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 緋湮便去了趟養心殿,表面上說是去給皇上請安,實則他是去向紫煌討一樣東西。
養心殿內, 紫煌斜倚在軟榻之上懶懶地啓口, “所以, 今日你來是想從朕身上拿走醉紫晶咯?”
緋湮躬身而道:“皇上英明。”他正是這個意思, 既然皇上替他說出來了, 也省得他開口,免得又一不小心惹怒了這位脾氣不好的君王。
紫煌坐起身,對上緋湮的眼, “可是你又怎麼敢肯定朕一定會把醉紫晶交給你?”沒有人敢如此大膽地來問他討要東西,俞緋湮是第一人, 他的大膽就連紫煌都感到驚歎。
緋湮莞爾一笑, 回答道:“皇上還記得昨日您說過的話嗎?您說, 您可以給我四琳琅,只要緋湮答應幫皇上找到夜妃。”他記得很清楚, 昨日紫煌在說這番話的時候並沒有醉。
紫煌冷笑一聲,“你倒是記得一字不差,行!”說着,他輕輕一擊掌,只見書樺走到他身邊, 紫煌對他交代了一些事, 隨之便瞧見書樺走到了一邊的華櫃前, 打開其中一個抽屜, 從中取出一個小盒子, 隨後又走向緋湮,在他面前打開那個小盒, 將盒中紫色水晶呈於他面前。
緋湮怔忪地瞧着書樺手中的琳琅石,卻不敢接過。這就是醉紫晶嗎?果然晶瑩剔透、純淨無比。只是,這似乎得來得太容易了吧?皇上究竟有何打算?
“你不是想要嗎?現在就可以拿去。”此刻,紫煌的聲音再度揚起,緋湮不解地看向他,“皇上就這樣將醉紫晶給了我了?”
紫煌漠然地一挑眉,“不然你還想朕如何?緋湮,朕實話同你說,這醉紫晶對朕完全沒有用處,朕也不需要同你爭那有多了不起的四琳琅,你只要把染衣找出來,那你之前在江湖上的所作所爲朕都可以既往不咎,並重重賞你。”
“到時候是不是無論我提什麼要求皇上都會滿足我?”緋湮接過醉紫晶,將其放入懷中,隨後問道。
紫煌一笑,“當然。”
緋湮的嘴角噙着一絲邪惡的笑,“那麼如果我說我想要柳傾瓷的命,皇上也會給嗎?”
此言一出,必定引起皇上極度的不滿,只見紫煌猛然起身,冷俊地逼視着緋湮,“緋湮,注意一下你自己的身份,朕說過,你若是做了什麼讓朕看不下去的事,朕還是會毫不留情地殺了你,這話你最好別忘記了。”
緋湮直視着紫煌,似乎一點都不畏懼,半晌,他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將本欲脫口而出的“君無戲言”四個字又深深地壓了下去,“緋湮和皇上開玩笑的,皇上作何如此認真呢?”他笑着遞了杯茶上前,“以前皇上總是遷就着我的,如今怎麼這麼容易就發怒了呢?您不疼緋湮了嗎?”
紫煌接過緋湮遞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說道:“那是因爲你太不識好歹了。”他衝他甩甩手,“醉紫晶你也拿到了,下去吧!”他知道緋湮那話並不是玩笑話,但既然對方還算收斂,知道在適當的地方打住,那麼他也不再追究,給緋湮個臺階下了。
緋湮見紫煌正不悅着,便頷了頷首,道:“那緋湮先告退了。”轉過身的一霎那,他臉上的笑容頓時煙消雲散,皇上,您一定沒有發現,您是真的變了,您一味地袒護傾瓷,又可曾想過我受了多大的傷害?
待緋湮離去,傾瓷才從邊上的一張簾後走了出來,“皇兄爲何要將醉紫晶給緋湮呢?”
“因爲我想瞧瞧俞緋湮究竟打算做什麼?”紫煌起身走到桌邊,將茶杯放到桌上,平靜地開口道:“緋湮還是有很多事瞞着我吧!”
傾瓷也走到桌邊,在紫煌對桌坐下,“皇兄可要記得您答應過我的事。”
“你放心,只要他不犯到朕的頭上,朕是不會動他的。”隨後他嘆了一口氣,又道:“你呀,方纔你也聽到了,緋湮他向朕要你的命,可你偏偏還如此爲他着想。”
傾瓷淡然一笑,“因爲我天生心慈啊!”隨後他突然收起笑,“照皇兄之前所說的那兩個故事,看來那段日子在梵朔門,緋湮也暗地裡幹了不少事啊!”
紫煌頷首道:“確實,他竟然還能查到汝嫣山莊兩年前的變故,這點你可沒同朕講過。”
傾瓷低下頭,“是的,關於那個故事傾瓷確實不知,我只知當年梵朔門初建成時是汝嫣山莊的莊主汝嫣執第一個站出來支持梵琢的,卻真是不知這其中的故事,所以我不敢肯定汝嫣執是否也一直在背後爲梵朔門撐腰,便沒將此事同皇兄說。”
“嗯……”紫煌應了一聲,繼而又道:“緋湮確實有點本事,他不僅查到了你查出來的事,就連你不知道的故事他都查出來了,了不起啊!”
傾瓷凝望着桌面,目光悲傷,不知在想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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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申時,緋湮正在殿內午睡,突然有人前來通報,說刑部尚書尹椴昔在外求見,緋湮被如此一擾也無了睡意,便揉着眼道:“請他進來吧!”
尹椴昔方踏入內殿,見緋湮仍躺在軟榻之上,身上穿的也還是睡袍,衣袍寬鬆,大大的領口敞開,幾道鞭痕依然清晰可見,在雪白的皮膚上更是顯得性感無比。
一見這番場景,他立刻垂下頭來,嘴裡卻不忘寒暄,“原來俞世子在午休,椴昔貿然打攪,還望俞世子見諒。”
緋湮這才從軟榻中爬起,慢悠悠地走到桌邊坐下,提了提衣領,輕聲地道,“沒事,我說你怎麼這種時候過來了?”緋湮指了指他對桌的位置,示意尹椴昔一同入座。
於是尹椴昔便在那座位上坐下,客氣地說道:“確實是事出有因,俞世子,半個時辰前瓷親王殿下已經離開皇宮了。”
“什麼?”緋湮本還在琢磨着自己的指甲是不是該剪一下了,這會兒聽到尹椴昔的話猛然擡起頭來,“柳傾瓷半個時辰前出宮了?怎麼到現在纔來通報?”
“探子一告訴我此事我就過來了,可從我那兒到您這裡勢必要花這些時間,椴昔也很無奈啊!”尹椴昔見緋湮眉頭微鎖的模樣有些擔心,於是又道:“對了,探子還說今晨瓷親王殿下曾去養心殿見過皇上。”
緋湮的睫毛一顫,“柳傾瓷去過養心殿?什麼時候的事?”
“回稟俞世子,探子說是瞧着瓷親王殿下先進的養心殿,然後您再進去的,可瓷親王殿下卻是在您之後出來的。”尹椴昔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緋湮垂眸凝思了一會兒,隨後託頜而道:“看來今日我和皇上所說的話是全被柳傾瓷聽了去了,所以他才臨時決定要離開的吧?”是傾瓷知道了他手裡又多了一塊醉紫晶,所以才急於出宮佈置一些事情,想對他展開捕獲行動嗎?
“椴昔也覺得應該是如此,不然瓷親王殿下不會如此匆忙地離去。”尹椴昔說道,緋湮頷首一笑,“我本以爲他會在皇宮先躲上一段日子,卻不料竟如此心急,這麼快便想着外邊了。”
“俞世子接下來打算如何做?”尹椴昔試圖窺探緋湮的心思,卻發現此人難以琢磨,他怎麼都看不透。
然而緋湮卻是一副悠哉遊哉的模樣,“如何做?呵呵!他柳傾瓷都出宮了,我自然不會落下了,明日天一亮我就去找他。”
“可是……俞世子身上還有傷,不如讓椴昔先派人跟蹤着瓷親王殿下,等您傷好了再出宮吧!”尹椴昔看着緋湮身上的那些傷痕,還是忍不住地提議。
可緋湮卻一口回絕了,“不用,出了宮門便不是你的勢力範圍,江湖那麼大,你既要跟蹤柳傾瓷又要不讓他發現豈是那麼容易的事?”他的手不禁握成了拳頭,“但是,我有另一件事要你去辦。”
尹椴昔一聽,趕緊道:“俞世子直管吩咐。”
緋湮點點頭,“嗯。”他一挑眉,然後用不帶絲毫感情的口吻殘忍地道:“天牢裡的那些個獄卒,改日等我走了後你想法子處理一下吧!”
尹椴昔也是聰明人,怎麼會不清楚緋湮的意思,“椴昔明白,俞世子儘管放心,就天牢裡的那些個狗奴才,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緋湮滿意地笑起來,笑容特別的邪氣,“很好,啊!對了,別讓他們死得太容易了。”他的手撫上自己的脖子,那裡那道最長的鞭痕如今還會隱隱作痛,“怎麼都該讓他們也嚐嚐這鞭子的味道吧!”
第一次,尹椴昔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很恐怖,可他尹椴昔卻是個擅長見風使舵之人,無論俞緋湮多麼可怕,他只要做好他的本分明哲保身便好,“椴昔知道了,那麼俞世子,是否要我也在瓷親王殿下那裡做做手腳呢?”
“不需要。”緋湮的眼裡突然劃過一絲狠毒的光,眸中寫滿了他對傾瓷的恨意,“柳傾瓷欠我的,我會親自去向他討回來。”
他眯起眼,嘴角揚起,傾瀉出無限的邪佞。反正時間還多的是,我可以慢慢陪你玩,柳傾瓷,這可是你說的,還記得嗎?
那一天,尹椴昔離開得很匆忙,曾幾何時,他以爲俞緋湮不過是個驕縱任性的紈絝子弟,卻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可怕,這個人,他可以輕易地說出無比殘忍的話,彷彿無血無淚、無情無愛。
(卷伍拾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