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黥繼續說道:“這還不算最邪的,最邪的是我爺給我紋的這種通背棺,棺材順着脖子下來,棺材尾壓在頸椎關節口上,棺材頭壓着腰眼。”
“脖根,腰眼,也是紋身的忌諱,紋身可以蓋着這兩個地方,決不能用邊壓着這兩個關節。”
“那是古代劊子手砍頭,腰斬下刀的地方。沒有經驗的劊子手,下刀之前會給死囚整整衣服,用衣服邊壓住這兩個地方,然後掄刀貼着衣服邊砍。”
“除非是紋身師跟僱主有仇,否則,不會貼着這兩個地方落針。”
“李哥,你說我爺,這不是鬧呢麼?”
孫黥說的這些事情,我全都知道,所以,我纔在看見通背棺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又遞給孫黥一根菸:“你先緩一緩,現在不是激動的時候,把事情都說完,我好判斷怎麼幫你。”
孫黥連着吸了幾口煙才說道:“我爺給我紋了棺材之後,每隔兩年,還要往棺材上面紋一條鐵鏈,看樣子就像是要把棺材給捆上。”
“你等一下!”我打斷了孫黥:“你說棺材上有鐵鏈?鏈子呢!我怎麼沒看見?”
“鏈子沒了嗎?”孫黥瞪着眼睛往自己後背上摸。
趙月竹又往孫黥背上看了一眼:“棺材上的確沒有鏈子。”
“鏈子呢?”孫黥徹底懵了。
我擺手道:“先不提鏈子的事情。你把後面的事情都說了。咱們再說別的事情。”
我心裡隱隱有個猜測,那就是孫黥的黴運,應該是從那棺材上的鏈子消失之後,纔開始出現,如果他自小就黴運纏身,說不定早就死了。
孫黥深吸了一口煙,又繼續說起了他的事情,這一回,我也沒再插話。
孫黥說道:
我一直弄不懂我爺爲什麼要這麼做,直到我十八歲那年我爺在棺材上紋了第九條鐵鏈,才第一次提到了我的紋身。
那時候,我爺跟我說:“黥子,我知道,你這些年因爲我給你紋棺材的事情,一直在心裡跟我範彆扭,可你從來不問我。這點倒是跟你爹的性子挺像。”
“你明天就要上學走了,我知道,以你的性子走出去八成就不會回來了。你給我記住,你二十歲的時候,一定要回來讓我給你補上第十條鐵鏈子。”
我爺看我沒吱聲,才說道:“我不告訴你,爲什麼給你紋棺材,就是爲了讓你回來一趟。想知道結果,你就回來,聽明白了嗎?”
我爺看我點頭,才說道:“我教你的那些本事,在人前不能露,等我給你紋上第十條鐵鏈,你想怎麼着都可以,那之前,受了天大的委屈都不能跟別人動手,懂了麼?”
我爺看到我點頭,才把我給放走了。
我入校體檢的時候,因爲沒脫衣服逃過了一劫,但是,我身上那紋身卻始終是我的一塊心病。
我也一直好奇,我爺爲什麼要往我身上紋棺材。
兩年之後,我再回去看我爺的時候,他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我爸還跟我說,我爺幾天之前就不認識人了,嘴裡一直唸叨着我的名字。強撐着一口氣兒,要等我回來。
我趴在我爺耳邊輕輕喊了他一聲,我爺睜開了眼睛:“你回來了,衣服脫了,坐着!別人都出去吧!”
我把衣服脫了之後,背對着我爺坐了下來。
我本來以爲我爺是要給我紋身,沒想到,我爺卻在我身上狠狠劃了一下。
我只覺得,從脖頸到腰眼火燒火燎似的疼,伸手一摸血就在往下淌。
我爺坐在炕上一動不動的看着我:“我本來想用鐵鏈鎖住你的命,可我改主意了,強改的東西,終究不是你的命數。”
“我斷開了鐵鏈子,就會有東西來要你的命。我這口氣吊不了多久。沒時間跟你細說什麼。”
“我死之後,一個月之內,會有人來找你。他會告訴你一切。也會教你怎麼在一年之內保住自己的命。”
“一年之內,你要是不死,將來的路,就歸你自己闖了。你要是挺不過一年,就下來陪我吧!這是你的命數。孫家斷了根,也算是還完了賬了。”
我爺說完就斷了氣,他走得並不安詳,他在入殮的時候還是皺着眉頭。
我在家等了一個月,也沒見誰來找我。倒是把我身上的傷給養好了。
我背上的棺材還在,九條鐵鏈卻被劃開了一個缺口。
我一直覺得:我爺說的那些話,是他臨終前出現了什麼幻覺。肯定是在胡言亂語。
我爸卻說:我爺說的話都是真的!讓我安心等着那個人來。
我爺說的人沒來,我已經要開學了,只能先回了學校,我那一路上都在想,我爺究竟要幹什麼?想來想去,總覺得跟我身上的紋身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