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獨倚憑欄迎着江風弄簫,艙中琴聲悠揚,船頭舞姿曼妙,船尾放聲高歌,四人互不相連,卻和諧一片。
隨着水波一路遊蕩在江中,直至正午時分才從船艙中發出一個慵懶的聲音:“清風,我餓了。”
倚在船舷上的顧清風笑呵呵的迴應道:“臣妾還以爲陛下撫琴忘了五臟廟了。”
這時從船頭登登的過來一人大聲說道:“母后,女兒也餓了,若不是看您和父皇好興致,早就不跳了。”
顧清風撫摸着蒙婉姝的頭慈愛的說道:“你也是快嫁爲人婦的了,怎麼還這樣不穩重?”
“兒臣即便八十了也是您的女兒不是?女兒在母親懷中撒嬌有何不可?”蒙婉姝撲閃着大眼睛說道。
“丫頭過來給你老爹沏壺茶,讓你娘去做飯,船上都是自己人別父皇母后的叫,聽着不爽快!”蒙琰在艙房中佈滿的說道。
“好嘞!不過老爹,能不能讓船尾那小子回來,他唱歌實在太難聽!”
“哈哈哈!小子,滾過來,裝什麼高雅名士!”蒙琰大笑着喚道。
過了一會兒蒙靖言好不情願的進了艙房,嘟囔道:“不是你們先高雅的做派,我會去唱歌迎合?”
日頭稍偏的時候顧清風端着托盤走進艙房,其他三個人如同餓狼般的搶食,不過瞬間的功夫就已經杯盤狼藉了,顧清風沒好氣的搖搖頭,說道:“你們哪有一點天家的做派!”
“算了吧,今日這船上除了內衛就剩我們一家人,平日裡裝的還不累嗎?”蒙琰無所謂的說道。
“母親,您的小菜我可想死了,十一叔的廚子做飯總是沒有什麼味道,也不知道他這麼多年是怎麼過來的。”蒙靖言一邊嚼着東西一邊不滿的說道。
“你十一叔自幼生長在南境,飲食偏淡,他已經習慣了,哪裡像你從小吃着兩湖的風味,又長在成都,口味辛辣。”顧清風寵溺的眼神說道。
而後顧清風適時的遞過去一壺茶給三人解膩,一邊收拾在餐盤一邊說道:“今日我們難得浮生偷得半日閒,逍遙了半日了,晚些時候咱們就返回江夏吧,不然宣鬆得急死。”
“他急的不是我們的安危,他在意的是我的決定。”蒙琰淡淡的說道。
“父親,要動手了嗎?”蒙靖言一副殷切的表情。
蒙琰白了一眼他說道:“你着急幹什麼,這次召你回來就是要和我一起回成都的,堂堂太子漂泊在外算怎麼回事?”
蒙靖言一臉的不高興,說道:“兒子還沒有自己打過像樣的一仗,我就不能再在這待上一段時間?”
顧清風看着父子倆要嗆嗆起來了,趕緊說道:“你是太子,常年在外會讓軍中大將分心的,回去以後你要試着接管內閣行走,熟悉政務,替你父親分擔一些。”
“老弟,你是該回去了,再不回去明鑑司都快被你的事情拖垮了,你可知你在外這幾年多少人想暗殺你,堂哥、堂姐都特意爲你設了一組人保護你的安全。”蒙婉姝規勸道。
留在軍中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接受回去了,蒙靖言四仰八叉的躺在地板上挺屍哀嘆道:“我的將軍夢啊,終究還是黃粱一夢!”
蒙琰沒好氣的踹了兒子一腳說道:“老子天天在成都都快忙死了,還能容你在外逍遙?”說完,目光轉向正在毫無形象剔牙的蒙婉姝說道:“還有你!整日裡在前線冒險,你耗費的人力物力不比他少,我前些時日給你姐姐下了一道旨意讓他做楚郡侯的監軍,等明日回去我也要給夏郡侯府一道旨意,教公主讀書!”
蒙婉姝可不怕蒙琰,爭執道:“女兒執掌明鑑司是一定熟知各地運營情況還有前方實際狀況,這是女兒的本職!”
“死丫頭!你有什麼能力執掌明鑑司,你母親當年執掌明鑑司的時候從來不曾赴險也能掌控天下事,你這個藉口只能說明你能力不足,讓你多讀書有問題嗎?!”蒙琰毫不客氣的與女兒理論起來。
父子、父女三人如此沒正形,顧清風看的一個頭三個大,又想起家裡的還有兩個,眉頭都擰在了一起,生氣的說道:“你們三個給我收拾東西!三日後返回成都,誰都不要在外面折騰了!”
當家的發威了,三人縮了縮脖子都不敢說話,顧清風輕易不動怒,一旦動怒山河變色。
宣鬆等一行人在江夏碼頭等了一天終於在黃昏時分看到皇帝的寶船返回,此刻的宣鬆嘴脣都已經乾裂了,一看到船立刻大笑的安排接駕,一邊說道:“陛下游江一日必定有所得,我等沒有辛苦白等一日!”
“輔帥,您說咱們東進計劃陛下會答應嗎?”譚忌心裡忐忑的問道,他感覺陛下無意東進,進幾年的佈局應該在南境,容桂和衡陽的楚軍說到底還是個威脅,而且這時候跟寧國開戰並不是一個恰當的時機。
“難說,大都督府反正是沒同意,而且虎帥是在年前就給陛下上書要收復容桂和衡陽。”宣鬆同樣沒有信心。
“難道你們沒想過直取豫章嗎?”一直沉默不語的霍幼疾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所有人都用異樣的眼神看着霍幼疾,這小子膽真肥,而且很是異想天開,豫章雖說近在咫尺,但那是初陽女帝的都城,攻打豫章,除非瘋了。
宣鬆衝着霍幼疾豎起大拇指表示欽佩,而後不再搭理他,經霍幼疾一言,大家也沒心思去討論了,只是靜待着寶船靠岸。
蒙琰下船後沒有休息,而是直接在船上召見了宣鬆等人,看着這一幫年輕將領,宣鬆、鄧昂、周策、霍幼疾、譚忌還有石遵,很是欣慰。
“小石頭,朕和皇后就不下船了,這兩日你陪着太子去收拾東西,朕決議走水路回成都。”
“陛下,走水路是不是太累了?”石遵太熟悉蒙琰的脾性,說話也是很自在。
“走水路可以慢慢走,太子走陸路回成都主持政務,朕與皇后在年前回到程度即可。”蒙琰懶洋洋的說道。
宣鬆可從中聽出了不一樣的東西,太子回成都主持政務,陛下走水路回成都一路上要經過夷陵,東川,看來陛下有意整頓兩地軍務,但是這兩地都屬於大宣腹地,整頓這兩處意欲何爲?
“宣鬆,神鷹帥府這些年在你手上經營的不錯,現在已是我大宣最大的帥府了,你有什麼想法,儘管說來,今日沒有忌諱。”蒙琰盯着宣鬆說道。
宣鬆有點緊張,但是很快就安定下來,想了一下說道:“正如陛下所言神鷹帥府太大了,憑藉我等三人組已經管顧不了了,此事臣已經通報大都督府了,還請陛下重新部署。”
蒙琰笑了,手指點着宣鬆說道:“你小子,說話不老實,經營不好,這麼多年也沒見你叫苦,朕沒打算分解神鷹帥府,不過你們三人組確實難以支撐,朕再給你增加兩人,周策、石遵出來!”
兩人一愣,趕緊起身跪倒在地聽命,其餘人也趕緊起身,知道皇帝要下令了。
“朕決議重組神鷹帥府,神鷹軍主帥位由宣鬆接替,霍幼疾晉位輔帥,譚忌晉位督帥,周策、石遵晉位參帥,你們五人共組神鷹軍決策局。”
衆人有些納悶,尤其是石遵,神鷹軍主帥的位置一直是父親暫代,實在不清楚陛下的意圖。
而後只聽蒙琰接着說道:“原神鷹軍主帥石英調任白澤武院任院正,決策局是一個新的試探,看你們五個能不能做好,做的好決策局在軍中就會全面鋪開。”
衆人恍然大悟,同時深感皇帝的深謀遠慮,這樣的設置軍中不會出現一家獨大的場面,誰也不能坐擁兵權威脅朝廷,而且也防止了一言堂的局面,避免決策失誤一人承擔的情況。
而石遵心中也舒緩了許多,父親爲白澤武院院正,也就代表着未來軍中將領大多出自父親門下,這樣的職務非親近之人不能擔任,父親在陛下心中的位置依舊穩固。
“臣等遵旨!”所有人都沒有反對,唯獨顯得尷尬的就是鄧昂,他並不屬於神鷹帥府,但是陛下偏偏給他召到江夏聽命,他這幾日一直很疑惑。
他一直在迷茫,周策從川西召到漢中,又重新讓他返回河洛執掌軍務他能理解,這是陛下再給他機會掙功名,畢竟是駙馬爺,身份地位總要相當纔是。
而自己就一直是蒙的狀態,在成都養病期間突然被召爲輔臣,一下子地位身份大不同,連父親都不能理解,而後又讓蘇青取代自己的輔臣之位重新讓自己回到軍中執掌軍務,這長沙府不同於別的地方,是大宣國僅次於成都的繁華之地,同時又是軍事重鎮。
就在鄧昂迷惑的時候,蒙琰開口道:“鄧昂,你現在是猛虎帥府的督帥,這次召你過來就是準備讓猛虎帥府動一動,你聽好了,八月河水暴漲之前,猛虎帥府必須拿下袁州,逼楚國女帝南遷。”
鄧昂等人倒吸一口涼氣,這還真是誰也想不到的事情,他們猜測戰事會發生在容桂或是衡陽,甚或是河洛地帶,誰也沒想到陛下的意圖竟然是袁州,如果打下袁州,初陽女帝一定會遷都,這一仗可預料的不會很大,甚至只是一波漣漪,但是一旦達成,未來中原的走向就大不同了。
大楚適合做都城的地方除了豫章,也就只有廬陵和辰京最合適了,但是不管楚國都城遷到廬陵還是辰京,他們北上的機會就會大大削減,最多是偏安一隅如同舊辰國一般的存在。
看來皇帝是在下一局大棋局,只是在棋局的對手是初陽女帝還是大寧蕭彧他們就不得而知了,看這個樣子初陽女帝未來幾年的日子不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