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過了半個月,獨孤落日正常的上下朝,完全沒有再提及下元節那日所發生的一切,嫣然知道他心裡的坎還沒有過,也不‘逼’他,反正大試無論遲早,都要舉行,如果他實在過不了自己的那一關,只能讓葉臺來做,相對而言,自己更信任他。
過了下元節,一日冷似一日,下令‘女’紅坊製做冬衣,和從前的無數道命令一樣,能簡則簡,自己是‘女’子,最大的好處是無需面對後宮的紛爭,除了宮‘女’和太監,就只有自己、小芷和福安,偶爾覺得那麼的孤單,偌大的宮殿,只有三個人……。
細細的看過‘女’紅坊呈上的冬衣,命她們按照預先定好的名單將冬衣賞賜給獨孤落日和寧不凡,小芷坐在龍椅上,穿着厚厚的冬衣,熱得滿頭的汗,嫣然比了尺寸,決定自己來修改,幫他拖下冬衣的時候,小芷突然道:“皇娘,落日舅舅不喜歡冬衣的顏‘色’,小芷也不喜歡。”
“是嗎?”嫣然揚起了眉,不知什麼時候,小芷也成了落日的知音,“那小芷喜歡什麼顏‘色’?”
“我喜歡白‘色’,”小芷鄭重的點了點頭,彷彿要肯定自己說的話一般,“白‘色’的,系五彩的絲絛,落日舅舅說那是最好的搭配。”
“落日舅舅什麼時候對小芷.說的那番話?”嫣然將冬衣摺好,細細的尋思如何將青‘色’的衣料換成白‘色’,滿面的微笑,“小芷什麼時候見的落日舅舅。”
“昨天下午,”小芷眨着眼睛,面上的.神情與問風小的時候一模一樣,心劇烈的痛,那痛來得如此迅猛,幾乎無力掙扎,只能怯懦的任由那如‘潮’水般的心痛將自己淹沒,直到重新堅強,能夠戰勝心痛,“昨天下午落日舅舅來了,他問我,皇娘有沒有哭過?”
掙扎着擠出一絲笑容,“這麼奇.怪的問題小芷怎麼答的?”
“皇娘哭過,”小芷童真的笑,圓圓的眼睛笑成了一彎.新月,“皇娘偷偷的哭,可是小芷還是看見了,因爲皇娘是睡着了之後哭的。”
第一場雪來得就極大,整個邯陽都陷落在雪中,早.朝時,衆臣憂心忡忡,害怕大雪會帶來又一次的災害,除了極少數人之外,沒有人知道安楚的國庫已經空匱到囊中羞澀的地步,坐在龍椅上平靜得如一泓秋水的皇帝比他們任何一個人更加憂心大雪帶來的災害。
“皇上,”獨孤落日待太監例行有事早朝,無事退朝.的宣告後第一個出班,跪在凡墀下行了禮,“經過數月的協商,臣等已就開挖掘河渠連通運河達成一致意見,臣等認爲開挖河道一事可行,且可由皇上下旨通告天下。”
早知道他們會.同意,只不過獨孤落日並沒有道出自己最關心的問題,開挖河渠所需的銀兩來自何處?他和自己一樣明白,國庫根本出不出一兩銀子來支撐開挖河渠,可是嫣然只是平靜的展開笑臉,一言不發。
“皇上,至於開挖河渠所需的銀兩,臣認爲無需由國家支付,”直到此時,嫣然才展開會心的笑,“開挖河渠道首在利民,其次利國,因此,臣希望皇上能下一道詔書,宣告國家想要開挖河渠,希望廣集民間的力量……。”
待獨孤落日說完,嫣然笑容可掬的環視着朝中衆臣,“衆位愛卿對獨狐愛卿所奏可有補充?”
一片寂靜,幾乎所有人都聽出了嫣然語氣中的暗示,這位事就這麼定了,即使有意見,也請閉上嘴,因爲獨孤落日所奏的,就是皇上自己心中所想,而且皇上要實現的意願極度迫切,不想再在朝堂上爲此‘浪’費時日。
“既然衆卿再無補充,那此事就如此定了,”嫣然斂了笑容,“朕會下旨,召令天下間所有的人民衆爲挖掘河渠出一份力。”
“皇上,臣還有一事要奏,”就在嫣然將要宣告退朝之前,獨孤落日突然再次跪下,“皇上,此事臣深思熟慮了數月,最終有一定論,臣希望皇上能夠給予臣指引。”
心中一震,嫣然不知道獨孤落日究竟做了何種決定,但從他在朝堂之上提出,而非與從前一般與自己協商確定後再提出推斷,也許他做的選擇與自己的期望背道而馳,只覺得面上的笑容已有些勉強,“何事令愛卿如此糾結?”
“皇上,自我朝立國始,朝庭的各級官員採用的都是貴族推薦制,這項制度已延續百年,各方面都臻於成熟,”果然他是想堅持推薦制,嫣然大失所望,面上的笑容漸漸僵硬,“這項制度是以朝庭最大利益爲基礎實施的,原不因進行改動,但我朝立國未久,而且統治的疆域急速擴張,原有的基礎官員因爲戰禍逃的逃,死的死,出現了大量的空缺,而各級貴族推薦的人選,都是經過仔細斟酌,認真考驗之後提出的最佳人選,就因爲需要仔細斟酌,所以耗時極久,而我朝基層官員缺乏卻迫在眉睫,因此,臣希望皇上能夠開科取仕,自民間挑選一些優秀的人才充任基層官員……。”
心下大悅,嫣然只覺得自己面上的笑容如同‘春’風拂過的大地正慢慢的解凍,不防一個蒼老的聲音如鼎鍾一般在丹墀下響起,“皇上,臣堅決反正獨孤宰相提議。”
擡起頭,卻是前朝舊臣朱子鼎,蒼白的鬚髮不停抖動,“皇上,若果真如獨孤宰相所言,那將‘亂’了綱常,布衣白丁充斥朝堂,國將不國,將會成爲笑柄。”
“皇上,”未及再次開言,另一個大臣跪了出來,“臣也認爲應該按照祖宗的規定行事,布衣白丁乃平民百姓,他們如何知曉柄權?如何懂得造福蒼生?臣附議朱大人所言。”
“皇上……。”
“皇上,臣附議。”
“皇上,臣……。”
“皇上,臣堅決反對……。”
一時之間,盈耳的都是反對之聲,嫣然冷眼看去,獨孤落日似乎早已預料到此時的羣情洶涌,他始終保持着完美的平靜,自己之所以一定要獲得獨孤落日的支持,就是因爲早已料到大臣們的反對,有了獨孤落日,自己纔有取得成功的可能‘性’,只不知他會如何反駁這些‘激’憤的大臣?
許是因爲嫣然的平靜,衆大臣悲憤的聲音漸漸平息,嫣然環顧衆人,微笑不語,獨孤落日擡首對嫣然微微一笑,“皇上,臣堅持認爲朝庭的用人制度需要改變,如果繼續沿用貴族推薦官員的制度,那麼最容易出現的,便是結黨營‘私’,原來的各國貴族出於自己的目的推薦所謂的自己人擔任關鍵的職務,很快,新朝便會出現黨爭,甚至比之前更加的慘烈,新朝立國未久,有多少人能夠忘記自己從前的國家?誰能保證他們已經全然忘記?朱大人,你能保證嗎?”
一時間,衆人面面相覷,獨孤落日這一招正中他們的軟肋,在推薦官員這方面,誰都存了‘私’心,沒有人能真正做到理直氣壯,嫣然收回視線,嘉許的對獨孤落日點了點頭,“朕的心意與獨孤愛卿一致,朕也認爲朝庭的用人制度需要改變,從前的貴族仍然保有他們尊貴的身份,布衣白丁能夠充任的只是基層官員,改變不了朝庭的根本。”
說完,嫣然再次微笑的環視衆人,她目光所及之處,衆人紛紛垂下頭顱,嫣然靜侯片刻,她知道戰爭還未結束,表面的平靜昭示着潛藏的抗爭會越加的‘激’烈,既然他們不開口,即就視爲默認吧!
“如果衆愛卿無異議,獨孤愛卿,就由你負責此事,”嫣然看着獨孤落日,“有一個封賞朕本想等些時日再宣告,不過今日朕將這個封賞提前,獨孤落日……。”
在衆人驚愕的注視下,獨孤落日不解的跪在丹墀下,“獨孤落日,自先皇統一四國,廢除了不少的封國,同時立下鐵規,安楚不冊封異姓王,朕無法違背先皇的旨意,但是朕將賜你最高的榮譽,朕將親自下詔,冊封你爲太子太傅,享一千戶食邑……。”
“臣謝皇上恩寵,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從一衆大臣羨慕的眼神中,嫣然似乎聽到獨孤落日心中寒冰融化的聲音,她微微一笑,她知道,在他和葉臺的扶助下,安楚將逐漸的走出困境,最終統一六合,小芷將成爲天下的霸主!
雖然滴水成冰,但隆冬時節,邯陽卻如同盛夏般喧囂熱鬧,從各地趕到邯陽準備參加恩科大試的考生布滿了邯陽的大街小巷,他們滿面喜‘色’,議論着這難得的恩典,而且聽說會試的前三甲還要參加殿試,由皇上親自出題考試,白布百姓竟然能夠面前皇上,那本就是一種難得的榮龐。
坐在酒樓中,耳聽得考生們的讚美,嫣然轉首對獨孤落日和寧不凡微笑,寧不凡心無旁鶩,而獨孤落日則輕輕搖了搖頭,“皇……,這些考生是否將大試想得太過簡單了,畢竟是國家選拔人才,如此散漫的對待,何出好的成績?只寄希望於大試一途,孤注一擲,不知落榜之後,有多少人會流落異鄉!”
“兄臺此言差矣,”坐在旁邊一桌的考生聽到獨孤落日最後一句話,cha嘴道:“咱們飽讀詩書所爲何事?原來只是爲了自娛自樂,此時能夠報效國家,何樂而不爲?更何況,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咱們滿腹才華,又有何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