵啊。
我們鋪了張大紙,坐在上面休息,東海拿出礦泉水,大家各自就近遞了水,我剛吃了大半個餅,忽然聽見來時路上“咣咣”兩聲,鬍子猛地跳起來:“不好,有人把墓門關了!”
我趕緊將剩下的半個餅迅速包好,和礦泉水一起塞進揹包裡,大家剛站起來,張弦已經衝了過去,捲起一股土黴氣味的陰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