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的心裡已經變得很焦躁了。”潘尼斯儘量還原自己當時的心態,苦笑着說道:“一次一次的嘗試減輕朋友們受到的傷害,但是一次又一次的收穫失敗的結果,只能眼看着身邊那些信賴我的朋友們一次又一次的受傷。而且,他們還是笑着的,即使身體上不斷增添傷痕,他們也還保持着笑容,呵,但是看到他們帶着血的笑容,簡直就像是利刃一樣切割在我心裡。如果不是認爲我們的攻擊和牽制還能起到一點點效果的話,我真的不一定能堅持下去,支撐着我還有大家一起繼續戰鬥下去的,也就是那些看起來微不足道的效果了,我當時一直堅信,只要有效果,哪怕是再不起眼的效果,那就說明敵人不是不可戰勝的,只要堅持下去,再微弱的效果,積累到一定程度,也可以產生決定性的作用。這種信念支撐着我,還保持着最基本的冷靜,指揮包括我在內所有的人,循環着對達納庫斯發起攻擊。”
想到剛纔潘尼斯粗略提起的結局,少女們感覺渾身一陣發冷,伴隨着他的講述,少女們彷彿回到了一百多年前,在一片虛幻的空間裡面對着強大的敵人。少女們好像站在了潘尼斯的視角,背後是全心信賴着自己,拋開生死並肩作戰的戰友,面前是強大到近乎無解的敵人,面對着敵人,少女們發現自己彷彿居於濃霧之中,找不到路,找不到方向,只有一點點最縹緲的希望,像濃霧之中一抹微弱的光明,被視爲支撐自己意志唯一的基礎。一抹光明若有若無,時隱時現,沒有人知道它到底在哪,沒有人知道自己能不能支撐到它被找到,沒有人知道那到底是希望的光明,還是隱藏在光明背後的陷阱,甚至沒有人可以確信,那抹光明究竟是真的存在,還是隻存在於自己的幻想之中。這些都沒有人知道,但是曾經的凱爾,曾經最完美的首領,必須要帶着大家,向着這道隱約的光明走下去,因爲面對如此可怕的敵人,這已經是大家唯一的希望了。
身爲奈莉冒險團的團長,凱瑟琳最能理解潘尼斯在當時承受了多大的壓力,所有隊友的生死安危,都沉沉的壓在他的肩上,每一個決定,甚至每一個想法,很可能就會決定某個隊友的結局究竟是生存還是死亡,恐怕任何一個有感情的人,面對這樣的壓力,都不可能毫不動搖。
“其實我很佩服你的,潘尼斯,而且我也很佩服你的隊友們,也就是那些英雄們。”公主殿下已經隱去了平時臉上僞裝出來的溫柔和羞澀,從她這時的表情裡,彷彿可以看到工作時奧丁甚至是芙拉爾的影子,芙蕾雅神色肅穆的像個正在發佈命令的女王,沉穩的說道:“佩服你們的原因有很多,但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即使到了這種完全看不到希望的時候,你依然保留着最強的底牌沒有動用,你的隊友們,就算明知道你有這張底牌,也沒有試圖請求你使用,就算拼上生命,也要配合你沒有跟他們說明過的計劃,絕不肯在達納庫斯面前暴露你還有底牌的事實。而你,在心裡策劃你的計劃時,也似乎一點都不擔心他們會暴露你的底牌,完全相信他們會配合你的行動。不得不說,這份相互之間的信賴,實在是太難得了,而且實力越是強大的人,這種信賴越可貴。”
“對啊,我想起來了。”麗娜敲了敲自己被短短的銀髮覆蓋的腦袋,牧師少女就像是一個沉醉於騎士小說中的孩子一樣,雖然明知道最後的結局,卻依然懷着希望,彷彿盼望着結局突然被改寫一樣,滿懷期待的說道:“你們還有那隻箭,狩獵女神之箭,傳說中,那可是連神靈都能夠殺死的武器啊。”
“呵,是啊,我們還有狩獵之箭。”潘尼斯揉着鼻子,苦澀的笑着嘆道:“那可以說是凡世中現存的,殺傷力最強大的武器了,當然要作爲最後的底牌使用。這個底牌當時一直帶在芙拉爾身上,我沒有忘記,大家都沒有忘記,大家只是完全信賴我,確定我會在最恰當的時候使用,所以才願意拼上生命也不暴露底牌。”
“其實你也在猶豫吧,潘尼斯。”凱瑟琳柔聲說道:“我覺得,按照你一貫的表現,這時候應該已經有預感,你們的攻擊不會有什麼讓人滿意的結果了吧。”
“怎麼說呢,我當時並不確定,我還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沒辦法提前得出確定的結論。但是,我不喜歡把全部希望都寄託在一個點上,所以在我不敢肯定我們的攻擊會產生效果之後,就有意的保留了狩獵之箭這張底牌。”潘尼斯嘆息道:“如果還能有一點希望,那我就會盡量保留這張底牌,直到最關鍵的時候再去動用它。”
“的確像是你的習慣。”凱瑟琳點點頭,卻又搖搖頭,輕聲道:“但是,真的還有希望嗎?哪怕只有一點。”
“當時我認爲還有的。”潘尼斯聲音低沉,落寞的說道:“是的,那時候我認爲還有,雖然很渺茫,但並沒有絕望,所以我叫停了我們徒勞的攻擊,稍微改變了一下戰術。”
“哦?”凱瑟琳追問道:“怎麼改變的?”
“奈莉替換了米娜,成爲攻擊最頻繁的一個。”潘尼斯回憶着說道:“迪利也取代了米娜的位置,不過不是頻繁的攻擊,而是主攻手的位置。”
“對了,迪利先生。”凱瑟琳恍然道:“他是特殊的。”
“是的,而且是個白癡。”潘尼斯撇撇嘴,沒好氣的說道:“他完全不受神罰的困擾,但是那個傢伙根本不知道我們在承受着神罰的壓力,他一直以爲我們和他一樣不受影響呢,所以從一開始就沒說。而且他的攻擊也根本不會受到反噬,只不過他太膽小,看我們被反噬的那麼慘,所以一直在用最小力量的能量攻擊,一直沒有達到激活反噬的界限。我們都瞭解他戰鬥意識的薄弱,所以也沒有因此責備他,逼他全力攻擊,最後的結果就是直到我調整戰術不久前,才發現他的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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