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來,在沒有人注意時站起來。他從東側側門走出。沒有人注意到他。所有人將眼光齊齊聚在皇帝的寵兒李墨晰身上,彷彿貼近他就可以平步青雲,傲視天下。
白景也站起來。急急的從西側的側門出去。李墨晰想站起來,追出去。可是一羣大臣又捧上酒杯上來。
白景繞了僭紫殿一圈也沒有看到承德太子的身影。她落寞的垂下頭。想起無比疼愛她的孃親,心中難受得如火燒冰砸一般。她信步亂走着。卻不知不覺到了一個不認識的地方。
漢白玉圍欄。圍欄下脈脈的流水。盈盈融着綢緞一樣的月色。
靜謐的湖水。
悠悠盪着幾朵芙蕖。
白景不禁莞爾。月色真好,她感嘆。
在月光隱約閃動的地方。高挑的背影。背影黯淡如水墨畫中的山石。斑斑的竹影打在他的身上。
白景認出這是誰的背影后,雙手不停的顫抖。呼吸急促紊亂。
背影的主人被打擾。似乎非常不悅。他轉過身來。
眼神冷淡如冰一樣。回頭看見後,他一震,臉上表露出驚訝複雜的神色,隨即仍是一片平靜。如在水中投下一顆玉石。水面泛起劇烈的破浪,破浪聚合後仍是平靜的像鏡子一般光滑。
月光像洗過一樣潔淨。但是白景沒有看到他臉上的任何變化。她的手依然顫抖着。緊緊咬着下脣。再稍稍用力就可以滴出血來!
“你是••••承德太子。”
靜靜的。月色光滑皎潔。可以聽到風吹芙蕖的沙沙聲。
他沉默着。良久,他答道:
“有事嗎?”
“有。”白景盯着他,好像害怕他一瞬間從眼前逃走。“我問你,是不是皇帝派遣你尋找鵝珠?”
“是。”
“好,是不是你的人馬去了界餘縣?”
“是。”
“他們是不是害死了付媼!!?!你說是——還是不是!?”
“•••••”承德眼神黯淡,深邃迷茫。他的手緊緊的拽着。雙肩幾乎僵硬。
“你回答我!!”白景近乎嘶吼。
“是。”這個字說的斬釘截鐵,說的輕描淡寫,說的若無其事。
白景踉蹌後退兩步。眼淚從眼眶涌出。刺得她的臉生疼。她絕望的搖着頭,一步步後退,“她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你們怎麼可以這麼心狠手辣,難道完全不顧她是老人家嗎?孃親她那麼善良,那麼仁慈,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對她!孃親~~~~”眼淚撲簌簌而下。
她擡起眼瞪着他:“我今天終於親口聽你說了,從現在開始,你是我的敵人,我會不顧一切的毀掉你,爲孃親報仇!!你記住——
——我!恨!你!”她一字一頓地說。
承德只覺腿上酥軟的,全身似乎抽離。肩旁如壓了千萬斤的磐石。那三個字一個一個的打在他的身上,穿過他的身子,釘在他的心上,頓時鮮血淋漓。
我恨你。
月光很亮,卻如霜一樣清冷,冷的讓人止不住顫抖。裹着風襲面吹來。
“隨便你。”他說。
夾着微寒的風,他一步,又一步的離去。背影被月色拉的很長很長。
白景跌坐到地,眼淚如斷珠般墜下。喉嚨彷彿被一個叫做傷心的東西堵住。她用力地哽咽着。
夜風很涼。地上的白玉也凝結一些冰涼的露珠,寒氣滲滲。她覺得渾身冰冷。她抱住自己的雙臂。
“起來吧。”溫婉好聽的聲音。水中的灩灩芙蕖層層開放。粉嫩嬌豔,婀娜婷舒。
白景擡起頭。
那女子和暖的笑着。華貴綺麗的大紅長裙。美得如芙蕖花仙。白景認得她,
“奕貴妃安好。”她輕輕的說。
“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不用拘禮。快站起來吧,地上涼。”奕貴妃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