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歆去了綰碧宮快活, 傅瑤可不敢掉以輕心。眼見着南昧良媛又嬌又怯地扶着傅歆離開,便神態自若地打算着去看曲采女行刑。衆人已於凝露殿散去,皆心知肚明着傅歆再難寵幸趙淇貞了, 也沒再給她什麼好顏色。其實趙淇貞佔盡太后的恩寵的最風光時可沒少給人臉色瞧, 而今她落難也無人肯扶她一把。傅瑤對着悽清寒涼的凝露殿輕呵了一口氣, 天氣尚未暖和已有了淡淡氤氳。伏倒在地的趙淇貞覷着她風輕雲淡的面孔冷冷發問:“南昧良媛嚇成那個樣子, 你倒不怕。”
傅瑤的面容愈加淡然平靜:“本宮問心無愧, 自然無所畏懼。”
趙淇貞抹了把腮邊渾濁的眼淚,紅腫的眸子中滿是戒備道:“那你怎麼還不走?”
傅瑤笑得眉目生春,輕輕攙起了前途盡毀的趙淇貞溫柔道:“自然…是要看看曲流煙那丫頭是怎麼死的。”
趙淇貞被淚水沖刷得變了形的面目忽而勾起了一抹獰笑, 煞是輕柔地撫着傅瑤的手讓自己站立,沒了血色的脣湊在傅瑤耳邊森冷笑道:“是啊, 傅容華可真是淇貞的好姐姐。淇貞…是必須看着自己的仇人死的!”
傅瑤笑得愈加清澈美好, 輕輕爲趙淇貞擦去了面上的淚痕親近道:“妹妹, 事不宜遲呢。”
趙淇貞笑得陰森森地攜着傅瑤大步向殿外走去,夜風呼嘯着散出詭異的嗚嗚聲, 似深山裡母狼嚎叫的哀鳴。趙淇貞的淚水還在肆意流淌,產後腫脹的腳趾因過度的摩擦已鮮血直流。指尖死死扣着傅瑤令她感到隱隱作痛,不過這些也都算不得什麼。當見着曲采女被幾名大力太監像對待一條畜生一般隨意丟在了地上,拿着大棍毫無章法的粗暴毆打時,趙淇貞猛地甩開了傅瑤的手, 身子已是站不穩了卻還是跌撞着上前指着曲采女的臉, 拋卻了所有的尊嚴矜貴邊大笑着邊狠狠咒罵:“曲流煙你個賤人!任憑你死個十次百次都贖不清你的罪孽, 你就是個賤婢。往後你會下地獄, 生生世世都是個賤婢!”又衝着行刑太監厲聲命令:“打啊!你們怎麼打的都不用力啊?給本宮打, 給本宮往死裡打啊!”
那些個太監自是不敢怠慢,每一下都牟足了力氣實打實地打下去。起初還能聞得到曲采女撕心裂肺的哭號, 而後便只剩了重得令人心顫的木杖接觸皮肉的悶響。直至一聲最爲沉重的悶響下去,飛濺的血漿已噴濺了不遠處狠狠咒罵的趙淇貞一臉,她卻絲毫不畏懼,反倒喪心病狂地伴着傾瀉而下的淚水笑得異常暢快:“呵哈!曲流煙,你連全屍都沒能剩下,你死的好啊,你死的好啊!”
那些個太監見二位主子也沒有喊停的意思,只得加大了力氣對這已不成了人形的女屍瘋狂鞭撻。粘稠的血漿與破碎的皮肉四散於地,散着濃烈的血腥味直教人想要作嘔。傅瑤清冷的笑意好似顯得十分殘忍,清清楚楚地將這一地血污盡收眼底。既然她的手已算不得乾淨,那也無謂再背上一個曲流煙的性命。她想要有朝一日站上可與傅歆比肩的位置,陪同他受萬世朝拜,就絕不能心軟。
她知道皇長子是如何死的,從一開始她便算好了日子拉南昧良媛下馬,命人告知她知曉蝕骨散的療效。而曲流煙早已與趙淇貞勢同水火,只要給她個向上爬的機會她又怎會不對南昧良媛言聽計從?這時再給卑賤的曲流煙采女位份,必會在趙淇貞面前招搖令她早產。買通曲流煙的侍女放入蝕骨散並非難事,只是不曾想那曲流煙竟蠢笨至行巫蠱之術,□□更爲天衣無縫!
傅瑤朝着淒冷的夜色笑得狠辣非常,此刻的曲流煙已成了軟癱癱的一團混着血水的肉泥,渾身散着鋪天蓋地的腥氣。趙淇貞的眸光漸漸轉爲傅瑤從未見過的溫柔和暖,望着一地的狼藉溫柔呢喃,好似如獲至寶:“璃兒…你看,母妃爲你報仇了。”
傅瑤回到夕梨宮時尚不覺疲憊,今夜既要除去些無需存活之人,那便容不得半分倦怠。桌几上的油燈忽明忽暗,紫蘭帶着一身傷痕的宮女如琪進殿。傅瑤便着着華麗慵懶的褻衣斜倚着桌几微微含笑,只等着好戲上演。
那如琪便是夕梨宮伺候灑掃一低級宮人,平素裡見着並不起眼,卻生生害得傅瑤險些失寵。傅瑤饒有興味地覷着她因恐懼而變得蒼白扭曲的臉,不由得冷笑出聲:“你到了今日才知道怕了麼?”
如琪嬌弱的身子被紫蘭與內監劉勤死死架住,觸到傷處更是染得衣衫血污,本是一副姣好的面容卻生生被藤鞭抽出了幾道血淋淋的印子,在黯淡的火光映襯下恐怖異常。如琪疼痛而下的眼淚再次刺痛了面上的鞭痕,禁不住驚叫出聲。紫蘭不發一言地朝着她的大腿又是狠狠一鞭:“賤婢還不招是等着討打麼!”
如琪被這一鞭痛得直直跪倒下去,額頭重重磕在了傅瑤足邊,頓時便現了一片血青。這幾日的輪番折磨辱罵已將她折磨地快要瘋了,以致見了傅瑤便向發了瘋一般抱着她的小腿嚎啕大哭:“娘娘,奴婢知道錯了!娘娘饒了奴婢吧,這一切都是灩貴嬪逼奴婢做的啊!”
傅瑤的眉目間顯現出顯而易見的憎惡厭恨,只一腳將如琪狠狠踢開,語氣冰冷厲聲斥道:“那灩貴嬪能拿什麼逼你,時至今日被本宮抓住了把柄還要抵賴,可真真是不想活了麼?分明是你受了她的賄賂,偏幫着她來加害本宮!”又飛快起身上前揪住被踢得跌坐在地的如琪狠狠給了其數十記耳光,只打得其頭暈目眩。方對其怒目而視地呵道:“你說是不說!”
如琪的臉已被掌摑得高高腫起,不住地有血水從口中不可抑制地汨汨而出,口齒不清地顫抖道:“是…是灩貴嬪當日答允奴婢。說若奴婢給她扳倒了娘娘,她就推舉奴婢做陛下的更衣。”
傅瑤怒到極致已變爲了一聲聲從心底發出的冷笑:“那她兌現了麼?”
如琪忙慌亂地搖着頭不敢再言語,傅瑤拂袖語氣比冰更冷,一雙眸子似古井般苦寒,朝着紫蘭輕輕吩咐道:“照本宮日前所說處置了她。”
紫蘭領命便擊掌傳了外頭的宮人拿了早已燒好的炭盆進來。已是四月裡,燒得火紅的炭惹得室內乾燥悶熱,傅瑤的笑意卻恢復得極爲妥帖。今夜傅歆在與南昧良媛風流快活,蕭婕又在淑寧宮中安心養胎,想來誰又會管一個低賤宮女的死活呢?如琪見了炭盆有些困惑地望了望好整以暇的傅瑤,傅瑤只撥弄着護甲笑得嫵媚:“如琪,將那炭盆裡的東西吃了。”
如琪當即嚇得全身抖得極爲厲害,口中卻唔嚕地不知說些什麼求饒的話。傅瑤依舊是笑得分外美麗,似深夜裡綻放極致的曇花:“怎麼?需要別人來幫你?”
如琪的眼淚又是傾瀉而下,哇地一聲跪行至傅瑤身邊語無倫次地哭求:“娘娘!奴婢真的知道錯了,您要奴婢吃下那炭,就是要了奴婢的命啊。娘娘,求您看在奴婢伺候您三年的份兒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放過奴婢吧!”
傅瑤放下了指尖的護甲,嘴角的笑意一掃而空,眸中的恨意似毒蛇的信子呼之欲出地陰冷道:“沒錯…本宮就是要你的命,而且還要叫你受盡了折磨之後的一條命。紫蘭,給她喂下去。”
劉勤一把將她的嘴撬開,紫蘭執着長筷夾了塊燒得火紅的炭便往如琪口中塞。炭觸碰到脣的那刻如琪登時發出了比鞭打還要慘烈百倍的嚎叫,滾燙的炭將她的皮肉灼燒至紅色,發着‘嘶嘶’的聲響直至滴下膿血來,散着濃濃的煙塵氣,紫蘭又是加了把力將炭完全送入如琪口中,如琪已是說不出一句話來,甚至尖聲的嚎叫都不能使她的痛楚減輕分毫。這時靈芝執木片狠狠地左右掌着她的嘴,迫使其口內與炭反覆接觸咬碎。直至那炭碎成了粉末,順着咽喉而下。如琪喊不出聲響,只痛地雙目死死瞪着前方不執一言。
傅瑤瞧着如琪痛得生不如死的模樣,只以平淡得不能再平淡地語氣道:“再喂。”
如琪聽得此言趕忙連滾帶爬地行至傅瑤足邊,不住地磕着頭。想要開口卻一張口自口至喉至胃都灼燒般疼痛,一絲聲也發不出來。傅瑤冷冰冰的嗓音再次響起:“再喂。”
劉勤忙拖了如琪來故技重施,如琪啞着聲音拼了命的掙扎卻只得來了更多的掌摑和謾罵。傅瑤的眸子淡淡掃向這個背叛了她的宮婢,對如琪也是對其他人沉聲說道:“看見了麼?這就是背叛本宮的下場。”
衆人皆是齊齊跪下高聲道:“奴婢對傅容華忠心耿耿,絕無他念。”
傅瑤在一屋子的三叩首中微微一笑,命人活埋了嗓子廢了的如琪。