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立規矩
謝琳琅聽了吳夫人的一篇子話,也笑道:“要說吳夫人只是個王府的侍妾,只怕對外頭人說還沒人能信呢!吳夫人教訓起主母來倒是得心應手的很,我剛剛都有些恍神了,一時間竟以爲吳夫人才是這王府裡的王妃娘娘呢!”她含着笑意注視着吳夫人,“況且吳夫人這番話我卻覺着說得不對,若是這一頓板子打下去規範了府裡的規矩,即便是傳出去也只有人稱讚的話,除非吳夫人想對外頭說些個什麼,或者想潑些髒水在我身上。”
這就是攀誣主母了。
吳夫人也不敢再坐着,只好站起來道:“王妃娘娘明鑑,妾身又怎麼敢往王妃娘娘身上潑髒水?王妃娘娘若是看妾身不順眼讓妾身以死明志也可,無論如何斷不能冤枉妾身啊!”
謝琳琅依然笑道:“吳夫人請坐吧,哪裡就那麼嚴重了。吳夫人今日這些話我記下了,咱們王府裡有吳夫人這樣的人才,實在是咱們王府的榮幸。”
吳夫人穩穩坐下,又恢復了原先那恰到好處的笑容,道:“王妃娘娘過譽了,妾身哪裡有什麼才華?不過是……”
謝琳琅皺起眉,打斷她,“吳夫人既肯幫周側妃說話,你們二人定是十分要好了,吳夫人若是不忍周側妃受罰,替了周側妃也使得。”
吳夫人面色這才白了一白,笑容也僵在臉上。
周側妃還在哭,一面道:“也不知妾身是如何得罪王妃娘娘了,娘娘定要發作妾身?妾身雖不敢居功,但伺候王爺也從未有過疏漏。”
謝琳琅便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也不再與她廢話,便吩咐拿板子來,方媽媽和劉媽媽就要上前來拿人。
一看要動真章,周側妃也不再梨花帶雨的哭哭啼啼了,她騰地站起身,拿出寵妃的款兒來,喝道:“我看誰敢!”
周側妃在這王府積威已深,敢動她的人確實不多。
但謝琳琅的人不在其列。方媽媽和劉媽媽都是謝琳琅的陪房,對於周側妃這一聲喝斷就像沒聽見,直接上來抓人。
周側妃擡手就給了兩人一人一個耳刮子。
周側妃身邊的李媽媽也怒道:“是誰給你們這樣的膽子!就連王爺都捨不得打側妃一下,你們這些下三爛要是敢動側妃一根頭髮絲兒,看王爺不剝了你們的皮!”
謝琳琅看了一會兒,冷笑一聲道:“李媽媽才真是膽子大呢!連下三爛這種話都敢在主子面前罵出來。既然嘴巴不乾淨,就賞二十個嘴巴子吧。”
方媽媽和劉媽媽上前一人一個架住了她的胳膊,李媽媽再怎麼掙扎也擰不過兩個人。
謝琳琅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紅綾,道:“你來打。”
紅綾應了聲是,二話不說照着李媽媽的臉左右開打。
紅綾身量纖細,手勁兒卻意外的大,二十個嘴巴子打完,李媽媽的臉腫得老高,牙都掉了一顆,吐了一口血出來。
打完紅綾就又退到了一邊。
周側妃氣極,指着謝琳琅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謝琳琅擺了擺手,淡淡吩咐:“動手。”
周側妃被拖到院子裡,實打實的打完了十杖,就被擡回了照水居。
整個院子頓時安靜下來。
吳夫人臉都有些僵硬,這後宅裡的勾心鬥角,使詐耍滑兒,不都是在暗地裡悄悄的辦嗎?像新王妃這樣連像樣的藉口都沒有一個,就把人打了,這樣不管不顧的招數以後該怎麼對付才能萬無一失呢?
顯然她顧慮得有些遠了,謝琳琅壓根兒沒想給她“以後”的機會。
謝琳琅又道:“劉媽媽去外面找個人牙子進來,把吳夫人領了去,賣得的錢就買些藥給周側妃,也好讓她早點兒起得來牀,伺候王爺。”又吩咐碧桃,“去把那個雕蘭花紫檀木妝奩裡吳夫人的賣身契拿出來給劉媽媽。”
吳夫人顯然傻在了當場。
她本身就是個庶女,自小就在嫡母手裡討生活,她嫡出的兩個姐姐加一起都鬥不過她。論心機手腕她自詡從未輸過人。周側妃那樣的恃寵而驕要不是自己給她出些個主意,她早就被趙側妃等人算計得不知死了幾百回了。
怎麼自己那些聰明心機在主母輕飄飄的一句話下就都化爲泡影了呢?
她突然回想起以前被髮賣的那一次,那時她還只有十四歲,和現在的新王妃一樣大。她清楚的記得那時自己的處境,髒污不堪,被嘲諷打罵,還有永遠都吃不飽飯。
她原本也是小康人家的女兒,她的父親是個小生意人,妾室也只有她母親一個,後來父親竟然因爲賭錢而家破人亡,她和兩個姐姐都被賣給了人牙子。
她竟還記得那時她與姐姐們說過的每一句話。
大姐姐長相最好,來相看的兩個婆子一眼就看中了大姐姐,因爲是清白人家出來的,於是便給了人牙子五十兩銀子,說是讓人先給她拾掇一下,第二天來提人。她們姐妹三個那時都是滿身髒臭,那兩個婆子想着帶進府去也要先給她大姐姐洗澡換衣服,倒不如讓大姐姐拾掇乾淨再進府更便宜些。
晚上那個人牙子的婆娘給大姐姐拿乾淨衣裳時,從她嘴裡聽說買人的是吏部侍郎,進去了若得侍郎大人喜歡,說不定還能做個姨娘呢!
做姨娘是她這輩子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出路。
更何況是給正四品的大人作姨娘!
她當時頭腦裡思緒萬千,各種想法騰地都冒了出來,只是她以前所使的那些小手段,此時全派不上用場。
不過眼睜睜的看着大姐姐要去做侍郎的姨娘,自己卻不知道要賣到哪裡去受罪。
她如何能甘心!
人在那個時候什麼陰暗的想法都滋生了出來,最狠毒的就是致人於死地!
她認識馬錢子,這種草藥少吃些可以止痛,但是她足放了兩合毒死了兩個姐姐,她對人牙子說是兩個姐姐不想分開才尋的死。人牙子哪裡有心思去調查她們的公案?爲了不讓那五十兩銀子落空,就把她當作她大姐姐送去了侍郎府。
沒想到侍郎大人竟將她轉手送給了慕王!
她覺得她這一生中做的最正確的事情就是代替大姐姐入侍郎府,這是她一生的轉折!後來她入了慕王府,雖然慕王從未去過她房裡,但也還是擡了她做夫人。她覺得憑她的聰明才智,總有一天會獲得王爺的寵愛。
但是她的容貌並不十分出衆,王爺從未留心過她,若不是她時常的幫周側妃出些個主意,恐怕連王爺的面都見不到。只是此時,除了王爺沒人能夠幫她。雖然她知道王爺也不一定會幫她,可是即便是希望渺茫也比就這樣憋屈的被髮賣了的強。
於是強自鎮定的站起身,虛白着一張臉道:“王妃娘娘何故要打發了妾身?妾身要見王爺,要向王爺討個說法!”
謝琳琅倒是笑了,“主母想要發賣個奴才竟都不能做主了?竟還需要奴才討說法不成?”又吩咐劉媽媽,“立時就去把人牙子找來!只說是犯了錯的管事媳婦,三五十兩的就賣了吧。”
然後又道:“先把人帶下去,我看着礙眼。”
吳夫人慘白着一張臉,已經不會動了,下人七手八腳的就把她拖了出去。
其她幾個侍妾一直低着頭,大氣都不敢出。
如果說以前她們不知道什麼叫做主母的權力,那麼現在沒有人比她們體會的更深刻了。王爺再不給臉又能怎樣?難不成王爺還能因爲打賣兩個侍妾就休了主母不成?只要王爺沒有休了她,她就是這王府裡的主子娘娘。在這後宅裡想發作誰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她們一直都覺得謝琳琅年紀輕,一臉稚氣,王爺又如此的不給臉,誰都沒將她當作一回事兒,甚至在心裡沒看得起她。
經此一事,她們才知道,這位主兒和先頭那位性子綿軟好臉面的王妃不一樣了。因爲她知道自己的優勢是什麼,她是主母,大可以把那些侍妾所行的陰私之事做得光明正大。
只不過也有幾位夫人暗暗的等着瞧好戲,等王爺回來,周側妃不定怎麼鬧呢。
謝琳琅掃了衆人一眼,就像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一樣,笑道:“讓大家白坐了這麼久,想必大家也都累了,這就散了吧。”
這句話於此刻的她們來說無疑如天降綸音,連忙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謝琳琅也站起身,又淡淡說了一句,“以後每日早晚,你們都要來這院子裡請安,倒不用見我,只需與方媽媽應個卯就是了。”又吩咐方媽媽,“你一會兒去照水居告訴周側妃知道。”
說罷便轉身進了裡屋。
衆人這才心思各異的散去。
到了傍晚時分,謹蘭院的三等小丫鬟石榴來回,說是王爺回來了。不過王爺回府卻並沒有去照水居,而是直接進了外書房。
青杏聽了,又出去打聽了消息回來說,周側妃派人去請了好幾次,還害得王爺發了一頓火,這纔不去了。
青杏高興得很,道:“這回看她還得不得意了?不給她些教訓她還以爲她纔是這王府的主子娘娘呢!”
碧桃想得比青杏多一些,倒是有些焦慮,“只怕王爺現在有公務要忙,沒抽出空來,要是等王爺忙完抽出空來,不知道會不會發作王妃呢?”
青杏這才着急起來,“我這就再去外書房打聽着。”
只是謝琳琅的心思卻不在此事上。她吃過晚飯,在屋子裡便有些坐不住,就到院子裡走一走,橫豎就當消食了。
此時正是秋高氣爽的清朗天氣,西面整個天空上都鋪着厚厚的雲朵,剛落下山頭的夕陽光便將雲朵染滿濃濃的紅色。這大片的火燒雲映着睛朗的天空,倒是頗爲怡人。
她在外頭吹了會兒風,碧桃就嘮叨讓她進屋去。她回了宴息處,剛坐下,就聽外面綠蕉歡喜的聲音道:“鄭媽媽你可回來了!”
說着一掀簾子,鄭媽媽就走了進來。她看上去走得急了些,有些風-塵僕僕,但面上卻帶了分明的喜色。
鄭媽媽知道自家姑娘正擔心着謝安琅,也顧不上先喝口茶,就道:“前兒奴婢去襄國公府找舅老爺,正好趕上聖上派舅老爺出京辦差,今天中午時就收到了舅老爺的來信,說是在橫渡口巧遇了小墨神醫,便派了幾個侍衛將小墨神醫送了回來。奴婢回來之前,小墨神醫已經到了,剛剛去了侯府。奴婢瞧着小墨神醫年紀雖輕,卻很是有把握的樣子,才放下心,想着趕緊來回姑娘知道。”
謝琳琅這才歡喜起來。一時又嘆了口氣,謝安琅是趙氏一手養大的,一直待趙氏如親母,對她這個親姐姐反倒是十分疏遠,當然這其中也有趙氏挑撥的關係。
這也是她對趙氏恨之入骨的最重要原因。
注:一合等於2o毫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