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的擡手一格,便聽見一聲重物墜地的悶響。
“不好意思。”徐雷轉過身,看着躺在離自己幾米遠一名年歲十五六般大的少年,面帶歉意,他真不是故意要將對方掃得如此狼狽,只是面臨侵犯時一個本能反應罷了,雖然事感不妙後已經儘量控制了力度,但沒想到對方如此脆弱。
少年的運氣似乎並不好,整個操場皆是草坪,卻偏偏落在操場上唯一一處缺了一小塊草皮的地上,雖然濺了一身泥,但身上的衣衫任然一看便知道價格不菲,怕又是哪家的公子哥。
若換在八年前的徐雷看到這番景象恐怕只是幸災樂禍,雖然自己先撞了人,但對方出手便打也太蠻橫了些,只是現在的徐雷卻感覺心底有些愧疚,隱隱擔心自己剛纔力度是不是太大傷了這個年歲不大的少年。
少年起身,並未顧忌濺着泥斑的衣衫,只是棱着眼睛斜瞪着徐雷,抿着嘴吭哧着氣,還別說,這神態和曾經的葉勇真有些相似,都有着那種從小便養尊處優頤指氣使培養出來的神情,怕又是哪家本地豪族家裡的公子哥。
“唔……我可以賠你的衣服。”徐雷有些尷尬,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總不能一直腆着臉給一個比自己小七八歲的少年諂媚道歉吧,憋了半天總算是含糊了一句他認爲還算合理的話,卻不知道這句話在對方看來是不僅絲毫沒有悔意,且挑釁至極的言語,賠衣服?我看起來很像是那羣缺衣少食的臨時班窮酸下等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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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雷還未來得及開口說下一句話,那少年突然毫無徵兆的猛衝過來劈頭便是一陣亂拳。
徐雷只是輕輕擡起單臂漫不經心的揮舞了一下便輕描淡寫將這陣在亞斯帝國戰魂學院裡剛結束的武鬥大會上大放異彩一舉奪魁的披風亂拳化解開。
“嗯,底子不錯,招式也還算精妙,就是火候嘛…...嗯……若再淬鍊個三五年,或許能夠步入小成境界。”徐雷沒有絲毫挖苦的意思,他確實認爲這套被他輕描淡寫化去的拳法也算玄妙,暗暗記下了方纔少年出拳的角度和招式,準備空了沒事的時候研究研究,說不定對自己的妖刀訣或許有些許幫助。
少年憑着這套家族承傳的披風亂拳在亞斯帝國戰魂學院從初級班打到中級班,普通肉搏戰上未嘗一敗,前不久的武鬥大賽上更是憑着這套拳法大放異彩,牢牢穩坐學院“第一拳”的位置,如今卻被一個穿着打扮和他家裡傭人差不多的傢伙大放厥詞,心窩子一股無名火噼啪燃燒得緊。
“是好漢的,報上名來!”少年中氣十足,因爲他自己清楚,他能夠在亞斯帝國戰魂學院橫着走路並不僅僅是因爲他的拳頭,更多的是他背後有個在當地根深蒂固的家族。
徐雷爲了不至於讓這憤憤看着自己的少年氣得七竅流血而亡,強憋着想要笑出聲的衝動,衝少年露出個還算是平靜的表情,心裡暗道現在這是怎麼了?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說話語氣怎麼跟個山賊似的派頭?反到是那真正山賊出身殺人如麻的秦廣說話斯斯文文客客氣氣,這世道真是調了個兒了。
“回去好好修煉,性命只有一次,好好珍惜吧。”徐雷嘆了口氣,轉身就要離開,突然想起被自己誅殺的葉勇家族,葉勇當年在學院不也是如此麼?但是八年以後再想起葉勇卻只剩下一絲愧疚,再也恨不起來,誰不年少輕狂?誰無過錯?
“站住……”飛揚跋扈慣了的少年自然不會如此輕易罷休,惱羞成怒的他祭出戰魂想要將這個再三“侮辱”他的傢伙置於死地,只不過一瞬過後他便閉上了嘴。
一瞬間,僅僅是一瞬間!
他是學院的天才,一套亂披風拳在肉搏戰中從初級班打到高級班未嘗一敗,十五歲便突破二星戰魂師的實力讓其它學員望塵莫及,他早已把自己當成帝國的未來,就像八年前那個亞斯帝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帝國英雄一樣,聽說當年他十七歲便由此殊榮,他立志也一定要在十七歲便獲得這一帝國無上榮耀。
他怔怔的看着已經走遠的那個傢伙,方纔他甚至沒有看清對方是怎樣出手的,他那引以爲豪的二星戰魂光芒還未散去便被硬生生打回體內!
學院看守倉庫那個又髒又邋遢的老頭兒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對這個老頭他一向嫌棄,又髒又臭不說,還一天瘋瘋癲癲說什麼自己以前也是一名三星大戰魂師,他每次聽到這話就會擡腳踹將其踹個狗吃屎,然後笑嘻嘻的問他怎麼不用三星大戰魂師的勢力來還手。
那老頭每次也不生氣,只是從地上爬起說自己被鎖了根骨廢去了戰魂才落到如今這步田地的。
少年當然不信他的話,帝國皇室又不是傻子,會捨得廢去一名罕見三星大戰魂師的根骨,除非他犯了謀逆大罪,但這個連臨時班那羣窮鬼都可以肆意**的邋遢老頭要說有膽子謀逆,就算他腦袋被驢踢了都不會信,他只知道這個老頭真名叫做戴勞,其餘的一概不知。
“滾一邊去,今天沒肉吃!”少年怒火當頭,當下自然沒什麼心情賞他兩個銅幣讓他學驢叫,一面說着擡腳就要踹去。
“他是徐雷,他就是八年前的帝國英雄,我的戰魂被廢就是拜他所賜,葉勇,葉勇全家幾百口子人,廣場上到處亂滾的人頭,別惹他,別惹他,千萬別惹他!”
邋遢老頭瘋言瘋語,喋喋不休的說着一連串讓人摸不着頭腦的話。
少年愣了愣,見對方又在說那些不着邊際的瘋話,隨即狠狠一腳踹去,“滾!”
邋遢老頭摔了個狗吃屎,但卻沒像往日一般哇哇亂叫,而是爬在地上流着夾雜着泥土的口水,似在笑又似在哭一般不斷重複,“別惹他,別惹他,廣場上滿地滾的葉家人頭啊……”
這段小插曲併爲影響徐雷故地重遊的性質,離開戰魂學院後,又在亞斯城逛了一圈,陪凌青衣買了些不貴但精緻的小玩意兒,直到天色漸暗,二人這才僱了馬車趕回銀落鎮。
看着徐雷緊皺的眉頭些許舒展開來,凌青衣這才偷偷露出個欣慰的笑容,他這段時間神經繃的太緊了,雖然時刻保持危機感在這特殊關頭並不是壞事,但看徐雷的樣子再這樣下去腦子裡那根弦遲早得崩斷。
有凌青衣陪着故地重遊一天,徐雷總算放鬆了些,暗暗嘲笑自己前些日子太過緊張,如今銀落國基本安定下來,亞斯帝國又完全和自己傀儡無異,紐爾帝國那邊看樣子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有什麼動靜,就算立即舉兵來襲,憑着地形優勢,再加上中間隔了層尚有一營精銳萬人營隊的亞斯帝國,一年半載也打不到銀落城,確實沒什麼可擔憂的。
在這片大陸上除三大帝國外,其餘大大小小帝國不計其數多如牛毛,勢力參差不齊,長年累月相互征伐吞併,也漸漸匯聚了一些勢力較諸多小國相對強一些的國家。
亞斯和紐爾帝國在這一片便是兩個最大的勢力,最先也是兩個兵力不過幾千的牛毛小國,在長年征戰兼併中僥倖殘存至今,雖然區區二三十萬兵力便堪稱空國之力聽起來有些可笑,可相對於周遭那些不斷被他們兼併舉國兵力最多勉強過萬的牛毛小國來說也可稱爲龐然大物。
亞斯和紐爾長年斷斷續續或大或小相互撕咬的原因很多,但終究離不開一山難容二虎的定律,當勢力慢慢沉澱到一定火候,周遭小國不足爲提時,兩頭猛虎終將碰撞。
而碰撞的最終結局卻是誰也沒取得最終的勝負,反而多出個實力強橫威脅十足的銀落帝國。
徐雷無數次生死擦肩而過練就的對危險將至時有一種莫名不安的奇異感覺並不是無的放矢,雖然他將全盤考慮得密不透風,但該來的還是來了,沒有什麼事可以完全做到滴水不漏,正如凌青衣所說,事情往往可以一環扣一環的計算的精確無比,但人,往往難以預測。
被莫名蹦出的銀落帝國取而代之,亞斯帝國國王自然心不甘情不願的屈居其下充當其傀儡,但大勢已去,要想舉兵反撲無疑於天方夜譚。
只是心頭這股怒火總是要發泄的,大不了去做那死對頭紐爾帝國的傀儡,也要將這個莫名蹦出的銀落帝國碾得粉碎!
在一次紐爾帝國的小規模“襲擾”中,銀落帝國駐軍在追擊敵軍時突然遭到亞斯帝國軍隊從背後突然的掩殺,三千士兵猝不及防面對數倍高於自身兵力的亞斯紐爾帝國聯軍夾擊,堅持不到一個時辰便全部慘遭屠戮!
特衛隊的密報剛剛傳到徐雷耳中,與此同時也傳來另一個消息。
亞斯紐爾兩國聯軍加上其周邊附屬小國,共計四十萬大軍黑雲壓城!
四萬對四十萬!
外表斯文但內心陰狠的飛狼將軍秦廣當場一掌拍碎了那張他從山上帶下的青石刻成的書案,兩個眼珠子臌脹得通紅,一頭觸目驚心的白髮無風自起,那派往亞斯帝國的三千駐軍可都是血狼營精銳,其中不少是他昔日做山大王時的生死弟兄!
暴躁的不止是秦廣,銀落大軍各級大小將領暴跳如雷,紛紛咒罵着亞斯帝國的反目,當即表示要和那二十八萬聯軍拼個玉碎瓦爛!
“都閉嘴!”徐雷強壓着怒火,但肩頭任然有些忍不住的輕輕顫慄,怒喝一聲,衆人這才安靜了下來。
徐雷雙拳緊握,半響後長長呼吸一口,才轉過頭對着從頭到尾一直默不作聲的紀信平靜說道,“紀將軍。”
徐雷再不是那個見風就着的衝動少年,無數次的磨難和艱險讓他練就了一身無論在任何情況都能強行壓制自己情緒的本領,這個時候他不能亂,他一亂,整個銀落帝國就完了,統兵打仗移兵佈陣,還得由這路上戰神紀將軍指揮。
紀信斜倚在寬大的坐榻上,眼睛微微眯起,半響後,才淡淡道:“回兵銀落城,方可贏得一線勝機。”
一線,只是一線,苦心經營好不容易攢下的十二座城池如今又要不得不再次放棄,銀落帝國再次回到銀落孤城。
而這一切,只有一線勝機而已,一線勝機是多大?百分一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