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悲傷音符(本集終結篇)
“我的名字叫陳誠,王理,不好意思,前一段時間給你添了不少麻煩,不過我也是沒有辦法,別人都注意不到我,我只好找你幫忙。”
“你是羽絨服?”我驚道。
“羽絨服?哦,對,是我。我本來是法學院的學生,那時候,我一直都喜歡敏敏,就是李君敏,不過她當時已經有了男朋友,就是你們系的莫平。我知道,我沒什麼能力跟莫平爭,所以之能在心裡暗暗地喜歡着敏敏。”陳誠說道。
“後來……後來敏敏就失蹤了。我找了很久,沒有任何線索。後來我懷疑是莫平殺害了敏敏。她失蹤那天,最後見到的人就是莫平。但是這根本不能成爲證據,我就開始暗中調查莫平,卻也沒發現他露出什麼馬腳。”
“可是我心中對莫平地懷疑卻越來越濃,現在想來,也許是因爲我一直嫉妒憎恨莫平的緣故吧。我覺得要揭發莫平,一定要找到敏敏的屍體,結果找來找去也沒有任何發現。第二年的冬天,我那時候發了高燒,神志都有些不清了。我突發奇想,覺得敏敏的屍體沉在未名湖下面,就跑到湖邊,把餅面鑿開,卻失足掉進去了……”
我想起了報紙上的那條新聞:法學系男生鑿開冰面自殺。想必那個人就是陳誠了。原來他不是自殺,而是失足落入冰水中。
“你可真是夠笨的了,陳誠,你一直以來都是那樣笨手笨腳的。”李君敏輕輕開口了,語氣中似乎少了幾分暴戾。
“我知道我夠笨,但是死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啊,變成鬼以後,我才知道你一直被莫平埋在哲學所的花架下面。”
“那又怎麼樣?你已經死了,又不能揭發他。”
“敏敏,如果你死了,我活着也沒什麼意思,真的。”陳誠頓了頓,似乎是要平靜自己激動的內心,繼續說,“這個女孩,萬玲,我注意她很久了,她是知道莫平把你埋在哲學所的,我本來想求她幫忙,可惜她看不到我。後來我才知道,就算她看的到我,也絕不會幫我。她一直迷戀莫平,絕不會揭發他的。”
“可是莫平對她卻總是敬而遠之,說來真是難以置信,莫平對你居然還是念念不忘。他常到哲學所去……”
“他不過是擔心屍體揹人發現罷了。”李君敏冷冷地說道。
“也許吧,不過我知道他的錢包裡還一直放着你的照片,在師生緣,你們約會的地方,他把那個位置常年定了下來……”
“你倒是開始替他說話了?”
“不,我只是想不通,他既然那麼愛你,爲什麼還要殺害你!”
這個問題,也是我所關心的問題。
“他這個人太自負了,總是擺出一副教訓人的面孔,說實話,我厭倦了。我不喜歡總是被人說你該這樣做,該那樣做。我們最開始在一起的時候,都是被對方的外在,比如說相貌啊,聰明的頭腦啊,或者是取得的成績啊那些膚淺的東西迷惑了,但是在一起之後,我就發現我們不合適。”李君敏說道。
“跟他在一起,感受他的思想是一種快樂,但是生活在一起就是一種束縛。他留給我的空間太少了,陳誠,你還記得麼,有一次好像是我跟你一起吃了個飯,結果回去被他盤問了很久很久,我都快瘋了。”
“呵呵,那一次啊,我當然記得,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陳誠笑了笑。
“可是我沒有當機立斷地跟他說明白,我還以爲漫漫地他會改變,我也會改變,可結果不像我想象的那樣。我決定跟他分手,沒想到他卻死活不同意。我本來想扭身就走的,他就那樣拉着我不放手,結果……其實那是一個意外,真是一個意外。”
“但是讓我不能接受的是,他居然把我的屍體藏了起來,然後裝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來,他怎麼就不敢去自首呢?那地下面很冷,很黑啊!”李君敏又激動起來。
“本來,事情不會這麼糟糕的,可是不知道什麼人多管閒事,放了一個老子像在那裡要把我壓住,那種痛苦就更是無法忍受的了。我把這一切都歸罪給莫平,所以我打算報仇!”
陳誠說道:“但是你始終也下不了手吧,你也沒有立即殺死他……你是不是還喜歡着他?”
“說那些都沒有用了,莫平已經死了,死在醫院裡了。他的體制特殊,陽氣特別旺盛,如果他不死,我沒辦法上他的身。我只是想到醫院最後再看看他,沒想到他已經嚥氣了。我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屍體被人動了,就上了莫平的身,趕回學校來,結果我發現,我的屍體被萬玲小丫頭搬到博雅塔下面的設備間了,我估計她是打算把我丟進廢棄的水箱裡吧?”
“萬玲把你的屍體搬到這裡了?”我問道。
“沒錯,就在隔壁房間呢,和那個叫趙敏的女老師在一起。”
我一聽到趙敏的名字,渾身緊繃,想要爬起來,卻被風清舞一把按住了。“你不用亂動,趙敏沒事,我已經看過她了,萬玲的蒙汗藥一過勁兒,她自己就醒了。”
“說白了吧。”風清舞又說,“這整件事情裡都沒有什麼了不得的深仇大怨,不過是誤會,意外……”
“都是癡情惹的禍。”我喃喃自語。
“癡情也許沒錯,但是我們那時候都太年輕了,真的是太年輕了。”李君敏道。
“你想通了?”風清舞道。
“有什麼通與不通的,莫平也已經不在了,我也不打算鬧了。陳誠,謝謝你,你一出現,我就覺得自己心中的怨恨好像一下子消散了,至少我知道你對我一直一心一意。”
“敏敏,我想……我想對你說,我一直愛你。”
萬玲走向莫平,陳誠走向李君敏,兩個人,兩個鬼,緊緊擁抱在一起。
風清舞開車把我們送到莫平去世的時候所在的那家醫院。胡征塵老師和趙敏,還有我都得到了救護。莫平的屍體被發現在走廊裡,惹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最後以事故論定,不知道哪一位搬運屍體的工人成了替罪羊。
李君敏和陳誠的鬼魂都沒有再出現過,風清舞說,他們去了一個美好的地方。
萬玲醒來以後喪了記憶,包括我們和莫平,都忘得一乾二淨。好像一個嶄新的人一樣投入了學習當中。我和趙敏多次去哲學所,借聽講座的理由,同萬玲結識。她曾經對我說,她的意中人會出現在哲學所的花架下面,認認真真地聽講座。
我和趙敏的戀情一直沒有公開化,只有我宿舍的老陳知道這件事情。直到我研究生畢業,在趙敏的導師湯教授幫助之下,成功留校當了一名教師,才把和趙敏的事情公佈於衆。今年2月份,我們結婚了。
風清舞畢業以後去了美國,說是那裡離她的媽媽更遙遠,所以更自由。後來她寄回一些照片,裡面有一張是她和她的男朋友——一個又高又壯的黑人,據說是NBA的職業籃球運動員。
這看似一個完美的大團圓尾聲,但裡面也有一個令人悲傷的音符。
入冬的時候胡老師就病了,一病不起。終於在我和趙敏婚後的第二個月去世了。他臨走的時候很安詳,對我說:“看到你和趙敏能好好的在一起,我很高興,兩個人之間要多一些寬容,多一些理解,給對方多留一點空間。”
我想到莫平和李君敏的故事,重重地點了點頭。
胡老師又用一貫的戲虐口氣說:“我死了以後可能會變成幽靈,遊蕩在北大燕園,繼續保護我的學生們。”
後來,真的有學生說看到了一個佝僂着身子的老頭在校園裡遊蕩,口中喃喃地說着“年輕真好”,可走到近處卻不見了蹤影。
我知道,那是北大的守護者在巡視燕園之內一些不爲人知的禁地。
(埋在腳下的故事——終
《四鬼傷》即刻上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