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林暗草驚風

京城已經是秋高氣爽了,可是江南的天氣卻還是那般炎熱。因爲要趕回京城收取田租,葉凌霜便催促一行人加緊行程,以便儘快趕回京城。龍若督促衆人準備好吃食清水,大家即刻啓程奔往下一個酒樓。

夜間,葉凌霜和衣躺在車內,放鬆了身心,很快就進入了夢鄉。有龍若在她的身邊,她從不操心自己的安危。睡得正香的時候,只聽見龍若大喝一聲:“什麼人?打起精神,加緊戒備。”

葉凌霜瞬間清醒了,縱出馬車大聲問道:“龍師傅,出什麼事了?”

身邊的一個鏢師馬上答道:“八爺,龍師傅去追小賊了。”這時候,只聽十丈開外傳來龍若的聲音:“說,幹什麼的?鬼鬼祟祟的,你想幹什麼?”

只聽有人哀聲告饒:“好漢饒命,我不是壞人,我是被倭寇打散的兵勇,正想辦法去找戚將軍!”

只聽見龍若厲聲責問:“他怎麼樣?怎麼會被打散了?”

那個兵勇趕緊回答:“戚將軍沒事,我們只是戚將軍派出的探子,查探一下倭寇的人數。”

龍若一把拎起他,不容分說的說道:“跟我過來,吃過東西我跟你一起去見戚將軍。”

看見葉凌霜已經下了馬車,龍若直截了當的說道:“葉凌霜,我有要事要辦,剩下的行程你多加小心,辦完事即刻回京。等我的事情辦完了,我會即刻進京見你。”

葉凌霜平靜的問道:“出了什麼事?連我也不能知道嗎?”

龍若冷靜的回答:“和你無關,這是我的宿命。”

“龍若,”葉凌霜加重了語氣:“我當你是摯友,你的事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觀。你若當我是外人,那今後你我也不必見面了。我葉凌霜雖不是須眉男子,但也絕不是毫無擔當之人。”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龍若也清楚葉凌霜的脾氣,只好點頭說道:“那好,你立即知會五爺,餘下的事情,由他照顧。”他又立即對其他的鏢師說道:“各位兄弟,現在倭寇肆虐,閩浙一帶沿海百姓流離失所,我龍若身爲大明男兒,斷無袖手旁觀之理。我今日前去軍中,就此跟兄弟們拜別。等我回來,和兄弟們暢飲。”

衆鏢師互相看了看,齊聲說道:“龍師傅,我等皆是大明子民,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們跟着龍師傅一起去軍中。”

葉凌霜看着衆人慷慨激昂的樣子,內心熱血沸騰,她爽快的說道:“各位鏢師,請大家放心,此次大家跟着龍師傅去軍中,戰場上刀槍無眼,我葉凌霜在此承諾,如果哪位或傷或殘,餘生我葉家養你。如果哪位不幸陣亡,我葉凌霜就代你們行孝,奉養雙親,供養妻兒。”

一席話說得大家頓時情緒高漲,衆人齊聲說道:“多謝八爺。”

衆人來到軍營,只見軍士們喊殺聲震天,操練起來頗有威勢。葉凌霜忍不住由衷的讚歎:“這位戚將軍果然名不虛傳,治軍頗嚴。”

龍若淡淡的一笑:“他要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也就別姓戚了。”

那個兵勇不滿的看了龍若一眼,小聲說道:“你們在這裡最好少說話,要是得罪了戚將軍,挨軍棍事小,丟命可就劃不上了。”龍若滿不在乎的一笑,再不說話。

來到一處軍帳外,那個兵勇說道:“你們先在外邊等着,我去通報一聲。讓你們進你們再進。”

軍營裡,戚將軍正在吃飯,看見兵勇回來高興的說道:“你可回來了,其他的人呢?”

兵勇難過的說道:“他們都陣亡了。”

戚將軍一拳砸在桌子上,怒聲罵道:“該死的倭寇,總有一天我會將你們趕盡殺絕。”他看了看兵勇,看着他疲憊不堪的樣子,便緩和了語氣,溫言說道:“沒事了,你趕緊去歇歇。”

兵勇趕緊說道:“將軍,還有一件事,有人來投軍。”

戚將軍高興的說道:“好,我大明的血性男兒果真遍地都是,實是令我欣慰!你即刻帶他們去登記造冊。”

兵勇搖頭說道:“他們要見的是你。”

戚將軍有些意外:“要見我?爲什麼要見我?好,咱們出去看看。”他大步走出帳外,朗聲說道:“何人要見我?”話剛說完,眼前的人就讓他愣住了,他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看着龍若動容的說道:“一別數年,你還好吧?”

龍若點點頭,看不出情緒上有什麼波動,淡淡的迴應:“很好。”隨即反問:“你呢?身經百戰沒被刀槍傷過吧?”

戚將軍朗聲大笑:“身經百戰,我早已刀槍不入了。”

龍若認真的看了看他,一本正經的問道:“是不是你太不招人待見,閻王爺不願意見你?”

戚將軍大笑着說道:“說的有道理,極有可能!”然後收起笑容,怒色說道:“臭小子,跟我到軍帳裡說話。”

龍若看着葉凌霜不容置疑的說道:“你跟我一起進去。”

戚將軍看着葉凌霜疑惑的問道:“他是什麼人?”

龍若微笑着迴應:“一個最重要的故人。”

葉凌霜看着他們說話,一時間雲霧一片,不知道該進還是不該進。只見戚將軍點了點頭,對着葉凌霜禮敬有加:“這位義士,裡邊請。”隨後又對兵勇說道:“其他的人你帶着他們去登記造冊。”

三個人進了軍帳,戚將軍關切的說道:“你們吃過飯了嗎?我這就叫人給你們生火做飯。”

龍若迴應他說道:“不用了,我們在路上吃過了。再說了,你這裡哪有什麼好吃的!”

話剛說完,只見一個英姿颯爽的女兵勇端着一壺熱茶走進來,脆聲說道:“將軍,這是夫人讓端過來的茶水,讓你趁熱喝。”

戚將軍點頭說道:“好,我知道了,代我謝謝夫人。”

女兵勇看見葉凌霜的時候有些意外,她仔細的打量了葉凌霜一眼,然後疾步走了出去。

葉凌霜是個通透之人,她看出來龍若和戚將軍是舊識。她和龍若相識多年,龍若從未告訴她這些,顯然是不希望別人知道自己的過去,她心裡明白,自然也不會多嘴。突然,她感覺後腦一陣風聲,只聽一個婦人厲聲說道:“哪裡來的狐媚?竟然敢到軍營來,我看你是活夠了!”葉凌霜側身躲過長劍,剛要還手,只見龍若早已飛身過來用手中的斷魂刀格飛了對方的長劍,隨即笑吟吟的對夫人說:“別一天捕風捉影的看誰都像要跟你搶男人,人家是有婦之夫,不稀罕你男人。你的寶貝男人,你只管自己寶貝!”

眼前的夫人住了手,仔細的打量了龍若一眼,忿怒着說道:“你還知道回來!”白了龍若一眼。隨即仔細的打量了葉凌霜一陣,滿意的微笑着說:“不錯,你的眼光還可以。”

葉凌霜知道她誤會了,便不卑不亢的解釋:“夫人應該是誤會了,我不是龍師傅的家眷。”

戚夫人皺着眉頭看了看龍若,哭笑不得的說道:“你竟然連姓都改了?姓了龍了?你還真夠可以的!”她指着葉凌霜問龍若:“那她呢?她是你什麼人?”

龍若正色說道:“她是我的僱主,我是她的鏢師。”

戚夫人忍不住笑出聲音:“你還真有出息,居然去做了鏢師。”

正說着話,有人進來了,看見軍帳裡一片狼藉,不禁搖了搖頭。

戚將軍趕緊說道:“夫人,你先帶他們下去安頓,我和馬副將還有要事相商!”

看着他們走出軍帳,馬副將慷慨激昂地說道:“將軍總是這般縱容夫人,豈不知女子與小人均是這般,近則不遜遠則怨。夫爲妻綱,似夫人這般潑悍,將軍顏面何存?將軍縱橫疆場,所向披靡,卻忍氣吞聲屈服一介婦人,不僅亂了綱常,更成了三軍將士的笑談,將軍顏面何存?”

戚將軍大駭:“此話當真?三軍將士都在議論?“

馬副將單膝跪地,信誓旦旦:“屬下不敢妄言!將軍喬裝改扮,出去聽聽就清楚了。”

戚將軍趕緊攙起馬副將,連連說道:“你起來,我信你。不過這些畢竟都是小事,我稍後處理。你有什麼要事稟報?”

馬副將站起來說道:“最近我手下的兵勇殲滅了一小股流寇,只是他們作風兇悍,兵刃甚是鋒利,我的人損傷頗多。這樣下去不行,總要想個對策。”

戚將軍沉吟了一下,堅定的說道:“確實該想個對策!這樣,你把他們的兵刃拿過來,我仔細看看。”

馬副將立即領命:“屬下遵命,我這就派人送過來。”說完站起來轉身就走。走到門口,馬副將停住了腳步,正色對戚將軍說道:“將軍,屬下有一計,將軍可以持劍前去夫人帳中,氣勢威嚴,慷慨陳詞。夫人一介女流,必會被將軍的威勢所鎮,有所臣服,日後也會有所收斂,將軍大可一試!”

戚將軍神色大窘,只好點頭說道:“行,我找個機會再說。”

馬副將走了,戚將軍忍不住一拳捶在桌上,手撫着腦門有些頭疼。他和夫人情投意合,難免會嬌縱幾分。可誰知夫人竟然這般潑悍,人前人後從不給他面子,他又捨不得苛責夫人,實實的令人大傷腦筋。他突然想到馬副將的話,也許可以試上一試。於是他拿上寶劍,疾步向夫人的帳中走去。

戚夫人正在帳中和龍若葉凌霜閒話,只聽見帳外自己的貼身女侍急聲喊道:“將軍,你這是要幹什麼?”

只聽見戚將軍厲聲喊道:“走開。”

葉凌霜趕緊站起身來看了戚夫人一眼,戚夫人面不改色的啜飲了一口熱茶,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龍若輕輕地拉了一下葉凌霜的衣服,低聲說道:“你坐下,不用管,等着看戲就是!”聽龍若這樣說,葉凌霜即刻便坐下了。

戚將軍闊步走了進來,面上稍稍有一層慍色。戚夫人看了丈夫一眼,笑魘如花的問道:“夫君有什麼事?差人通傳一聲即可,妾身一定會前去領命,哪勞夫君前來?”

龍若小聲嘀咕了一句:“殺雞來了!”

葉凌霜有些不解,自然也不能問。

此時,只見先前還氣宇軒昂,威武神明的戚將軍立時沒了脾氣,窘迫的說道:“沒什麼!你這裡有客人,我稍後再來。”剛要往外走,只聽見啪的一身,戚夫人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柳眉倒豎,厲聲斥道:“哪裡是沒什麼?你攜帶兵刃面色不善的來到我的帳中,竟然說沒什麼,鬼才相信。”

戚將軍一時不知說什麼好,支支吾吾的說道:“我......我是......”

戚夫人厲聲追問:“是什麼?男子漢大丈夫,說個話也這般不利索?有話說個痛快!”

戚將軍急中生智:“我看夫人近日頗爲辛苦,想殺只雞給夫人補補,過來問問,夫人可有胃口?是否想吃?”他終於說的流利了。

葉凌霜這回明白了,龍若說的殺雞究竟是什麼意思。看到如此威武的戚將軍在夫人的面前竟然如此懼內,葉凌霜忍不住笑意,只好衣袖掩口,乾咳了兩聲,掩過笑意。

戚夫人聽見丈夫這樣說話,滿意的坐下了。繼續笑魘如花:“既然夫君如此體貼,爲妻自會領情。那就有勞夫君了!”

戚將軍連連點頭:“好,我這就出去爲夫人效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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