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莎從此常來這個“村裡味道”來吃飯,一來是離北極熊夜總會很近,二來是覺得阿牛真的很不錯,男人癡情點兒好。
金鳳很順利地談妥了那家服裝店,然後就有變更執照,過戶店鋪,略微裝修等一些事情要做,金鳳沒有隨施乃安回楊花鎮,留在縣城開店。施乃安回到楊花鎮去,準備開學;錢凱也回到楊花夢他的套間裡去,美酒嘉餚。
二嘎子也回到了楊花鎮,坐着輪椅。
秀貞更忙了,本想僱個人專門侍候二嘎子,可是,看病花去子大半個家產,秀貞的養雞場面臨着倒閉,哪還有錢僱人,連現在工人的工資都快發不出來了。
秀貞對拴柱子說:“柱子,這春天快要到了,飼料也儲備得差不多了,雞場要封閉,你這樣來回地跑,怕是不行,每天都消毒麻煩,也不能保證安全。”
馬拴柱說:“那我就住在雞場不回家了,這樣早晚還能省出點兒時間來,多幹些活兒。”
秀貞說:“天天見不到媳婦,你受得了?再說你就不怕你那小媳婦受不了?”
拴柱臉紅了,去卸車,一車飼料他要一個人卸到庫房去。
清理雞糞,拉飲料,這都是男人乾的活,還有挨着雞場邊兒上種了一百多畝飼料地,眼看開春了,也要準備播種了。
拴柱子卸完飼料,一頭大汗,秀貞遞給他個毛巾說:“快擦擦,我也想讓你住這兒,可是一來怕你家裡的不同意,二是我怕是工資不能給你按時發了。”
拴柱子一邊擦着汗一邊說:“沒事兒,誰還不會遇到個難處,你這兒好的時候,俺爺倆都來掙錢,現在有困難,俺就跑了,怕多幹活,怕拿不上工資,這不夠爺們。工資你發不了就先欠着,俺也不急等着用錢。”
秀貞說:“俺不會少你的工錢,就是週轉金有點緊了,都給沙金他爹看病花了,他這一撞,不光把自個兒撞癱巴了,也把大半個家產給撞沒了。等週轉過來,我一定要給你漲工資。”
拴柱子說:“我住哪兒?我今晚就回去把行李搬來。”
秀貞說:“你就住西屋吧,什麼都有,你不用拿行李來,沙金的你先用着,等放假他要是回來,我就再給他買新的。你進來看看吧。”
拴柱跟了秀貞進了西屋,屋子很乾淨,通了土暖氣,很暖和,“我住這麼好?有點兒不好意思。”
秀貞說:“現在這兒就你一個男人,我總不能給你單另蓋一間宿舍吧,讓你住你就住着。——看你汗都溼透了,我給你打盆水,你趕緊擦一擦,換了衣服,不然會感冒的。”
秀貞到外間的水缸裡舀了半盆水,又拿暖瓶對了,伸手摸一摸,“快脫了衣服擦擦吧。”秀貞說。
拴柱脫了光膀子,擰了熱毛巾,擦身子,秀貞伸手把毛巾拿過來,有熱水盆裡涮一涮,擰乾了,“轉過身,我給你擦擦背。”拴柱轉過身,秀貞給拴柱擦背。
拴柱突然轉過身來,抱住秀貞,水盆被踢翻了,水灑了一地,毛巾也被踩在了地下,拴柱給秀貞脫了衣服。
晚飯,拴柱子沒有和那幾個工一起吃,他急匆匆地回家去,跟家裡人商量要在雞場住的事情。
他老婆臘月自然是不同意,說大不了在家住兩個月,開春把家裡的地種完再回去幹。
老馬倌說:“就那點兒地用不着他種,跟人家簽了合同,中間不幹了,那是毀約,還能再回去啊。雞場封閉不讓回家,是爲了防疫,要我看啊,等孩子大些了,你倆都去秀貞那兒幹活,人家給的工錢夠高。”
臘月自也無話可說,一晚上沒有讓拴柱子睡覺,好像是要把一兩個月要虧欠的好事兒,都折騰回來似的。
早上,拴柱子打着哈欠來到秀貞面前的時候,秀貞說:“你好好睡半天吧,我讓大師傅給你燉只雞,好好補補。這臘月,自己的男人,也能這麼狠心啊。”說着,自己笑得兩腮緋紅。
“春花嫂,一會兒,我讓雞舍那邊抓兩隻雞過來,你收拾一下,給施老師送去。”秀貞說着朝雞舍那邊去了。
施乃安回到楊花鎮,馬上就要開學了,經教育局考試選拔,有十多個年輕人進了學校當代課老師,報名參加代課老師考試的只有兩個男的,錄取了一個,姓吳名雨,是鎮子西頭開小賣部的吳老三家的大兒子,二十五歲,退伍軍人。吳雨在部隊當過文化教員,還發表過小說,復員後安排在楊花鎮酒廠當工人,收入比代課教師高多了,楊花特典遠近聞名,楊花鎮酒廠被收爲縣國營酒廠,吳雨也算是正式的國家工人。吳雨覺得當代課教師轉正可以進幹部編制,當工人則不行,這年頭工人階級已經不像前些年那麼吃香了。
董文化問吳雨:“你已經有正式工作了,收入也有保障,爲什麼要來代課呢?”
吳雨說:“我覺得我更適合搞文化。”
董文化看了吳雨一眼,人長得圓臉蒜鼻,八字眉綠豆眼,那張嘴像是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董文化說:“那你可要努力了,文化不好搞。——這是課表,還有課本、教參和備課本,教研組會開會講備課的基本要求,開課前,學校會分語文、數學各上兩節公開課,語文施校長講,數學我來講,要認真聽,做筆記,參加討論。”吳雨說:“我在部隊當過教員。”
董文化說:“我知道,你被錄取,一是考試成績,你當過教員也是重要的條件。但那個教員不是這個教師,虛心點兒。”
“謝謝董主任。”吳雨拿了他的書和本子走了,邁着軍人的步子,那背影讓董文化心裡一動,“搞文化,你色膽包天。”董文化心想,不由得笑了。
施乃安進來對董文化說:“文化,人家送我兩隻雞,收拾好的,如果你沒什麼事兒,下班去幫我做一下,咱們吃了它,這天也凍不住了。你看叫上兩個人一起來,新來的那個寶貝吳雨得叫上,這麼多人,就招了這一個男的,難得。”
董文化說:“這剛當校長就受賄了?”
施乃安說:“你放心吃,是二嘎子家送的,我一個寒假在醫院侍候他,兩隻雞,他給的有點兒少。”
董文化說:“那我把康書記也叫上,他說過,我要是和你吃飯喝酒得把他叫上。”
施乃安說:“叫幾個人,你看着辦吧,就兩隻雞,好像還有點兒羊肉也化了,再沒別的了。”說完就走了,他要和總務主任一起去把校舍全都檢查一遍,安全第一,教學上具體的事情就由董文化去安排了。
“聽這口氣,好像我是你老婆似的,你老婆是小鳳仙。唉!我要是早點兒下手,要是那天不喝那麼多酒,可能就沒小鳳仙什麼事兒了。這年頭,好女人都離婚了,好男人都結婚了,難啊!”董文化心裡嘀咕着。
董文化先是給康書記打了電話,說明了情況,連雞是從哪兒來的都說了,康書記也正想和施乃安聊聊,就欣然答應了,又打電話給公羊說:“你今晚有空兒嗎?你老師讓我和你去他那裡吃雞。”
公羊說:“老師請吃雞,不敢有事兒。”
康書記說:“那好啊,你老師請客,你要多帶幾瓶好酒。楊花特曲就行,施老師總喝那個“牧羊大麴”,那個實在太難喝了。”
董文化又叫了自己辦公室的小姑娘謝琬如和吳雨,這兩個人本來都有事兒,一聽是校長有請,就都沒事兒了。
董文化做菜就像她喝酒一樣,乾淨利落,人都到齊的時候,一個新疆大盤雞,一個川味麻辣雞塊,一個大盤手抓羊肉和一個大盤清燉狗魚就上桌了,熱氣騰騰,醇香四溢。謙讓一番,大家分主次坐了,施乃安和康書記上座,公羊金擁和董文化左右邊坐了,琬如和吳雨對面陪着。公羊帶來六瓶裝的一小件楊花特曲。
吳雨給大家都酙滿了酒,施乃安首先給大家做了介紹,也就是向琬如和吳雨介紹了書記和鄉長,向鄉長書記介紹了琬如和吳雨,大家其實也認識,只是客套而已。
施乃安又說:“今天是老鄉送來兩隻雞,凍不住了,請大家幫我吃掉,同時也歡迎琬如和吳雨成爲人民教師。歡迎康書記光臨寒舍,請康書記講幾句。”
大家鼓掌,康書記說:“好不容易有這麼個隨便的時間,在一個隨便的地方,跟幾們隨便的人,隨便地喝點兒小酒,這是人生很難得的快樂時光,爲快樂乾杯!”
於是,大家舉杯。然後是依次提酒,也沒有什麼拘束。
琬如高中才畢業,家在村上,下面有兩個弟弟,父母就是本分的種地人,人很勤苦,分田到戶幾年,家裡的日子就過殷實了,琬如的父母就想把孩子們都供出來,儘量多上些學,能考上中專大學就更好。農村人講實惠,成績好點兒的孩子都考中專了,上中專少花錢,早工作,琬如的大弟弟就上了中專。
琬如笑殷地酙酒添茶,也無多話,大家很是喜歡,董文化對琬如說:“你家遠,你住我家好了,給我做個伴。”
琬如說:“謝謝董老師,我今晚就住你家了。”
文化輕輕拉拉琬如衣角,琬如隨文化出去,衛生間在外面。剛推開門,就見一人半蹲在窗戶下面,從窗簾縫兒向裡面窺視。董文化打開手電照過去,那人遮着臉也認得出,是賈樂好。
“賈老師,你這是幹什麼啊?”董文化說。
賈樂好說:“我來找施校長,看大家在喝酒,就沒有進去。”
董文化向屋裡喊:“施校長,賈樂好老師找你,都在窗戶根兒凍了半天了。”說完拉着琬如朝茅廁去。
賈樂好轉身欲走,又怕被人恥笑,就這樣進去,也太過尷尬,這樣東張西望地站了一會兒,施乃安出來了。
施乃安說:“賈老師快請進,來了就進來嘛,裡面也沒有外人,也沒有什麼事兒,就是下班碰上了,坐坐聊聊。”
賈樂好進屋,向書記鄉長打招呼,公羊起身讓座,賈樂好捱了公羊坐下,吳雨連忙取了筷子,遞給賈樂好,又酙酒倒茶,康書記說:“賈老師,先吃點肉,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董文化和琬如回來入座,董文化說:“賈老師,來了不進來,要罰酒三大杯。”吳雨連忙倒了三大杯酒。
賈樂好看了看滿桌的魚肉,也就顧不了什麼尷尬了,在衆目睽睽下大口地吃起來。吃了一陣,打幾個飽嗝,連忙喝兩口熱茶壓一壓,說:“我這不請自來,掃了大家的雅興,我認罰。”說完把眼前的三大杯酒連着喝了,賈樂好平時也喝不上這樣的好酒。
賈樂好三杯酒下肚,施乃安問:“賈老師找我有什麼事嗎?”
賈樂好說:“也沒啥,也就是施校長剛來的時候,我的態度不好,我誠懇地道歉。”
施乃安說:“這沒什麼啊,工作中總會有些磕磕碰碰,工作中的事到工作中去解決,不影響私人感情。來,賈老師,我敬你一杯。”於是,和賈樂好乾杯。
康書記說:“大家還是隨便吧,難得隨便,不要因爲賈老師來了,就不隨便了。賈老師,我敬你一杯,我喝了,你隨便。”
於是大家就隨便地喝起來,施乃安說:“吃肉是重點。”
公羊金擁端了一杯酒對琬如說:“小師妹,咱們一起敬施老師一杯酒好不好?”金擁和琬如都是縣高中畢業的,前後相差四年,都曾是施乃安的學生。
琬如點頭,兩人一起敬施乃安,施乃安起身端酒,已經有些醉意,“我教的一對金童玉女,一個出身工人家庭,一個出身農民家庭,你們是我的驕傲。”說完一飲而盡。
金擁和琬如眼裡都含着淚水。
酒酣席散,公羊和康書記同路回鄉政府,吳雨送了賈樂好回家,文化和琬如留下來收拾。
賈樂好打着酒嗝,搖搖晃晃地走着,他知道金鳳在縣城沒有回來,又仔細觀察覺得董文化很是跟施乃安眉來眼去,就夜裡來施乃安家偷聽,他在尋找機會,他堅信機會天天都有,只抓着吃喝曖昧什麼的不行,要抓就得抓雙,抓不曖昧的。
結果很尷尬,但也抓住了他們吃吃喝喝的證據,更大的收穫是這一肚子的酒肉,化得來,沒有付出什麼代價。要和他們鬥,僅靠一些偵察手段不行,要用計謀。三十六計,三國演義,齊門遁甲……
吳雨把賈樂好送到家,賈樂好進了家,上了用學校舊課桌拼出來的牀上,又打了幾個飽嗝和酒嗝的混合嗝後,唸叨着三十六計,睡着了,靜靜的,賈樂好是一個睡覺連呼嚕都捨不得打的人。
在賈樂好捨不得打呼嚕就睡着了的時候,吳老四吳友良正在和錢凱在楊花夢美酒嘉餚,吳老四把一個筆記本交給了錢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