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午,寧不凡和葉臺並肩而立,看着姬問風揹着走越遠,不知道他們此次去邊越國會生什麼,那麼的危險,尤其姬問風堅持自己與贏嫣然兩人上路,甚至連龍鱗黑甲都沒有帶,真真的令人費解。
“寧將軍,主公將龍鱗黑甲託付給你,”葉臺微笑着轉過身,眼角掃過,寧不凡站立之處,長草紛紛倒伏,葉臺暗中驚恐不已,沒想到他身上的戾氣如此之重,“可是你無法驅動龍鱗黑甲,你準備……。”
“葉軍師想說什麼?”寧不凡擡,眼角冷光閃動,“龍皇當然知道我無法驅動龍鱗黑甲,所以現在龍鱗黑甲的去向我也不知道,龍皇其實什麼都沒有託付給我,他只是想告訴我,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做龍皇的。”
原來是這樣,想必寧不凡也明白了姬問風爲什麼這麼做?其實話說回來,贏嫣然美若天仙,凡是男子見過她,無不神魂顛倒,寧不凡少年心性,與贏嫣然朝夕相對,即使與贏嫣然之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這少年戾氣這般深重,姬問風防患於未然也是對的。
“他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寧不凡冷笑一聲,“我和大帥是過命的朋友,他怎麼可能明白我對大帥的感情,我沒有父母,只有一個弟弟,大帥和我們同甘共苦,就像我的家人一樣。”
哼!葉臺在心裡冷哼一聲,他根本不相信寧不凡說的每一個字,可是葉臺很聰明地保持了沉默,他知道這戾氣極重地少年只要一言不合,就可能奪走自己的性命。
回到城中,葉臺滿面微笑的對寧不凡拱手爲禮,“寧將軍,在下告辭了,我決定回山等候龍皇歸來。”
“葉軍師,”在葉臺撥轉馬頭的前一刻,寧不凡突然喚住他,待葉臺迴轉身,“如果我是你,我一切就會殺掉你所謂的妹妹,這樣的女子留在你身邊,有害無益。”
怔怔的看着寧不凡拍馬絕塵而去,葉臺半晌才省過神來,心下忐忑不安,暗自忖,難道他已經現了嗎?
輕輕揚了揚馬鞭,姬問風心情極佳,反手將水壺遞進馬車中,輕聲道:“嫣然,這一去應是春暖花開。”
春暖花開嗎?嫣然微笑着看着車簾外地桃紅柳綠。上京河地支流水流潺。幾隻鵝在水面歡快地遊弋。春風拂柳、碧水藍天。一派盎然地春意。心中地鬱結似乎在慢慢地消解。一點一點地。
勞作了一天。桃村地人在傍晚時分回到了村子。此時正是春濃。滿村地桃花開得分外妖豔。若非突然下起了春雨。坐在桃花樹下吃簡單地晚餐該是多麼地愜意!
即使天色晚了。點不起油燈和蠟燭。將從村外松林裡地松枝點燃。坐在屋門口。看着淅淅瀝瀝地春雨中分外嬌豔地桃花。看着雨滴從桃花瓣上墮落。即使不是那些會吟詩作對地文人。此情此景。只是一年中難得地緋紅陷阱。令人情不自禁地陷入其中。不忍起身。
村口有馬車地聲音。誰會在這樣地夜裡到這個偏僻地村子裡來呢?很快。一輛烏蓬地馬車便馳進了眼簾。一個身穿蓑衣、頭戴斗笠地年青男子頻頻地揮舞着馬鞭。馬車轉眼就進了村子。停在幾乎沒有什麼人留宿地驛站外。
正在吃晚飯地驛官聽到馬車地聲響。提着破舊地燈籠慌亂地迎了出來。此時。那位揚鞭執馬地青年男子已經跳下了馬車。將馬車拉到驛站地廊下。然後脫下斗笠和蓑衣掛在廊下。“嫣然。到驛站了。”
他地聲音很清朗。雖然只是短短几個字。但是感覺上異樣地優雅和溫柔。看着他伸出手臂將車簾拉開。一隻手。一隻生平從未見過那麼美麗地手緩緩伸了出來。輕輕搭在那男子地手臂上。
那隻手那麼美,忍不住上前一步,再一步,在廊下昏黃的燈光下,那隻手骨肉停勻,皮膚潤白,最奇特的是,皮膚上彷彿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閃爍着冰冷的寒光。
“你是驛官嗎?”背對着驛官的男子聲音很輕柔,聽在耳中,卻覺得心頭一陣巨震,“我們要一間上房。”
一種莫明的恐懼瞬間就懾住了驛官,他驚駭得無法開言,此時,車中的人已經彎腰走出了車簾,是一個女子,她彎着腰,一頭流水般的黑如同正在流淌的月光,她穿着一件雪白羽毛製成的衣服,羽衣下,似乎是上等的粉色煙羅製成的衣裙,男子伸手將她抱起,“驛官,請你帶我們去房間吧!”
“是,”強忍着恐懼,提着燈籠轉過身,“客人,你的馬不用……。”
“沒關係,它會在這裡等你的,”男子的聲音很溫柔,“我們回到房間後,麻煩你送些熱水來。”
“是。”
只覺
強大的寒意正從身後席捲而來,驛官冷得渾身抖,怪,難道倒春寒嗎?
引着他們走到驛站最大的房間前,“客人,請進吧,這裡來的人不多,所以我們沒有生火,你們先坐一會兒,我們一會兒就把火升起。”
即使點燃了蠟燭,房間仍然很昏暗,牀榻卻很乾淨,被褥散着陽光的清香,驛官和兩個侍從捧着火盆走了進來,將火盆放在屋角,對仍然抱着那個女子的男子小心翼翼的行了禮,“客人,馬已經送進了馬棚,放了上等的草料,熱水一會兒就……。”
“你們若不想死就趕快找一個地方躲起來,”男子一邊說,一邊將女子放在椅中坐下,手扶着腰間那柄暗綠色劍鞘的劍柄,“嫣然,你感到殺氣了嗎?”
“有七個人,”聽見那女子的聲音,驛官和侍從如同被雷擊一般,古人說天籟之音能夠繞樑三日,這女子的聲音如同鳴玉一般,真真稱得上天籟之音,只是那聲音和男子的聲音一樣冰冷,“兩個人在屋頂,三個人在驛站外的樹上,還有兩個人已經進了前廊。”
“來了,”說着,男子腰間突然紅光一閃,完全沒有看見那柄劍是否出鞘,只依稀覺得眼前紅光閃過,“解決了兩個,驛官,你們既然不怕,那麼幫我們把熱水擡進來吧!”
即使恐懼得連心都結冰了,仍然戀戀不捨看着那女子的背影,一步一頓的向後退,還未退出房門,只覺得眼前又閃過兩道紅光,接着男子推開窗,飛身閃出窗戶,只是眨眼之間,他又回到房中,快速的關閉了窗戶,滿面笑容的看着女子。
這男子面目清秀,面色蒼白,可是那雙幽深的黑眸彷彿見不到底的深潭,“嫣然,累嗎?”
嫣然?嫣然?心頭巨震,驛官似乎猜到了這兩人的身份,不敢再留戀,拉着兩個侍從退了出來,目光轉動,第一眼便看見走廊上倒伏着兩個黑衣人,鮮血橫流,難道剛纔那一道紅光,就殺了這兩個黑衣人?
戰戰兢兢的走下長廊,只見一個黑衣人的屍體半掛在屋頂,鮮血混合着雨水一滴一滴的滴落……。
這般厲害!應該不錯,那男子應該是九州王、大元帥姬問風,那個被他稱爲嫣然的女子,應該是前些時日興兵造反的廢后贏嫣然。
熱騰騰的粥香味兒撲鼻,所有黑衣人的屍體都已經被清理乾淨,驛官無聲的奉上了一塊衣服的碎料,然後垂手站在一旁。
“這是什麼?”
“王爺,”經過一夜的沉澱,驛官似乎已經恢復了平靜,“這是從那些黑衣人身上取下的衣料,這些布料的織法與安楚的大不相同,是十七經、十七緯的,而尋常的衣物只是十二經、十二緯,屬下曾經聽說過,只有邊越國有這樣上乘的織布法,所有邊越國貴族的衣物都是十七經、十七緯的。”
“除了這些衣料外,你還有什麼可以證實你的猜測?”姬問風轉過身,面無表情,“其他國家的人,要取得這樣的布料並非難事。”
“除了這些衣料之外,那些黑衣人身上什麼都沒有,”驛官垂手而立,“只不過屬下仔細檢查過他們用的武器,那些刀劍都是尋常之物,但是這些黑衣人在翻上屋頂時,似乎以刀劍用作攀爬的工具,所以屬下找到了幾條痕跡,那幾條痕跡切口很深,但看得出只有一擊,屬下想,能夠一擊就造成這般深的痕跡,除了邊越國天下聞名的暗殺集團影子樓的殺手之外,其他的屬下就猜不到了。”
姬問風沉默的轉過身,似乎在專心的用早餐,驛官無聲的退到屋門邊,似乎想退出去,姬問風突然轉微笑,“你叫什麼名字?”
“屬下高鼎。”
“高鼎?”姬問風頗有興趣的打量着已界中年的驛官,他外形如同一個農夫,即使穿着官服,也令人覺得他很猥瑣,“真是一個好名字,你做這個驛官多長時間了?”
“十一年三個月又六天。”
“記得這般清楚?”姬問風重又轉過頭,“你知道葉臺嗎?我們即刻就要走,等我們走後,你到上京西邊的山去找葉臺,就說是我讓你去的,他會知道怎麼安排的。”
“是,屬下謝王爺常識之恩。”
馬車疾馳着離開桃村,回身看着站在村口的那個驛官,嫣然微笑着轉過身,“問風,沒想到在這樣偏僻的地方也會有這樣的人才。”
“是啊!一個小小的驛官竟然知道邊越國的影子樓,就從這一點,他就不是一個普通人,”姬問風笑道:“他把自己任驛官的時日記得這般清楚,顯然是不甘心只做一個小小的驛官,那我就給他一個機會,希望他不要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