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住院了。住進了同一家醫院,同一間病房,照顧我的還是一週前的那個護士。所不同的是,上一次我是因爲中暑住院,而這一次是因爲驚嚇過度住院。
當我翻開報紙的第二版之後,我真的嚇壞了。我縱聲尖叫,然後就一頭栽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昏迷不醒了。
因爲我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是的,我只能這樣形容,因爲我實在想象不出比這更恐怖的事情。
在報紙上面,有一張照片,就是這張照片把我嚇暈的。
照片拍攝的是一個很大的冰櫃,有兩米多長,裡面裝滿了冰塊。在冰塊掩埋之下,有一具女性**的屍體。屍體像冰一樣,被凍得慘白,上面有一層厚厚的冰碴子。屍體的臉部的冰碴已經被清理了,露出一張嬌美的容顏。
我之所以被照片嚇壞了,是因爲我認識這張臉。這張臉太熟悉了,熟悉得有些刻骨銘心。正是這張臉的主人,把我帶進了這幾天深深的夢魘中。這個人我只見過一次,而且交往不足三十分鐘。可是就是這三十分鐘,使我完成了從一個男孩到一個男人的蛻變。
她就是唐美麗,是在醫院的病牀上和我纏綿的那個女人。報紙的照片雖然不是很清楚,但是屍體脖子上的一塊黑痣卻格外顯眼。那天晚上的那個女人也有這樣一個黑痣,動情的我當時還在那個黑痣上面親吻了一下!
如果說僅僅是看到唐美麗死了,我也許不會恐懼。我見過死亡,敢於直面血淋淋的殺人現場,不會因爲一張不太清晰的照片而害怕。
但是我會感到悲哀。畢竟無論出自一種什麼原因,這個唐美麗都是我生命中的第一個女人。這個女人沒有害過我,卻給我帶來了幾十分鐘酣暢淋漓的快樂。那種快樂的滋味至今記憶猶新,令我久久不能忘懷。即便是在這段時間經歷了許多恐怖的事情的情況下,我依然會偶爾想起那個夜晚,想起那場驚心動魄的纏綿。
可是,在照片下面卻有一段文字:根據犯罪嫌疑人的交待,唐美麗是在本月七號中午被殺死的。唐美麗死後,一直被冷凍在冰櫃中。因爲犯罪嫌疑人最近一段時間以來社交頻繁,並且要平衡另外幾個情婦之間的關係,耽擱了時間,一直沒有機會毀屍滅跡……
本月七號!一個多麼恐怖的日子啊!
唐美麗已經在八月七日被殺死了,但是卻在八月十五日來到醫院,和我發生了那樣一段事情!
和一個鬼魂**的確恐怖,不過那件事情有一個漸進的過程,我是在一個個證據面前逐步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的。因此我雖然很害怕,但是並沒有被嚇昏。可是,突然之間,那個鬼魂的屍體**裸的展現在我的面前。她的樣子是那樣慘,雙目圓睜,似乎有無盡的不甘。
我的神經立刻崩潰了。這不是我膽小,也不是我脆弱,我相信世界上的任何人,只要心理正常的話,都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的。我沒有當場瘋掉,已經算是一個堅強的人了。
因爲僅僅是被嚇倒的,所以沒有經歷複雜的治療,我很快就在醫院甦醒過來。清醒後的我感覺渾身無力,如同大病一場似的,站立都很困難。
送我來的蕭童和馬偉看我這樣,堅持讓我住院觀察一天,因此我又來到了一週前我曾經住過的那間病房。他們兩個一直照顧我到晚上九點,纔在我的催促下雙雙離開。
事實上,與身體感覺到的痛苦相比,我心靈的創傷更加嚴重。我躺在牀上,看着天花板發呆,身心已經被悲傷的情緒掩埋。
這件事情太殘酷,太離譜,太恐怖了。我感覺我快要瘋了。幾十年來我安分守己,謹小慎微,自認爲不是一個惡人,可是爲什麼遭到了惡報呢?難道真的有因果,我前世作孽,遭到了現世報?
現在,整個事情已經有了一個清晰的脈絡。唐美麗含冤而死,冤魂不散,化爲厲鬼。唐美麗要報仇,因此她的鬼魂找上了我,聘請我偵察那個大人物的犯罪證據。十五日清晨,我之所以睡過頭,很可能就是唐美麗在搞怪,目的是讓我碰巧遇到那個大人物。
出於職業的習慣,我跟蹤那個大人物,拍攝到了他作奸犯科的一系列照片。之後唐美麗的鬼魂用某種特殊的方法取得照片,向相關部門檢舉揭發。那天晚上,唐美麗的鬼魂找到我和我極盡纏綿,很可能是出於一種報恩的心理。
雖然僅僅是一個推斷,但是已經可以勉強解釋最近發生的事情了。
現在問題還有幾個。第一,我生命中丟失的那一天發生了什麼事情,莫非是我把照片郵寄到本市的紀律檢查委員會去的?第二,上海電梯裡的那些鬼混是誰,我爲什麼能夠看到他們?第三,唐美麗的鬼魂和陳飛的死是否有關聯?如果有關聯的話,爲什麼要殺死陳飛?第四,事情已經告一段落,殺人者將會受到法律的懲罰,那麼我呢,今後我是不是還會受到鬼魂的糾纏?
我躺在病牀上思索這些問題,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午夜十二點。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那個護士怒容滿面地衝了進來:“變態狂,爲什麼按鈴?”這個小護士還在爲上一次的事情記恨我。
“我沒有按鈴啊。”我剛纔一直在思考問題,的確沒有按動響鈴。
“沒按怎麼會響?你這個變態狂,沒事不好好睡覺,拿我們尋開心,好玩啊?”女護士的鼻子都氣歪了。
受到冤枉,我也生氣了。我坐起來正色說道:“張靜宜小姐,請注意你的措辭。第一,我以我的人格擔保,我絕對沒有按鈴。第二,我是一個病人,不是變態狂。請你立刻向我道歉,否則我保留向醫院投訴你的權利。”護士都有胸牌,因此我知道她叫張靜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