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思了片刻,突然辦公室的門開了,於小姐走了進來,她依然露着公式般的微笑:“谷先生,少奶奶來了。”
谷浩陽稍稍的愣了一下,她怎麼會突然到這兒來呢?看來她是來找不自在的。“讓她進來!”他淡淡的說着,好象來的這個人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一樣。
卓雅挺着大肚子走了進來,現在已經有六個多月了,生命真是了不起,從一個小小的蝌蚪一天天長成了胎兒,在通過母體把他孕育出來,一點點看着他長大,陪着他讀書,陪着他成長,看着他成家立業,也難怪人們都說這世上最偉大的愛就是母愛了。卓雅現在能夠深深的感受到這一點,因爲她的肚子告訴他孩子在一天天成長,已經會踢她的肚子,會揮動小拳頭了。雖然這個孩子不是愛的結晶,可是這也是可以維繫他們之間關係的紐帶,如今也成爲了她唯一的籌碼,可以趕走陳心寧的籌碼。
卓雅看着谷浩陽站在窗邊,冷傲而孤獨,這樣纔像他。如果有一天他會開懷的大笑,或是放下身段變得體貼入微,她可能還會不習慣吧。
“浩陽!”她輕聲喚着他的名字,這個名字如今是這麼的陌生,她有多久沒有當面叫過他的名字了,他們這樣的夫妻也真是天下少有了吧。她想過離婚,她想過獨自把孩子撫養長大,可是他不給自己機會,因爲他的眼裡不再是之前的冷漠,還多了一份仇恨,她不知道這種仇恨來自哪裡?但是他不離婚也許就是想要折磨她吧,讓她看着他和別的女人雙進雙出,卿卿我我。果然這樣的折磨是非常痛苦的,必竟她愛了他這麼多年。
“有事嗎?”谷浩陽冷冷的說着,他不想看到她的臉,每一次看到她就象看到了她那個猙獰的父親一般,是他拆散了他和姐姐,是他讓自己的母親精神崩潰,是她讓自己覺得沒有任何顏面在見到姐姐,也許他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能夠見到姐姐,能夠在她的懷裡死去。那樣的話他就不會在痛苦再內疚了。
“我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行動起來很不方便,你可不可以回家來陪陪我?”卓雅楚楚可憐的說着,人家大着肚子丈夫都在身邊陪着,只有她孤單一個人,想想還真是可憐的很。
“你的要求有點過份哦!”他冷笑了一聲。
“你是我的丈夫,回家來照顧妻子很正常,也很應該的。”她小聲的說着。她知道也許不管自己怎麼說都沒辦法改變這個事實。
“丈夫?”谷浩陽冷笑着:“你不覺得這是個笑話嗎?”
“是笑話,我們可以離婚的!”她知道如果在這樣下去,她心裡的那份不滿會變成仇恨,她會變成一個邪惡的女人,她會做出傷害別人的事情,這個是自己沒辦法控制的。所以她想要通過努力結束這樣的關係,她不要變成一個壞女人。
“離婚?”谷浩陽不屑的笑了,嘴角顯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兇殘:“這個你想都不要想,我不會和你離婚的。”
“可是你明明不愛我,又在外面養着別的女人,爲什麼不放手呢?當初我執意要嫁給你,是因爲我愛你,我想通過自己的努力感動你,我以爲總有一天我會得到你的愛的,可是沒想到你寧願搶少飛的女朋友也不願意愛我,所以我想放棄了。你知道嗎?到現在爲止,我還是愛你的,所以我想把位置讓出來,把它還給它的主人,這樣不好嗎?”卓雅在做最後的努力,她不希望事情鬧大,因爲她的心裡還是那麼的愛他。
“這個不是你該想的,卓雅,有些事情都是有因纔有果的。你回去吧!”谷浩陽的話讓卓雅有些不解,俗話說種什麼因得什麼果,可是自己什麼都沒有做,她只是愛他,全心全意的愛他,卻爲什麼會得到這樣的結果?卓雅想不通,所以她真的要反擊了,既然他不放手,那麼她只能想盡一切辦法把他拉回到自己身邊,浩陽,你不要怪我。
她轉回身走到門口,輕輕的拉開辦公室的門,卻一下子愣住了,陳心寧就站在門外,好象淋到了雨,渾身都在發抖,她好象也沒想到會在這兒碰到卓雅,一時之間也愣住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空氣就好象在這一刻凝固了一樣,這兩個同樣優雅的女人就這樣互望着。陳心寧看到了她隆起的肚子,是呀,這裡面有個小生命,是啞巴的,而她卻在破壞這個女人的幸福對嗎?
卓雅的眼中滿是仇恨,是的,如果此刻她的手上有把刀的話,她可能真的會刺向她的。
於小姐看着眼前這兩個女人,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樣的情景,一個是正牌的少奶奶,一個是身份特殊的情人,這兩個人見面就是情敵相見,應該分外眼紅纔對。平時處理過很多棘手問題的於小姐這時也沒轍了。
而谷浩陽似乎感覺到了身後的氣氛不對,不由的緩緩轉過身來,他看到了頭髮都在滴水的陳心寧,這個傻女人,她是不是不知道下雨要找個地方避雨呢?他的心裡有說不出的滋味,一邊埋怨她的呆傻,一邊又心疼她此刻的狼狽。他幾步走到門口,絲毫不在意卓雅就在身邊,他一下子拉住陳心寧的手,把她帶進了屋裡,拿起了毛巾擦着她額頭的雨水,嘴裡還忍不住的埋怨着:“你幾歲了,不知道找個地方避雨嗎?”
陳心寧轉頭看着卓雅,看到她眼裡的仇恨變成了絕望,是的,什麼能讓一個女人露出這樣的神情呢?除了死亡大概就是這樣看着自己的男人對別的女人噓寒問暖。卓雅受的傷一定很重。
卓雅看到谷浩陽以極其溫柔的動作擦着她臉上頭上的雨水,明明語氣還是那麼陰冷,可就是讓她在這當中聽到了一絲絲關懷和憐愛。陳心寧,你是在向我示威嗎?卓雅冷笑了一聲:不要高興的太早,好戲剛要開始呢?她如此想着,轉身離開了。
陳心寧的眼睛一直的盯着卓雅,直到她的身影徹底的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她才轉回頭看着谷浩陽,他的眼睛在看自己的時候明明有一絲溫暖的。她是該高興還是該內疚呢?啞巴對自己好,她很高興,可是這些都是建立在另一個女人的痛苦之上,她不是狠心之人,看到卓雅那笨重的身子,她也覺得很是心疼。如果谷浩陽不是啞巴,或許她會果斷的選擇離開,可是現在她捨得離開嗎?捨得他每天都在痛苦中度過嗎?她想要陪着他。
“怎麼了?”谷浩陽見她只是盯着自己一句話也不說,也許不該讓她看到卓雅的,以她的善良,她一定是在自責的。
陳心寧只覺得眼睛一點點的模糊了起來,他的樣子也越來越不清晰,眼前一黑,整個人倒了下去,耳朵卻能聽到他呼喚自己的聲音:“姐姐,姐姐醒醒!”是錯覺嗎?他認出了自己,還是把她當成了替身呢?她已經沒有了力氣思考,之後就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
醒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在了一張潔白的大牀上,她四下看看,到處潔白一片,空氣中還瀰漫着消毒水的味道,這裡大概是醫院吧?她微微轉了一下頭,看到正有一個人趴在自己的手邊好象睡着了。是他,是啞巴!陳心寧搖着頭笑笑,這樣的場景彷彿把她帶回到了十年前,帶回了那個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山谷。她的病情越來越重,而每次她醒來第一眼就會看到他在自己身邊,因爲只有看到他,她的心裡纔會踏實。如今他就在自己身邊,和當年一樣。她伸出手輕輕的撫摸着他的頭髮,心裡不由的嘆了口氣,啞巴,你是認出我來了嗎?是認出來了但是又不願意承認嗎?她摸摸自己的臉,她的變化真是挺大的,當年爲了躲避他們的追殺,她從懸崖上跳了下去,居然沒有摔死她,可是她也因此毀了容,雖然她求着醫生能夠儘量保持她的原貌,但是必竟傷的太重了,整容手術雖然做的很成功,可再也不是自己原來的樣子了,沒有變得可能只有自己的眼睛和嘴脣了吧。他不知道他離開之後自己又經歷了這麼多,所以怎麼可能認出自己呢?而她,能把這一切告訴他嗎?他會不會更加的痛恨他自己,當年爲什麼把自己一個人丟下,她不想他難過自責,所以她要把這件事埋在心底。
谷浩陽醒了過來,擡起了頭看着她正在看自己,心裡稍稍平靜了下來,天知道當他看到她暈倒的那一刻,他的心裡是有多麼的害怕,他的心都要跳出來了,他怕就這樣失去了她。看到她沒事,他居然真的要感謝一下老天爺,感謝他聽到了他的請求,讓她快快的醒來。
“我這是怎麼了?”陳心寧不明白自己只是淋了一點雨怎麼就會住進了醫院,還是因爲她看到卓雅眼裡的那份絕望,心裡太愧疚,無法承受這樣的局面纔會暈倒。
谷浩陽緩和了語氣,但也是明顯的有些埋怨她:“你淋了雨,發燒到三十九度三,我問你,你是個笨蛋嗎?下雨了也不找個地方躲躲!”
陳心寧被他一罵,纔想了起來,原來她也是想來公司找他的,可是半路卻看到了馮雪,她現在打扮的滿身的風塵味,看到她之後就罵她,說是她把她害成了這樣,其實陳心寧心裡明白,馮雪之所以有今天,完全是谷浩陽做的,他怎麼會容忍一個女人對他做出那樣的事情,重要的是她讓自己受傷了。每一個讓自己受傷的人他都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他很在意自己,可是這種在意本身就是病態的。她不想和她糾纏,朝着他的公司跑來。馮雪在後面追了她很久,直到看到她跑到了谷氏大廈才停住腳步。自己什麼時候淋的雨她都不知道。可是這些她能告訴他嗎?她當然不能,如果讓他知道,他可能會更加的憤怒,還不知道會怎麼對馮雪呢?她忙掩飾的笑笑:“我只是太想見到你了,所以沒有在意天氣。”她撒了謊,但是她又何嘗不是想要時時刻刻見到他呢?
她的回答谷浩陽明顯不信,但是他也沒想過要追究,必竟她說的話自己還是很愛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