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書記,你這臉色咋變了啊?是心裡虛嗎?”見吳仁興拉着臉不表態,萬素貞立馬又添油加醋地說了這麼一句。
“哪個龜兒子才心虛!”吳仁興罵道。
罵完之後,吳仁興清了清嗓子,然後補充道:“我和佘桂花是表親,在血緣上,還是有一些關係的。丫丫是佘桂花的親骨肉,自然有一半血脈是佘桂花的。我吳仁興行得正,坐得端,照說配合一下,做個滴血認親,那是沒得啥子的,我也是樂於配合的。但是,因爲我和佘桂花的血液,畢竟有一部分是相同的,所以我怕讓我來做這個滴血認親,會對結果產生干擾。”
吳仁興說的這個是事實,他媽和佘桂花她爹是親兄妹,所以他和佘桂花,也確實是表姊妹關係。
“滴血認親,只有親骨肉的血纔會融合,不要說表兄表妹,就算是親兄妹的血,都是融不到一起的。吳書記你現在來扯表兄表妹,是不是怕滴了血,親上加親啊?”我之前對於萬素貞這種翻空話,愛挑事的潑辣村婦,是沒有一絲好感的。不過現在,我看她的眼神,簡直比看我親姐姐都還要親。
“老子沒做那些事,老子不得怕!”吳仁興的臉都給氣白了。
“不怕你就滴血啊?”在挑事的時候,萬素貞從來都是仗義執言的。
“要不是老子怎麼說?”
“你想怎麼說?莫非你睡了你表妹還不夠,還打起了我的主意?”
在打嘴仗這種事上,男人一般都不是女人的對手,尤其是萬素貞這樣的女人。萬素貞一句話,就把吳仁興的嘴給堵住了,讓吳仁興那張臉給憋得紅一半白一半的,半個響屁都放不出來。
“老子滴!”吳仁興妥協了。
一碗清澈的井水,放在了桌子正中央。氣呼呼的吳仁興針都沒有用,直接用嘴咬破了手指,滴了一滴血在左側。
此時的我,心裡是比較放鬆的。因此,我慢悠悠地拿起了一根繡花針,在指尖上刺了一下,滴了一滴血在右側。
我和吳仁興的血,都已經滴進去了,這一下,該輪到丫丫滴血了。
一言不發的佘桂花,取了一根新的繡花針,在丫丫的手指頭上紮了一下,一滴鮮紅的血液冒了出來。
丫丫沒哭,之前被繡花針扎的時候,她也沒哭。正常的嬰兒,在被針紮了之後,不哭得歇斯底里的就不錯了,這丫丫居然一點兒都沒哭。
佘桂花擠了一下丫丫的手指頭
,把那滴血滴在了兩滴血的正中間。丫丫的那滴血,剛一滴進水裡,便開始慢慢的向着右側移動了起來。最後,丫丫的這滴血,和我的那滴血融爲了一體,變成了一大滴血。
“你還有什麼說的?”吳仁興這話既是在對我說,也是在對萬素貞說。
“秦泣,你可以不認我,但丫丫是你的親骨肉,你必須得認。老太婆我也活不到好久了,在我走了後,你不能不管丫丫。”佘桂花用乞求的眼神看着我,很可憐地說道。
“男子八叉的,一個釘子一個眼,承諾過的話就得認賬。在滴血認親之前,秦泣你是承諾了的,要丫丫是你的娃兒,你就得明媒正娶把佘桂花娶過門,就算她走了,在丫丫成人之前,你也不能再娶。佘桂花是個孤老太婆,沒親人,沒孃家,我們幺店子村就是佘桂花的孃家,我們幺店子村的人,全都是她的孃家人。有我們這些孃家人在,你休想欺負她!搞大了她的肚子,她還給你生了娃兒,你必須得對她負責,對丫丫負責。”萬素貞調轉了槍口,對準了我。
剛纔我還把萬素貞當成親姐姐一般看待,這一轉眼的功夫,她這親姐姐就跟我翻臉了,還把矛頭對準了我。看來,姐姐什麼的,真是不能亂認的啊!
“你怎麼說?”吳仁興走到了我面前,用手重重地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孩子不是我的,我沒做過!”我吼了起來。
“哇……”
丫丫哭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嚇哭的,反正她一邊哇哇大哭,一邊用淚汪汪的小眼神看着我。
“不是你的,不是你的娃兒爲啥子一聽到你說不認她就開始哭?”萬素貞一隻手叉着腰,一隻手指着我的鼻子訓斥道:“像你這種親生骨肉都不認的老漢,就該甩到野鬼坡去喂野鬼!”
野鬼坡我知道,就是一個野墳坡,那是一片槐樹林,裡面有好幾十個野墳。那些野墳大都是上百年的老墳,墳裡埋的是誰,沒有人知道。當然,清明的時候,也沒人去那裡上墳。
本來那片槐樹林是沒有名字的,也不知什麼時候,那裡有了鬧鬼的傳聞,便有了野鬼坡這麼一個名字。
甩到野鬼坡去喂鬼,是幺店子村的老村長立下的村規。凡是在幺店子村做了惡事的人,都會被五花大綁地綁在野鬼坡的那顆歪脖子大槐樹上。綁的具體天數,需根據作惡時情節的輕重來判定,最少一天,最多十天。之所以最多隻有十天,那是因爲按照老祖宗的
說法,人一共有三魂七魄,而野鬼坡的野鬼,一夜只會奪被綁之人的一魂或者一魄。因此,要是誰被綁了十天,他的三魂七魄全都會被野鬼奪去。三魂七魄都沒了,人自然就活不成了,所以也沒必要繼續綁下去了。
對於鬼這種東西,受過不入流的高等教育的我,自然是不會信的。所以,萬素貞威脅我說把我甩到野鬼坡去喂野鬼,我一點兒都不感到害怕。
“你要是不同意娶佘桂花爲妻,今晚就把你綁到野鬼坡去喂野鬼。”吳仁興這個幺店子村最有見識的人,居然也用這話來威脅我。
我這人,向來是吃軟不吃硬的,而且這事,不管是軟,還是硬,我都不能吃。考上村官的時候,我爸媽都高興的不得了,說我踏進了公門,有出息了,當官了。本來我在幺店子村瞎混日子,一年都沒個長進,就已經沒臉面對他們了,要我還娶一個老太婆回去當他們的兒媳婦,還生了個孩子,我爸媽就算不把我打死,也得被我活活氣死。
在吳仁興和萬素貞的煽動下,村民們一個個都是羣情激奮的。那佘桂花,只是在一旁,默默地哄着孩子,一句話都沒有說。
我絕對不能答應娶佘桂花,但爲了不引起公憤,我也不能拒絕。因此,此時的我,只能保持沉默。
“你以爲你不說話就能把這事給搪塞過去嗎?”吳仁興瞪了我一眼,然後看了看天。
“吳書記,天都要黑了,要不我們先把這良心遭狗吃了的綁了甩到野鬼坡去,讓他在那裡好好想一夜,也讓他曉得鍋兒是鐵打的,不得是泥巴燒的。”萬素貞在那裡出起了餿主意。
雖然我很想回萬素貞一句砂鍋就是泥巴燒的,但我還是忍住了。雖然我捫心自問,沒有對佘桂花做過任何對不起良心的事,但在一大羣不明真相,已經被煽動成了佘桂花娘家人的村民們面前,我還是不說話,繼續裝孫子比較明智。
見我半天不說話,吳仁興便揮了一下手,說:“去拿麻繩來,今晚就讓野鬼坡的野鬼,好好教教讓這沒良心的狗東西怎麼做人!”
村民們都是莊稼漢子,一個個的力氣都很大,而且他們現在是幾十個對付我一個,我要在這時候反抗,絕對是個傻逼。
我的鑰匙扣上掛着一把水果刀,村民們把我綁了,甩到野鬼坡之後,肯定不會留人在那裡守着。到時候,我就想辦法用水果刀把綁我的繩子割斷,然後跑出去求救。大不了,這村官我不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