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都似乎沒有改變,嫣然覺得自己只是病了,她覺得T|底,周圍的一切都不真實,看上去,一切都是扭曲的,她聽不清別人說話的聲音,她總是覺得有人在耳邊輕聲呼喚她,她整夜整夜的無法入睡,她一直覺得自己身邊有一團溫暖久久不散,她總是聽見門後有清脆的笑聲,她總是覺得有人正在輕輕叩門,她一次又一次的讓福安打開宮門,一次又一次的讓福安點燃殿裡的蠟火,然後側耳傾聽着一切的聲響,她的手總是下意識的撫摸着身邊的虛無,滿面難解的笑。
在無風的清晨,她聽見商不忘帶着一絲悲哀的聲音在帳簾響起,“福安,娘娘昨夜又沒睡?”
“是,”福安的聲音蒼老得如爺爺一般,“娘娘從那天開始,她一直都沒睡,也沒哭,只是呆呆的。”
沉默,又是沉默,那一天,吃力的追想着福安口中的那一天是什麼時候?到底是什麼時候呢?似乎忘記了,根本想不起有那麼一天,到底那一天發生了什麼呢?
“大人,贏大人怎樣了?”
“宰相大人和贏大人哭昏過去數次,”商不忘伸手輕輕掀起帳簾,嫣然合衣仰躺在錦被上,她的手機械式的撫摸着身邊的虛無,面上帶着一種怪異的笑,她如同在感應一種再也無法感知的事物,商不忘似乎在嘆息,那幽長的嘆息似乎驚醒了嫣然,她驚恐的瞪大眼睛,手停在半空,一動不動,商不忘走進帳簾,輕輕在牀榻邊坐下,“嫣然,明天小若……。”
明天?嫣然的眼睛輕輕轉動着,失去了以往的靈動,口中喃喃的自語,如同要提醒自己一個絕不能忘記的名字一般,“小若?小若?”
“嫣然,”商不忘憐惜的輕輕撫着她幾天之內都迅速削瘦的臉,“嫣然,小若已經去了,他迴天上去了……。”
冰冷徹骨的手指緊緊的抓着商不忘的手腕,嫣然慘白無血的面孔痙攣着,眼睛瞪大,驚懼的看着宮門,“福安,小若回來了,去開門。”
“福安,”商不忘緊緊拉着嫣然的手,高聲道:“福安,不要去,嫣然,你醒過來吧,小若已經去了,他已經去了。”
“去哪裡了?”嫣然緊張的回過頭,嘴脣失去了最後一絲顏色,慘白的面容,唯一的顏色只有漆黑閃亮的雙眸,“小若去哪裡了?不忘,我們去接他,我們……。”
“嫣然。”商不忘用力地搖晃着嫣然。“小若死了。他死了……。”
“沒有。沒有。”嫣然用力地掙扎着。滿面通紅。“他沒有。他出去玩了。他只是出去玩了……。”
“嫣然。”商不忘從嫣然固執地眼中看到了一絲絕望。他明白她清楚地知道小若已經去了。只是她不敢相信。只是她頑強地抗拒着那個噩耗。她希望那只是一場惡夢而已。他心酸地把她抱在懷裡。眼淚潸然而下。柔聲道:“嫣然。一切都會過去地。小若去了。也許對他來說更好。他再也不用面對人世間地種種殘酷。他永遠也不會明白世人地惡毒。他……。”
“不要。不要。不要。”嫣然拼命地搖頭。“不忘。你不明白。小若沒有去。我感到了。真地感到了。他還在我身邊。剛纔他還在我身邊笑。他地手暖暖地。你摸。你摸。是不是我地手很暖?那是小若地溫度。”
嫣然把手放在商不忘地掌中。那樣地冰冷。商不忘緩緩地蜷縮起手指。覺得自己如同握着一塊玄冰。嫣然蒼白得隱隱透出淡淡青色地面頰閃爍着不祥地光輝。“不忘。你感到了嗎?是小若。你感到了嗎?”
“嫣然。他已經死了。”商不忘狠下心。緊緊閉上眼眸。再猛地睜開。瞪大眼睛。一字一頓。如同要將他說地話刻進嫣然耳中一般。“嫣然。小若已經死了。被人毒死了。你必須清醒過來。你必須清醒過來。”
“走開,你走開,”嫣然用力將商不忘推開,她蜷縮進牀榻中,似乎那樣就能保證她不受到傷害一般,“小若沒有中毒,只是肚子痛,他只是說他肚子痛。”
“娘,靖若肚子痛,”嫣然猛的低下頭,是小若,是小若,他躺在自己臂彎裡,那麼的幼小,幼小得令人覺得他所受的折磨是天的罪過,因爲疼痛,他的臉是青色的,薄薄的青,透着藍,“娘,靖若好痛。”
因爲掙扎,小若很快已經沒有了力氣,他無力的垂着眼眸,小手變得越來越冷,越來越冷。
“太醫呢?”嫣然突然從牀上躍起,雙手抱着枕頭,瘋狂的大叫着,“太醫呢?他到哪兒去了,太醫去哪兒?他怎麼還不來?他爲什麼還不來?”
“娘,靖若累了,靖若痛得好累了,”懷裡的小若突然睜開眼睛,嘴角有一絲一絲的黑血,他勉強的擠出半個笑容,“娘乖乖不哭,靖若痛你。”
“不要,不要,”嫣然抱着枕頭,拼命的搖頭,“不要,小若,你不要睡,娘不哭,娘乖乖不哭,小若……。”
啊!嫣然突然爆發的哭聲如同撕裂了心肺一般,她撲倒在地上,哭得連聲音都嘶啞了,她哭得那般絕望,哭得如同這世上再無任何的留戀,商不忘坐在她身邊,輕輕撫着嫣然的頭髮,那麼輕柔,彷彿不願意驚醒她的美夢一般。
哭得昏了過去,醒過來,又一次哭昏過去,商不忘也不勸阻,一任嫣然痛哭,他只是輕輕的、輕輕的撫着她的頭髮,若有所思的看着緊閉的宮門,福安透過淚眼看過去,他的神情似乎也在默默的說,“福安,去開門,小若回來了。”
終於睡着了,即使在夢中,嫣然仍在哭泣,她的手仍然痙攣般的在身邊輕輕拂動,商不忘沉默的走出帳簾,沉默的看着同樣沉默的站在帳外的姬無塵,短短的數日,姬無塵也蒼老了,蒼老得即使天天都與他見面的商不忘都覺得他是那麼的陌生。
“皇上……。”
“不忘,”姬無塵無力的坐下,“和問風聯繫上沒有?”
“皇上,臣剛剛接到消息,十一日前,大元帥在洛山下擊潰了三淼國、燕衛國和下唐國的三國合軍,”商不忘壓低了聲音,“估計是遭到抵抗,大元帥動用了龍鱗黑甲,洛山一戰,敵方總計死亡十一萬人,隨後,在羌單,大元帥坑殺了對方五萬降軍……。”
問風一定知道小若……,想到那個名字,姬無塵覺得那一把一直在切割自己心的刀子又一次擾動起來,痛得即使麻木了,也能感到心在流血,靜靜的等待着那陣悠長的心痛過去,卻越等越痛,痛得整個人都蜷縮起來都無法抵禦那陣心痛。
“皇上,大元帥已經知道噩耗了,”商不忘的聲音更低,“他只是太心痛了……。”
“不忘,你知道嗎?問風從小的時候開始就特別善良,他知道爲什麼他一次又一次的放過向陽宮的那個賤人嗎?”姬無塵的聲音裡滿含着刻骨的仇恨,“因爲那個賤人親手把他撫養大,這一次,如果不是逼到了絕路,問風同樣會放過六國的人,靖若死了,所以他瘋了,你知道嗎?問風和嫣然一樣,他們都瘋了。”
不僅僅是他們吧!商不忘有些憐憫的注視着憔悴的姬無塵,他也瘋了吧,靖若真的那一天,他拿着長劍衝到太醫院,斬殺了所有的太醫,儘管他知道他們是無辜的,真正的罪魁禍首已經逃出了向陽宮,可是他的心太痛了,痛得非得要通過奪取別人的性命才能緩解那種傷痛,他不顧一切的下了那道瘋狂的聖旨,他要安楚國的人,無論在什麼地方見到向陽宮的那個女人就將她斬殺成肉泥,他毫不顧忌將宮裡的恩怨展示給天下人,而從前,這是他最忌諱的,他是心痛的發瘋了吧!
“皇上……。”
“不忘,那個賤人有消息了嗎?”姬無塵突然激動起來,他猛的起身,雙手緊握成拳,雙目炯炯的盯着商不忘,也許他現在唯一的支撐就是仇恨,“我不相信她能逃到天涯海角去,現在邊境在打仗,她逃不多遠,就是瘋了,她也不敢去找問風。”
靜靜的聽他絮語,商不忘始終沉默不語,他不知道要如何告訴他,向陽宮的女人正在趕往邊境的途中,自己派出去截殺她的暗殺隊,一個都沒有回來,商不忘從猜測已經確認向陽宮的那個女人之所以敢向靖若下手,一定是得到了強有力的支持,否則,她絕對不敢下這樣的毒手,也不會在那麼短的時間內逃出上京,究竟那個暗中支持她的人是誰呢?
“韻歌,”楚韻遠走進那頂除了他之外,誰不敢靠近的帳篷,淡淡的幽香中,楚韻歌安靜的坐在大帳中內,仰頭看着掀開的帳頂中露出那片青色的天空,楚韻遠驚訝的看見楚韻遠在無聲的流淚,“韻歌,你怎麼了?”
“靖若死了,嫣然一定很傷心吧!龍皇也一定很傷心吧!”楚韻歌垂下頭,擦去面上淚水,“二哥,查到龍鱗黑甲的底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