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再死一人
躺了一會兒,隔壁又傳來鍾萬靈的聲音:“其實我已經不在乎別人說我是毒販的女兒了……而且我也不憎恨警察,就像我不會憎恨你姐姐一樣,我長大以後就知道了父母做的那些事情有多麼糟糕……”
“別說了小靈,別說了,讓過去稱爲過去吧……你真的很堅強,比你自己想象的還要堅強。”我說。
“不,你得讓我說……那天晚上,家裡來了一個女人,說是媽媽的朋友。年紀和我媽媽差不多,但是很漂亮也很和氣。我那時候太小,什麼也不懂,看她又漂亮又和氣,居然就讓她進屋了……她問我叫什麼名字,多大了……那一晚她一直陪着我,給我做飯吃,陪我看我最喜歡的動畫片……那是一個喜劇動畫,我看的可高興了,可是阿姨卻哭了,哭得很傷心……”
我腦子閃過一個預感,不詳的預感。
“然後爸爸媽媽回來了,急衝衝地進了屋,看到那個阿姨就立刻掏出槍,我嚇壞了,只是哭,只是叫。然後槍響了,阿姨倒在血泊裡,一羣警察衝進來把爸爸媽媽抓起來。我才知道那個阿姨是個警察……她臨死前一直在說小靈,對不起,小靈,對不起……”
我看不見鍾萬靈的臉,但知道她又流淚了。
“我覺得那個女警長得很像你姐姐呢!小文,下次我還能去你家裡找敏姐姐吧?”
“肯定是隨時歡迎!”
“可是萬一遇到你爸爸呢?如果他知道我是個毒販的女兒呢?”
“他怎麼可能知道?不是說了那不是你的事情麼?你放心,我爸爸更討厭警察,而且你遇到他的機率很小。”
我當時並沒有仔細思考鍾萬靈的這個問題有何深意,如果我多想一些,如果我想得深一些,也許這個故事就會變得完全不一樣了。
然而,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如果”,因此我們才能從遺憾或者悔恨中成熟起來。
但是有些人就再沒有這種機會了。
第二天一早,李正道的死訊傳來。
那是劉梅打來電話通知我們的,李正道死在校醫院的觀察室裡,手術刀割破了手腕大動脈,血流滿牀一地,死於失血過多。潘惠媛已經哭得死去活來,無法接受警察的問訊,而劉梅剛剛被警察問過話,此時打電話來是想告訴我和鍾萬靈,警察也會來問我們的話,叫我們有個心理準備。
得到這個消息,鍾萬靈再度陷入慌亂之中。這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她昨晚猛踢過李正道,而這個人就在幾個小時以後死去了。
“小靈,你別擔心,他死於失血過多,跟你踢的那一腳沒任何關係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擔心的是他的死……”
“你覺得又跟那個鬼有關?”
“沒錯。李正道犯了酒傷,又在我們社團活動的時候大鬧了一番,那時候他就醉醺醺的,很可能就是在那時候惹鬼上身了!”
我嘆了口氣,心想她實在太相信這些鬼怪的說法了。我提醒她,不要刻意隱瞞昨天晚上社團活動的內容,否則會帶來非常不利的影響。她開始還有些疑惑,但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我。
果然,警察對我們進行了單獨問訊。雖然鍾萬靈踢過李正道,但由於我倆可以做不在場證明,醫院的值班門衛也沒見到過我們出現在醫院,因此警察很快就放過了我們。臨末了,好心的女警還安慰我說,這應該是一起是自殺,讓我們不要太過擔心。
除我們之外,昨晚所有與會人員都被問訊,不出我所料地,有兩個人老老實實地把靈緣社社團活動的內容告訴了警察,鍾萬靈說幸虧聽了我的話沒有隱瞞實情,否則一定會引起警方的懷疑。
我當然不會懷疑她,否則我就要連自己都懷疑了。
靈緣社的神秘活動被曝光了,校方以組織封建迷信活動爲由取締了社團,並找骨幹會員談話,潘惠媛因爲精神恍惚而沒有被叫到校長辦公室。從這以後,全校的學生都不原意在討論靈緣社,擔心不謹慎的言論會給他們帶來危險。
而我卻迷惑了。
李正道的死再次將我拉進了深深的思索之中。繼裴國棟以後,他的朋友李正道也死掉了,割脈,也是一起自殺。這兩件事情之間是否有什麼聯繫呢?肯定有!我順着三個不同的思路來捋順我的思想:
第一,假設爲自殺。裴國棟的自殺原因不明。李正道呢?因爲感傷死去的好友而追隨裴國棟的腳步?這簡直是扯淡。
第二,假設爲他殺。裴國棟被殺的原因還是不明。李正道呢?難道他在調查好友死亡的真相中發現了兇手的秘密因而遭人滅口?也不大可能,按照萬正和陳北等人的描述,似乎從裴國棟死後,李正道每天清醒的時間都不是很多,一直醉醺醺的,根本就沒有去調查什麼。
第三,假設爲鬼殺。裴國棟犯了財傷,李正道犯了酒傷,這兩種都是容易惹鬼上身的事情,於是他二人貝利鬼殺害。我很不情願地發現,這個想法看似十分可笑,但是卻又是最能自圓其說的!
我不由得也有些動搖了,從李正道和裴國棟這兩個人的關係來看,說是單純的自殺似乎也強差人意,但我心裡就是覺得事情沒有這麼巧,朋友兩個先後自殺,間隔還不到一個星期。可這其中到底有什麼聯繫呢?難道真的是歷鬼作怪麼?
我真的動搖了,從一個絕不相信鬼怪存在的人,到懷疑兩起命案都與鬼怪有關。似乎是爲了讓我迷惑的心獲得平靜,也似乎是爲了捍衛我無神論信仰的最後掙扎,我決定鋌而走險做一次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